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雏鸟展翼之时（下）

「哗啦」

一盆冰冷的水被泼在了遍体鳞伤的露提丝身上。寒意刺激着遍布在她全身的伤口。钻入骨髓一般的寒气与痛楚让失去意识的她缓缓地张开眼睛。本能地扭动身体。但由于手脚都被死死地捆在椅子上，而且身体各处都不断激起好似全身快要散架一样的痛苦，她无法动弹分毫。只有布满血迹的嘴中艰难地挤出一声痛苦的低鸣

「咕.........」

「醒了吗？叛徒」

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被关在一个昏暗的大房间之中。站在她的面前，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咣当」一声丢掉手中的水盆。嗤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落入自己掌中的背叛者。

.....

露提丝尽力了。她直到最后也打算服从娜卡的安排，老实地待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只是当那些不速之客真正露出充满恶意的獠牙之后，她除了为了自保而不断地逃窜，别无选择。

如果只是官兵的话，露提丝多少还有些办法从他们手下溜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能够藏身的地方越来越少。更甚之，有一些打扮奇特的家伙也进入了庄园之中，与官兵们一同搜索自己的下落。与多少还有些收敛，不敢过于粗暴的官兵不同，那些歹徒穷凶极恶，无所不用其极。纵然露提丝不是只能坐以待毙的普通良家少女，但毕竟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她还是落入了圈套，被逼入死路之中，惨遭擒获。

这一次，她并非像是来到马尔蒂斯庄园时那样被药物所迷晕。而是被那些蒙面人用麻袋蒙住身体，一阵暴风雨般的拳打脚踢之下而昏死过去的。直到失去意识，露提丝也没有想通那些蒙面人究竟是谁，而官兵又为何愿意会配合他们来抓捕自己。

不过在勉强地睁开已经红肿的眼皮，亲眼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之后，露提丝茅塞顿开。

「查尔德...」

那是她曾经混迹过的奴隶商人组织的首领的名字。虽然以前面识不多，但也多次目睹过这个名叫查尔德的男人的肖像，听说过他的名号。在这之前，曾在马车驿站那里袭击过她与露丽莎的杀手「罗格」也正是他的部下。如果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正是他的话，自己遭到袭击的理由也就迎刃而解了。身为组织的叛徒的自己，终究是组织的首领眼中绝对无法容忍的存在。

就像她在庄园中所担心的那样。组织视其为叛徒，国家视其为犯罪分子。它们都希望自己死去。会为此而联起手来也就不意外了。

事到如今，露提丝只有无奈，又嘲笑般地说道

「呵，呵呵呵.....匪官一家亲这句话还真不是虚言啊...当初明明是死对头的两拨人竟然为了区区一个我勾结到一起去了，真是...荣幸啊...」

「我们和政府勾结？说的可真难听。可是政府先主动找上的我们哦」

「....什么？」

「原本你父亲花了一大笔钱说要买你的命，我一开始还想干脆就放你一马算了....可是背叛者毕竟是背叛者，如果不彻底地肃清掉的话，我这做首领的还有什么脸面在手下面前立威呢...」

说着，查尔德拿出一杆火枪，慢慢地拉开枪栓。他的意思是要除掉露提丝。但露提丝更在意的，是他话语中另一个重点

「我...我父亲...你认识我父亲！？」

「装什么傻。你都过了好几天的大小姐生活了，还不知道吗？那个马尔蒂斯就是你的父亲。一开始就是他找上了我们，拿出了一大笔钱说要买你的命，叫我们不要杀你...不然的话，你以为你能活得到今天吗？」

「什......么.....」

「那家伙是我们的老主顾，我们也不能不给面子...不过，真要说的话为什么要做选择题呢？我心底还是想钱与你的性命双得的。正好，政府那边不久之前找上门来，说以对我们的工作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为条件，叫我们把你给除掉。也说过不用担心你爸爸那边，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什....」

不只是马尔蒂斯的片面之言，在听到查尔德也说出一模一样的话语，称马尔蒂斯是自己的父亲。不等露提丝完全理解并接受这样的信息，更为震撼的消息接踵而至。

「马尔蒂斯...死了？」

刚刚从马尔蒂斯庄园中苏醒的那一天，是露提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父亲相见，沟通的机会。之后久久没有露面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现如今传来了有关他的死讯。他是自己的父亲与他已经死亡...同时出现的两件事对于露提丝的大脑信息处理能力来说，已经有些难堪重任了。

「那个男人也是个笨蛋啊。张嘴就问我借我培养的杀手，而且是全都要借...我可没那么傻，借出去的不过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杂鱼。真正值得我信赖的人我才不可能会借给他...这不是，今天的行动中就派上用场了吗？那些家伙还真是血气方刚啊，光是说服他们不要一怒之下就把你当场打死在庄园里就让我颇为费神了...不过那种事已经无所谓啦」

「咔嚓」

查尔斯将火枪举起，黑洞洞的枪口顶在露提丝的脑门上

「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慢，慢着...」

「你就到地狱里去和你父亲团圆吧」

「等...」

无视了露提丝恐惧的眼神与声音。查尔斯的手指扣动了扳机....

....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剧痛与死亡却并未造访露提丝。她紧张地闭上双眼，害怕到全身不住地颤抖时，只有查尔斯的肆无忌惮的嘲笑传入她的鼓膜。

「吓死你了吧！该死的叛徒！我的枪里现在可没有子弹哦！哈哈哈哈哈哈」

「你....！」

在火枪的扳机发出响声的刹那，露提丝的心中被对死亡的恐惧所占领。但这早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并将自己的恐惧与求生欲作为玩具来取乐。强烈的愤怒，羞耻感让露提丝火上眉梢。但除了恶狠狠地用声音做出威胁之外，她也无法做到其他事情。这自然无法阻止查尔斯更加变本加厉

「害怕吗？害怕吧！这就是你胆敢背叛组织...背叛我而必须承担的后果！」

「咚」

虽然扣动扳机是虚晃一枪。但查尔斯的一记直踢还是直接地命中了露提丝的腹部。这一脚踢得她胃部如同翻江倒海，伴随着剧痛，她吐出一大口呕吐物。巨大的冲击使她无法顺畅地呼吸，不断抽着嘴唇试图用嘴来吸收氧气。

但这仍然不是结束。查尔斯抓住露提丝的金发，将她那因痛苦而无法抬起的头部强行提起

「你以为你会这么轻易地就死去吗？我可是要好好地折磨你，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之后再杀了你！...对了，再和你说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吧...其实政府叫我们做这种事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单纯的想要除掉你这个和我们一样的犯罪分子哦」

「...咕...你......你说什么...」

「政府说过，在『那家伙』现身之前杀掉你的话，任务就有很大的概率会以失败告终。如果任务失败了，我们岂不是白折腾一场？为了能够让政府欠我们一个人情，切实地掌握与政府博弈的筹码，我才留了你一条小命的...政府的目的并不是你，你只不过是政府用来钓那条『大鱼』用的『鱼饵』而已啊！什么政府和我们为了你而勾结到一起...少给我自作多情了！」

「『那....那家伙』.....难....难道是...」

「那一晚放跑了那个家伙是我们...不，应该说是借走我部下的你的父亲的失误吧。毕竟他可不知道那个怪物的危险之处...虽然我们早就有所怀疑，但没想到你还真的和那个怪物搞好关系了呢...真是个走运的家伙。要不是那个怪物帮着你，我们也不会那么费力，牺牲掉那么多的人手了...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也很想帮助政府消灭那个怪物呢。所以这可不是勾结...只是一种双赢的策略而已！」

「不...不要....」

比起自身的安危，露提丝更为担忧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只听对方说「那家伙」三个字，露提丝就立即明白他所指代的意义。

她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蔽，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才对。她也知道，国家绝对无法容忍那样的存在。如果事实暴露的话，她所梦想的安稳生活，她所喜爱的人都会离她远去。但这样的担忧终究还是成为了事实。

那一晚，那个女孩为了保护自己而挺身于枪林弹雨前，血淋淋地倒下的那副画面，对露提丝来说依然是历历在目。

被他们称为怪物的那个女孩现在还活着虽然是一件好消息。但是露提丝知道，她的身体还无法与火枪对抗。

她若现身的话，一定会.......

「啪嚓」

但是，她还是来了。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据点的天花板被巨大的冲击力所破坏，无数的碎砖块席卷着滚滚沙尘，瞬间在房间之中散布开来。

「哈哈哈！终于来了...我就知道只要折磨一下你，这家伙就一定会为了保护你而现身的！」

查尔斯狂妄地大笑着。他虽不知其中的原理，但事实还是照着他所听到的那样顺利地发展着。能够制造这样的动静，并在这种时机赶来这里的存在究竟是何方神圣，对他来说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咕.......嘎.......」

一阵低吼从令人睁不开眼的沙尘之中传出。娇小的身影摇晃着慢慢从尘土中向着两人逼近而来。

而那个低吼声，露提丝再熟悉不过了。

「不...不要....不要过来！！！」

她很痛恨自己。痛恨将自己所爱之人呼唤至此地的自己。痛恨真正意义上成为了诱饵的自己。

因为她出现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死

「快逃啊！！！露丽莎！！！」

....

「啪」

被厚厚的赤色鳞片所包裹的脚底板踩在土砖地，将地面踏出长长的裂痕。一个保持着诞生时一样的**姿态的女孩挥动自己那双比身体还要庞大的双翼吹散了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土。一条同样高于身长的尾巴「咚」地一声砸在地上。火红色的刘海下面是一双已被怒火与杀意所填满的血红瞳孔。绝非人类所可能拥有的巨大尖牙不断地摩擦，迸发出愤怒的火花。

被露提丝命名为露丽莎的女孩，从近十天的昏迷之中再次苏醒过来。现身在露提丝与查尔斯的面前。

她来到这里，只为了将属于她的人夺回

「露......提......丝.....」

慢慢地走出浓烟中的那个身躯结结巴巴地用还不熟练的语气，喊着她就算在睡梦之中也要拯救之人的名号。那是她学会的第一句语言。也是她最为珍视的语言。而拥有着这个名字的人无法沉浸在她确实地如当初自己所教的那样说出了自己名字，仅仅是不断地大吼着，希望露丽莎远离此地的声音

「别过来！不要管我！这些家伙的目的不是我！不要...不要让他们...」

「目标出现了！给我上！！」

但是对查尔斯来说，此时正是完成与王宫的交易之时。露丽莎的尸体将会成为他与他的组织的免罪金牌。他岂会错过这样的良机？在他大手一挥的命令之下，房间的角落中齐刷刷地出现了十余名蒙面男人。正是他们将露提丝抓到这里。

现在，他们手中的枪口则对准了身处房间中央，已经无处可躲的露丽莎。他们正是为了这个瞬间，而特地埋伏在此地多时。

查尔斯听说，几日前被马尔蒂斯所借走的那些杀手们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将这个怪物打成了濒死状态。只是马尔蒂斯急于带走露提丝而没有确认当时露丽莎的生死状态，也没有给出最后一击。这次，他相信自己与自己最为信任的这些手下们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杀了她！！」

这才是他们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

刹那间，无数震耳欲聋的枪击声响起。无数子弹接连不断地打向了露丽莎。

那是比那天晚上还要更加密集的火力。杀手们也更加训练有素。他们的双眼瞄准的是露丽莎的头颅，咽喉，心脏等部位，以确保哪怕只要一发子弹命中都可以将这头怪物当场击毙。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查尔斯没有将反应，躲避的时间留给露丽莎。当时所有人的眼中，都清楚地看到了子弹命中露丽莎那瘦小的身躯的那一幕。也看到了露丽莎的身体因子弹的冲击而不断扭动，抽搐的那一幕。以及最后她缓缓地倒下的那一幕。

在露提丝的眼中，与自己被父亲掳走的那一日，如出一辙。

「——————」

不成音的尖叫，从她的嗓子中挤出。

.....

「.....不对」

但是，查尔斯与杀手们却没有在同时发出代表着胜利，代表着目的达成的欢呼声。他们紧锁眉头，依然全神贯注地观察眼前这个看似倒下的女孩。不敢有任何放松。最后，查尔斯用略带紧张...以及恐惧的声音说道

「....不可能...」

按照汇报所说，那一日杀手们使用同一款枪支，就将这头怪物击倒在了血泊之中。根据王宫那边之后提供的现场照片来看也是如此。所以这次同样的枪支在更为精锐的杀手手中的话，只可能发挥出更为明显的效果，彻底地将这个怪物消灭才对...仅仅过去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头怪物再怎么强大，也不应该能够改变被击倒的现实才对...

可事实上，就是与那一晚不同。已经几乎崩溃的露提丝没能注意，但杀手们与查尔斯却看的一清二楚...

无论是身体，还是地板，都没有出现任何血迹

「呜噶.......」

承受了比那一天更为猛烈的攻击后，这次露丽莎并未倒下。而是缓缓地抬起了头。发出低吼。那不是在因痛苦，无法发出高音而低鸣。而是锁定了猎物后的猎手那充满自信的吼声。她的双眼这次并未禁闭，而是对着眼前的查尔斯露出了血红色的凶光。

「怎么会这样...」

在场所有的人再一次同时目睹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画面。一个在亲眼目睹之前甚至无法做出想象的画面

无数的子弹停在了露丽莎那看似娇嫩，稚嫩的皮肤上。随着她的动作，几颗子弹「哗啦啦」地落到地上。那些子弹的弹头部分已经或是平整，或是凹陷。有些是从额头处掉落，也有些是从心脏处掉落。

这些子弹确实十分准确地命中了露丽莎的要害部位。但可惜的是，这次它们并未能突破露丽莎的皮肤。撞击到皮肤表层时，它们就再也无法前进了

「这个怪物...难道在这短短几天之内...」

使用的枪械是同一个款式，在行动开始之前每一名杀手都严格地确认了枪械的情况。他们都敢肯定，不会有任何故障发生的可能。既然如此，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的可能性，也只剩下一条了...

「...得到了进化了吗！！」

「嘎！！！！！！」

露丽莎仰天咆哮。那是比枪击声更加响亮，更加有力的龙吼。整个房间如地震来临时一般，剧烈地晃动。

伴随着吼叫声，突然一股赤红色的光芒包围了她整个身体。

那光芒十分夺目，十分耀眼。让在场所有的人类都无法直视，不禁眯眼躲避。

而当他们再睁开眼时，杀手们，查尔斯，甚至是露提丝...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只有目瞪口呆的余地

原本看上去只有像是十岁不到的幼小女孩的身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成熟，看上去和露提丝几乎同龄的女孩的姿态。

她的双角更为尖锐，两翼更为庞大有力。原本只是延伸到手脚等肢体末端的红色鳞片也大幅度地蔓延。四肢，头部，脖颈，乃至于腹部...原本那些暴露在外的肌肤此时都被更为鲜红，更加坚硬的鳞片所包裹。先前像是小男孩一样的红色短发现在已经齐肩，双眸中的杀气则更令人胆寒。如果说之前的露丽莎只是长着一些龙的部位人类女孩的样子的话，那么现在露提丝眼前的这名女性只能说是能够略微看出一些人类的轮廓的，彻头彻尾的怪物了。

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她的那颗心

「露....提丝....」

她再次张开了口。这次从嘴中吐露出的不再是野兽一样的吼声，也不是还很青涩，断断续续的话语。现在的她，可以更为直接，清楚地向她最想见的人，表达出她此时最为真诚的心愿

「我....我会拯救你....」

「继，继续开火！！！」

....

枪炮声与嘶吼，惨叫声与撕咬。那一日这些声音在奴隶商人组织的据点之中一齐奏响。露提丝眼前的画面就像是自己第一次与露丽莎相遇，将她抱来这里的那一天一模一样。

露丽莎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闪开一次又一次的枪击，以夹杂着锋利的气刃的利爪将一个个杀手的头颅切为数段。有时她甚至不躲不闪，用自己坚固的身体完全承受子弹的攻击，笔直地冲到一名杀手的面前，张开獠牙变得更加巨大，锐利的血盆大口，将那名杀手的脑袋直接从脖子上啃咬下来。她的双翼扇起的旋风，就足以使得在场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都无一能够近身了。

人类的肢体，器官，大量的鲜血...这些东西如雨点一般地落下，遍布房间的每个角落。也包括安静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的露提丝。自从与露丽莎相识以来，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也不算是什么特别罕见的光景。但她仍是几乎忘我般地看着。看着这个为自己而产生了巨大变化的露丽莎，看着这样的露丽莎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不出声劝阻，也不呐喊助威。仅仅是默默地注视着而已。

因为自己，无数的生命就此逝去。现在这名女孩才更为深刻地意识到，不曾亲手杀过一个人的自己，其实肩上也背负着数不清楚的人命债。也许有些不合时宜。但她不禁去想，自己诞生在这人世之间，究竟是否曾留下过一丝美好？

自己的出现对姐姐露休丝来说，其实也不过是一种麻烦，一种拖累吧

自己加入犯罪组织之后，留给那些受害者与他们的家属的，也不过只有悲伤与痛苦吧

自己背叛组织，也造成了多次这般血腥的屠杀秀而已。

就算没有自己，身为怪物的露丽莎想必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没有自己，姐姐也不会那么辛劳，悲伤。更不会造就如此之多的人的死亡....

这不是杀死那些匪徒的露丽莎的错。也不是那些被杀害的匪徒们的错。莫不是因为自己，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才对。名为露提丝的女孩来到这个人世，散布在世界上的，只有无尽的伤痛与混乱而已。

现在的她，不得不这么去想。

「嘎！」

露丽莎挥动着钢铁一般的巨尾，将最后一名还在试图抵抗的杀手的身体击得粉碎。不出两分钟的时间，查尔斯所剩无几的亲信杀手们也终于是全军覆没。已成为光杆将军的他趁乱时不知逃到何处。现在他的身影已经不在房间之中了。

空荡荡的小屋之中，只有被捆在椅子上的露提丝，以及全身沾满人类的鲜血，不断地喘着雄厚的粗气的赤红色的魔龙，还有原本曾是人类的满地肉块与血迹。

这时，血红的双眸锁定了它眼前唯一活生生的人类

「啪嚓」

露丽莎踏出一步，将地面踩出一道新的裂痕，慢慢地接近露提丝。大量刺鼻的血腥味冲击着露提丝的鼻腔。露丽莎每走近一步，味道就更加刺鼻一些。

但是，露提丝并不害怕。

「露....提...丝」

它向她伸出了自己那只已经沾满鲜血的利爪

「我...我来救你...」

但那已经不再是为了将敌人撕裂而伸出的利爪。而是为了将最为重视之人拥入怀中而伸出的手臂。它张开挥洒鲜血的尖齿，也只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情与心意。

昏迷的这些天以来，这头魔龙不知在梦中多少次地上演着那一晚的惨剧。它非常懊悔，非常痛苦。因为它没能保护住心爱的人。眼睁睁地看着露提丝在自己的面前被粗暴地带走。

它想改变过去，它想改写历史。这样的心愿，已经在怪物的脑海中响彻无数次了。

不是因为疼痛感，也不是因为没穿衣服而造成的寒意，露丽莎仍能清晰地认识到现在的自己并非是在梦中，眼前的一切也并非只是自己在梦境，想象之中去填补遗憾的画面。因为自己心爱的人就在眼前。那股无法按捺的悸动与兴奋，就是比任何感觉都要有说服力的「真实」。

如今，它获得了那一日的自己根本无法匹敌的强大力量。这次，它不会再容忍任何人夺走自己的露提丝。不会再容忍任何人伤害她。她是属于自己的。它要用这股力量将她重新带回自己身边，看着她再次绽放笑容，就是这头才刚刚了解些许人类的话语的怪物唯一的愿望。

这是不属于「魔龙」的感情。但是属于「露丽莎」的感情。

现在，露丽莎的眼中只有露提丝一人而已。不会再容纳其他东西来捣乱，介入。

所以，它才没能注意到最为关键的人物

「真是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这样看来，政府交给我的任务完全被我搞砸，只能以失败收场了啊...我的组织到了现在，也算是名存实亡了吧。政府的人一定不会放过没能派上用场的我们，清算的时刻大概很快就会到来了....但是就算是这样，叛徒也终将得到应有的制裁...！」

查尔斯的声音幽幽地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中突然响起。那里是他为了以防万一，紧急脱身用的密道暗门。现在，他将自己的身体虚掩在门后，仅仅露出一条右臂。那只右手上，紧握着一把火枪。其枪口并未对准已经能够完全抵御子弹的露丽莎。而是对准了露丽莎身前的露提丝

这一次，他没有再和露提丝开性质恶劣的玩笑。

「砰！」

一颗真实的子弹从房间的角落之中飞出，贯穿了露提丝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