第113章 秘境中的决死之战（终结）

一边是已经精疲力竭的塔绮娅

一边是已为强弩之末的奥兹。

两人目前所能拿出的最强，也是最后的力量全部寄托在他们手中的剑上。一个飘散绿影，一个闪烁蓝光。塔绮娅是竖劈，奥兹则用横斩。奥技与奥技碰撞在一起时，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巨响。

蓝与绿交织在一起，青色的光芒不断地膨胀，扩大。先是笼罩了两人，又晃得远处的梅艾拉不禁遮住双眼，最终充斥整个巨大的房间。将一切包裹起来。

「啪」

「唰」

在光芒的正中心，一大一小两把利剑旋转着向相反的两个方向飞了出去。而持剑的两个人，则是同时向后仰去。

两具已经接近极限的身体就算可以拿出站起身，最后一次挥剑的力气，但他们的握力也完全无法承受住如此巨大的冲击力。在两股庞大的力量冲撞的瞬间，他们的武器便脱了手。躯体也在冲击波的震荡下失去了平衡。两人就这样一齐倒下。这场战斗也就不存在胜负。而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结局。

...但这并不是塔绮娅所希望的结局。

就算只是在日常的散步中，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而跌倒在地所花费的时间，充其量也就只有短短的一秒左右。更不用说被两股如此巨大的力量的余波所波及到的情况，倒下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而就是这样的瞬间，在如今的塔绮娅来看，也是那么的漫长。

这个瞬间内，她在激励着自己。

「不，不能...不能就这样倒下...」

一旦倒下，自己就会失去再次站起来的能力，就会失去实现梦想的可能，也会失去再次与最爱之人见面的机会。她是为了将它们变为现实而踏上旅程，与奥兹展开这场血淋淋的战斗。

同样，奥兹也有着与他的宿敌一样的想法

「还，还没有结束...」

他很清楚自己能够站起来，能够打出最后一击，已经是燃尽了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与力气。但他仍在内心中不断地祈祷，希望上苍能够给他再次站稳脚步的机会。因为他也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他绝不想在这里为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

只要能站起来的人，就是这场战斗的最后赢家。到了这一步，两人最后的比拼已经无关于技巧，能力，等级。已经是对生存的渴望，对实现未完成之心愿的执着，对创造新的未来的希望的较量。能笑到最后的，是意志力更为顽强的那一方。

就算折寿十年也无所谓。就算功力尽失也不要紧。只要能站起来，就足够了。只为了战胜眼前的敌人，付出沉重的代价也是值得的。这样的执念在两名勇者的心中发酵。

「哒」

「沙」

最终，两个正在向后倒下的身体同时立在大地之上。就算很勉强，但两人都用一只脚强行撑住了失去平衡的身体。就算看上去就像是坏掉的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但超乎常人想象的顽强意志，让他们都成功地实现了眼下这一小小的心愿。

可是...

「诶...？」

站稳脚步也终究只是一瞬间的事。奥兹只感觉双腿已经失去知觉。就好像踩在根本不存在任何物体的虚空之上。确实存在的地面那坚硬的触感完全没有从脚底传来。奥兹最终还是身体一歪，倒了下去。

然而...

「啪」

奥兹那即将跌倒的身体突然又得到了平衡。那不是奥兹自己的力量。而是奥兹眼前的塔绮娅突然伸出左手，抓住了奥兹的右手手腕，硬生生地拉住了他。

「什，什么...？」

塔绮娅与自己不同。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继续保持稳定的站姿。不仅如此，还有余力将自己拉起。这样的事实令奥兹无比震撼。同时，他也不懂塔绮娅要这么做的原因。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就在奥兹发出疑惑声音的同时，塔绮娅猛地一扯，将奥兹的身体扯向自己的方向。已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行动的奥兹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就这样靠向了塔绮娅。

在他的耳朵靠近塔绮娅的面部时，他听到她这么说道

「谢谢你，奥兹」

这是塔绮娅没有任何虚情假意，也不再掺杂任何任性与仇恨，最为真挚的谢意。「如果没有你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我。我一开始只当你是一个十分讨厌的家伙。但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

一边说着，塔绮娅的右手开始逐渐握紧

「我很感谢你对曾经那个被愤怒，嫉妒冲昏了头脑的我的包容与忍让。也很感谢你能与我多次切磋，让我明白自己到底还有哪些不足与欠缺。果然，你是我最好的对手啊。我真的，欠了你太多了」

随着奥兹身体的接近，塔绮娅抬起已经捏成拳头的右手

「你还记得吗？摸底考试之前的那次对决。你用一记拳头打败了我。当时在娜卡姐的面前你给我的那一拳，不仅夺走了我的胜利，也打散了我的理智。我知道那是咎由自取。也明白那是我所欠你的一个人情。所以，现在就让我来偿还吧。将那一拳的人情，还给你」

塔绮娅的右拳重重地砸在奥兹的面部。这一击将奥兹的五官扭曲，面部骨骼粉碎。

「然后，也请你还给我吧...把属于我的胜利，还有属于我的未来...！你从我这里拿走的，想要拿走的，我全部都会夺回来！这就是我现在必须去做的『正确之事』！」

拳头击中奥兹之后又立即张开。塔绮娅用自己的右手将奥兹的脸整个抓在手中

「就用已经精疲力竭的我所剩下的最后的力气，所打出的这最后一击！」

「咚！」

待奥兹的身体开始向后倒下，塔绮娅将抓着奥兹面部的右手用力往地面的方向按压下去。奥兹的后脑勺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之上。发出一声巨响。奥兹的双手微微地抬起，又很快垂了下去。他的身体彻底不动了。

「我会永远记住你，记住我曾有一个激励我进步，成长的，最好的好对手」

然后唯一站着的胜利者，向败者做出了胜利的宣言。

两名勇者之间的死斗。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

其实从「谢谢你」之后的那些话语，只是塔绮娅自己内心中的独白罢了。她没有时间，也没有余力将它们亲口说出来，说给奥兹听。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了最后的一击之中。用这代表着她的觉悟的攻击将这场战斗画上句号之后，塔绮娅便身体一软，坐在地上。

就算她是胜利者，这场胜利也是如此的艰苦，命悬一线。前期的战斗也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一招不慎便会满盘皆输的危险。若最后这一击都没有击败奥兹的话，输家就真的会是她了。她以极快的频率大口喘着粗气调整自己的呼吸，剧烈跳动的心脏也仍未从如此惊心动魄的死斗余韵中完全走出来。

「....塔绮娅姐姐！！」

就在这时，梅艾拉也从远处一边兴奋地高呼着塔绮娅的名字，一边大步向她跑去。一向只用十分微小的步伐优雅地行动的她，这次罕见地迈开双腿全速奔跑着。恨不得早上半秒也要尽快抵达塔绮娅的身边。

刚才战斗的过程中，梅艾拉乖乖地听从塔绮娅的劝告，无论她们打得多么激烈都没有前去阻止。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多次让塔绮娅陷入险境的危险状况让她异常担忧。但为了遵守约定，也只好双手在胸前紧握，为塔绮娅的胜利与平安进行祈祷。哪怕她亲自出手与奥兹战斗，恐怕也不会如此紧张，提心吊胆。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这边的一举一动。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所以，她才明白中了刚刚那一击的奥兹败局已定。她急忙跑来庆贺塔绮娅的胜利，同时也抄起阳伞，再次使用她的魔法为已经精疲力竭，遍体鳞伤的塔绮娅进行治疗。连续经历了两场鏖战的塔绮娅那其实早已迎来极限的身体，也终于可以得到恢复了。

在这个时间内，塔绮娅看着蹲在自己身边，专心致志地为自己疗伤中的梅艾拉。不知为何，她的身影再次与那个塔绮娅心中一直都在以一样的方式帮助她，治疗她的那个圣女高度重叠。一句「娜卡姐...？」险些脱口而出。但再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不过是自己因为过度劳累而产生的幻觉罢了。眼前的女孩是魔王之女，不是那个自己苦苦寻找的梦中情人。

但就算她是魔王之女，此时塔绮娅也有不得不向她传达的话语

「梅艾拉...」

「你先不要说话，塔绮娅姐姐。不然伤口会...」

「谢谢你」

「什...」

这句话让梅艾拉手中一怔，治疗魔法短暂地停止了一下。梅艾拉赶紧重新施法，同时故作镇定地对答道

「...有，有什么好谢的呢？妾身只是想利用你，让你帮妾身击退敌人罢了。所以妾身也没有再伤害任何人类...这不是塔绮娅姐姐自己提出来的条件吗？妾身只是在履行应尽的义务罢了。毕竟塔绮娅姐姐你死了的话，就没人会帮妾身抵御外敌了。所以塔绮娅姐姐你可不要那么轻易死去哦。再让妾身我多利用利用你吧」

「我一定会保护你，无论想要夺走你的自由的人是谁，我都会将他击退」

「所，所以说啦！这不是我们之间约好的事情而已吗？现在就不要再提啦，妾身还记得呢...」

「呵呵...」

面对她这番语气中明显产生动摇的说辞，塔绮娅只是笑而不答而已

♦

治疗结束后，塔绮娅这次轻松地站了起来。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只感到体内充满了力量。那是比之前的自己更强大的力量。接连打败实验体09号与奥兹两个强敌，让塔绮娅作为一名勇者的能力得到了大幅的提升。一种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一般的舒畅感在她心底油然而生。

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呢？既然打败了该打败的对手，那么接下来就应该离开这种是非之地才是。还是说........

「咳，咳咳咳....」

就在塔绮娅思考之际，脚边却传来一阵急促，微弱的咳嗽声。本该已经死去的奥兹在喷出两口血之后，再次开始呼吸起来。

「奥兹...？」

「奥兹哥哥，你还活着啊」

他在挨上塔绮娅那一拳之前，就已经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内伤。塔绮娅那一拳更是重击他的头部。按理说他不应该苏醒过来才是。但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少年那顽强的生命力似乎还是让他承受住了这必死的攻击。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奥兹的手脚全部无法动弹。只有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余地。

梅艾拉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奥兹。就算他说要杀死自己，要把自己送到王国那边发落。但毕竟也是曾和自己经历过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冒险的同伴。现在他这幅惨不忍睹的样子也让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向塔绮娅问道

「塔绮娅姐姐...怎么办？」

「.....」

塔绮娅只是看着奥兹。一言不发。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在激烈，快节奏的对战之中，刀枪无眼，手下无情。打出将对手一击毙命的攻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稍有差池，反过来被一击毙命的人就会是自己也说不定。所以塔绮娅对奥兹所使用的无一不是足以致命的杀招。但在战斗结束之后，对毫无抵抗之力的人痛下杀手，那便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情况了。

亲手杀死自己的宿敌，并且还是在自己意识清醒，没有被任何负面，多余的感情所冲昏头脑的情况下，对已经再也动弹不得的人出手。这对于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来说意味着什么恐怕是难以言喻的。塔绮娅就算杀过魔物，杀过变异成魔物的人，甚至是因误会而杀过自己的母亲，但她也还是从来没有凭借自己的意志，主动杀死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生生的人。

她很害怕。她还没有冷血到可以毫不在意地让奥兹立即断气。但若不杀奥兹，又该如何是好？将他留在这里，那么奥兹便会落入那个奇怪组织的人的手中。若要带他走，奥兹恢复过来之后若还不善罢甘休，岂不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她紧紧地捏住拳头。奥兹的呼吸中透露出来的是塔绮娅那两难的心境。

「呵呵..是，是你赢了。塔绮娅」

就像是为了打破僵局一般，奥兹突然开口了。虽然是已经微弱到几乎很难听清，而且因嗓子中混杂着血液变得更加沙哑浑浊的声音。但他还是拼命说了出来。这是他在所剩无几的生命中最后想说的话。如若不说出口，就是死，他也不会瞑目。对好敌手变得更加强大的欣喜，对她能够活下去，实现梦想的羡慕。还有不能实现愿望的自己那无穷无尽的遗憾...就算燃烧生命，奥兹也要将它们如实表达出来。

「你，你变得比以前强大太多了...我输得...心服口服...」

「奥兹，你...」

「不用说了...我，我其实都明白的...」

就算塔绮娅只有一句「谢谢你」传到了奥兹的耳中。但就在塔绮娅将自己拉过去，出拳命中自己之前那短短一瞬间，在两人的眼神，视线的交流中，塔绮娅所想要表达的情感，其实已经全部传达给了她那个善解人意的好对手。不需要言语的沟通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想法，奥兹只得感叹塔绮娅真的不愧是自己最为默契，最合得来的好战友。只可惜，他们再无一起并肩作战的机会了。

「我，我认为，只要自己还能站住就好了。但塔绮娅....你却有着更进一步的想法...你不仅可以站稳，甚至还可以向我做出最后的反击。这是我，我在最后关头完全做不到，也不敢去想的事...哈哈，是我完败了。你我之中最后的赢家，果然是你没错啊...」

「不...最后刺中我腹部的那一剑如果刺得再深一些的话，也许赢的人就是你...」

「没，没有如果。塔绮娅...事实就是你所看到的这样...你比我强，仅此而已...」

就算互相厮杀过，奥兹也像是感同身受一样，由衷地为塔绮娅的胜利，进步而感到开心。奥兹也没想到自己竟是如此豁达之人。也或者是那句老话「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的作用。总之，奥兹心中对于自己输给塔绮娅一事，不存在任何的悔恨与不甘。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即将在这里结束。奥兹还是落寞地闭上了眼。他已经无力再去完成那些任务。无法看到他所希望看到的景象。他唯有把这一切，全部托付给眼前的好敌手。他张开已经开始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颤抖的嘴唇，留下自己的遗言

「塔，塔绮娅...拜，拜托你...请你听听我最后的心愿」

「...你说吧」

「你，你既然选择要保护魔王之女，那你就一定要保证，绝对不能让她伤害人类...我不希望我的劲敌，最后变，变成帮助魔物为祸人间的帮凶...」

「我答应你」

「还，还有，离开这里之后，如，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弗洛斯大叔的话，帮，帮我和他说一声...」

「说一声什么？」

「孽，孽徒奥兹，对，对不起他...」

「...我知道了」

「你...你还看得到，我，我那把剑吗...」

「剑...？」

奥兹指的是他与塔绮娅战斗时所使用的那把蓝色长剑。因为最后的冲击，它与塔绮娅的巨剑一同飞了出去。塔绮娅的巨剑插在一侧的墙壁上，而奥兹那把长剑则插在地板上。

「那把剑怎么了？」

「塔，塔绮娅...你带上那把剑...一起走吧...」

「什么...？」

「...」

奥兹不再说话了。他已经失去了详细解释的力气。早在握住这把剑的瞬间，那个奇怪女人的声音传入自己脑内的时候，奥兹其实早已明白，这把剑真正的主人终究不是自己。只是为了帮助命悬一线的他脱离险境才出手相助罢了。就算听不懂那个女声的语言。但是奥兹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使命不过是将这把剑送到它真正的主人的面前而已。而那个人，正是塔绮娅。只是暂时借用它的奥兹也明白，自己是时候该放手这强大却短暂，且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了。

正是因为有着能够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对方的意图的默契在，塔绮娅也没有追问。她只是点了点头

「嗯，好...我会将它带走，不会把它留给那个奇怪组织的人的」

事到如今，该说的奥兹已经毫无保留地吐露出来了。只有最后一句话，他还想留给塔绮娅。将自己最大的遗憾，用最后的力气表达出来。他的右手微微抬起，大概只有不到五厘米的高度

「还记得吗？你和我曾经约定过，比较一下看谁先打败魔王...」

「...记得」

「对，对不起...塔绮娅...我无法遵守约定了...我不能再和你竞争........如果可以的话，我多希望能够.....和........你一起......联手..........打败......................魔..........................」

「啪」

抬起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地上。奥兹再也不动，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勇者奥兹，十五岁时，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