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因为憧憬 所以相信

相隔太阳花镇万里之外，有着一个常年不见天日，被阴森的乌云所笼罩的国度。就连太阳看上去也是一团漆黑火球一般。这里是魔物们的天国。也是由世间最为强大的存在：娜玛·卡莲拉所统治的国度。国内耸立着一个巨大的城堡。四周围有无数精兵把守。那是魔王的根据地：魔王城。只是身为统治者的娜卡现在并不在这里。城中只有高层干部以及佣人而已。

娜卡不在的日子里，代理魔王的工作的是魔王最为宠信的部下，同时也是在娜卡还未当上魔王时便收养了她的不死族魔物：法恩。而现在，法恩的面前跪着一个满头大汗的管家打扮的魔物。他不住地向法恩磕头道歉。

「你，你说什么...？」

管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而听完他的报告之后，法恩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不自觉地后退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昨天晚上我发现的...」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报告！」

「因为，属下实在不敢将此事告知给法恩大人，于是便自己擅自去处理了...但是眼下我已经是黔驴技穷。此事迟早会暴露给大人您的，所以我只好在事态严重之前向您报告...」

「你真是这么想的话你昨天晚上就应该立刻向我汇报！...退下！」

「是，是...」

管家的失职本该问以大罪。但是法恩最终也只是喝退了他。比起处罚他，现在立刻安排解决方案才是他的首要目标。法恩对四周的干部们迅速发布命令

「斯泽将军！你带领一百魔物封锁东门！黑德将军！你带领一百魔物封锁西门！一百魔物随我封锁大门。剩下的所有魔物，前往魔王城周边的地区，给我挨家挨户地仔细寻找！，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一旦发现就立刻带回来见我！还有，记住此事千万不能让魔王陛下知道！一定要守口如瓶！」

「明白！！」

各大干部率领自己的人马，迅速赶往了法恩所指派的地点。法恩自己也是拖着走不快的蹒跚步伐，也咬牙前往魔王城的大门。由于他走不快，便命令魔物们不要管他，先行一步赶到大门处。他随后即到。

在魔物们都已经离开，没有人的魔王之间，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此事实在太具冲击性，光是想象一下被娜卡知道的话会有怎样的后果，法恩都倍感疲惫。

「唉......怎，怎么会这样...」

他无奈地抓了抓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头发。发出深深的叹息。就算此时娜卡向他发出了多次的通信，他都没能注意。

发生在魔王城之中的，就是如此重大的事件

♦

「娜卡姐！」

收力的动作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塔绮娅在最后关头悲痛地高呼恩人的名字，眼睁睁地看着火焰飞镰在恩人那瘦弱的身体上炸裂。爆炸的火光瞬间吞噬了她。

即便烈焰仍在熊熊燃烧，塔绮娅也立刻扔下手里的剑，毫不犹豫地径直冲向火焰。哪怕身上被自己所放出的攻击烧伤，烧焦也在所不辞。只有娜卡的安危，才是塔绮娅现在比任何事都更要在意的问题

「不要...不要啊！如果你死去的话，我该如何是好...」

她很清楚自己这一击的巨大威力。就算已经削减了大半，也绝非是普通圣女能够承受下来的攻击。虽不愿相信，但她只能想象到娜卡残破不堪，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倒在地上的画面。

瞬间，塔绮娅泪如泉涌。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对娜卡说清道明。她还没有为那一天自己失礼的举动道歉。也还没有向她真正传达自己的心意。更没有向她报答不知能否报答得完的诸多恩情。

不仅失手杀死母亲，更失手杀死恩人。如果这真的成为了现实的话，塔绮娅接下来要消灭的，一定就是她自己了...

不过万幸的是，并没有发生这种事。

塔绮娅冲进火焰之中没两步，就一头撞在了什么瘦小却稳健的东西上。她定睛一看，本该已经被斩断，焚烧的娜卡却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她平静的表情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正是被塔绮娅已经判定为不可能，但也是她最想看到的画面。但这实在是太过意外，塔绮娅先是一愣。等她反应过来，大脑相信了自己的眼睛，明白娜卡确实还活着时，她大哭着扑进了娜卡的怀里

「呜啊啊啊啊啊啊！娜卡姐！你没事...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

娜卡只是看着她，不还以一个拥抱，也不对她说什么。现在的自己不是圣女，而是魔王。因为自己没有死去，塔绮娅现在才会这么高兴。等她冷静下来后，就一定会明白自己区区一个圣女能在这一招下还可以毫发无损一事所代表的意义。娜卡认为到了那时，塔绮娅只会以无穷的恨意与杀意向自己袭来。而这样的自己，已经没有再去拥抱她的立场与资格了。

「你，你们是谁啊！这里是哪里啊！刚刚那又是什么啊！」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火焰攻击，突然冲到自己面前的女孩，突然发生的剧烈爆炸...这一连串完全不知前因后果就莫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事件让雷提彻底慌了神。他只知道自己差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他在极端的恐慌之下一屁股摔在地上，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的他的**不受控制地流出了黄色的液体。

「你！你这混蛋，看我不杀了你！」

听到雷提的声音后，塔绮娅才想起来这名刺客也苟活了下来。赤手空拳的她挽起袖子来还想继续对雷提发动攻击。但是娜卡却伸手拦住了她

「不要这样。他是无辜的」

「怎么是无辜的？他是魔王军派出来的人！目的是要我这个精灵族幸存者的人头！我听的一清二楚，而且也确实被他砍伤了！是娜卡姐你为我疗伤的吧？你应该清楚啊！」

「咿！！！」

眼前一名陌生人杀意腾腾地要向自己冲过来，雷提发出一声悲鸣，站不起来的他连滚带爬地缩到了一边。全身不住地发抖。双手护住头部，不敢与塔绮娅对视。

「我是清楚...但是你冷静一下」

娜卡按住塔绮娅的肩头。不管怎么说，眼下也绝对不能再让塔绮娅与对这次的事，甚至连这间学校的事都毫不知情的人发生冲突了。她轻声向塔绮娅解释

「袭击你的人不是这个男人，是寄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魔物。是那个魔物要杀了你。这个男人什么都不知道」

「寄，寄生型魔物？」

「是的。我在边上看得很清楚，那个寄生型魔物在你的攻击命中之前就脱离了这个男人的身体，偷偷跑掉了。如果你的攻击命中的话，被你所杀的就不是盯上你的性命的魔物，而是被魔物所控制的这个无辜的家伙。所以我才会出来替他挡下你的攻击」

「是，是这么回事啊...我还在奇怪娜卡姐你为什么要保护他呢，竟然还有如此隐情...」

寄生型魔物之类的东西塔绮娅从来都没听说过。但既然娜卡这么说了，她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再看瑟瑟发抖中的雷提，也确实与平时上课的他和刚才袭击自己的他完全不同。塔绮娅微微侧开身子

「你走吧...还有，不要把刚才的事说出去，明白吗？」

「是，是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这个中年男性一副中年男性不该有的唯唯诺诺的样子，拖着使不上力的双腿慢慢地从塔绮娅的身边爬过。从娜卡所打出来的缺口处爬离了那个结界。此时，结界之中就只剩下娜卡与塔绮娅两人而已了。

解释完魔物的事情之后，娜卡就闭上了嘴。塔绮娅如果对自己能够突破结界闯进来，对自己为何可以在魔王派出的杀手的眼皮底下为自己疗伤还不会遭到攻击，为何硬接下「精灵之乐园」的攻击却依然安然无恙等问题开口提出质疑的话，娜卡不打算做出任何掩饰与解释。她也知道自己无法解释。

塔绮娅知道了自己身份的话，茉莉也一定会知道。茉莉知道了，这所学校内所有的人都会知道。学校的人知道了，那么整个人类的王国都会传遍自己的相貌与「魔王混入人间了」这一消息。届时，自己就再无继续和他们相处，旅行下去的可能了。当塔绮娅明白过来，向自己攻击过来的时候，就是娜卡告别此次人间之旅之时。

娜卡默默地闭上了双眼。回忆起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一开始只是被自己视同蝼蚁一般卑微的存在，却不知何时在她的心中占据了异常重要的地位。塔绮娅也好，茉莉也好，婕斯大修女也好，在大雨中免费将药品赠与自己的老人，在湖边为她们保守秘密的老人，还有那个村子中的村民们...一想到他们，娜卡竟产生了一种十分不舍的感情。

但是，娜卡并不感到后悔。她救下了本该会成为杀人凶手的塔绮娅，这就足够了。当自己回到魔王城之后，再次见面，就只可能会在拼个你死我活的战场上了。只是没能找到那名预言中的勇者这点，对娜卡来说是唯一的遗憾。

塔绮娅看着闭着双眼，一副已经释然了的表情的娜卡，张开口说出了娜卡心中本该是宣判自己旅途终结，实际却不是的话语

「娜卡姐，我表现得很厉害吧」

「...什么？」

「你看啊，娜卡姐，我再一次让精灵之乐园觉醒了哦」

实际说出的话语与娜卡所设想的话语完全不同。这让她不禁发出疑惑的声音。塔绮娅蹦蹦跳跳地跑到被丢弃在地上的圣剑旁将它捡起。拿着圣剑仔细打量着它

「好厉害...我之前不管怎么尝试，都不能让它觉醒。我几乎都快要放弃了。但是娜卡姐你来了以后，它就真的觉醒了！谢谢你！娜卡姐！」

然后她将剑插在地上，再一次地张开双臂，热情地拥抱了娜卡。塔绮娅越是表达自己的善意，就越让娜卡的心头涌上无法化解的苦涩。塔绮娅还没有往真相的方向去想，娜卡甚至尝试去提醒她

「不，塔绮娅，我...」

「嗯？怎么了？娜卡姐？」

「难道...你就没什么...想要说的吗？」

「想要说的？」

塔绮娅托腮沉思一下后，猛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确实还没有向娜卡表达。她郑重地向娜卡深鞠一躬，然后道歉了

「真的很对不起，娜卡姐！几个月前那一晚...是我失态了！我没有任何想要伤害娜卡姐你的意思！请您原谅我！」

「不，不是这个...」

虽然那件事娜卡也不能说已经不往心里去了。但是她想提醒塔绮娅的并非是这种在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已经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你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要说哪里奇怪的话...啊，对了！」

在娜卡的提醒之下，塔绮娅终于想起了当前最为重要的事。她伸出食指，指向了娜卡...胸前的项链

「是这个东西！妈妈的项链！是它让精灵之乐园觉醒的！」

「....哈？」

塔绮娅跑到娜卡面前，伸手摘下了挂在她脖子上的项链。塔绮娅现在也能明确地看到项链上发出直指精灵之乐园的光芒。拿着它再靠近圣剑时，圣剑与项链更是引发了共鸣一般地闪出更为耀眼的光。并且按照完全相同的频率不断闪烁。

「果然是这样！我就说为什么只凭我自己的力量一直都没能让它觉醒，妈妈的项链原来就是解锁它的『钥匙』啊！」

「钥匙？」

当初在洋馆之中，也是面对塔绮娅的母亲所变成的绿色巨大狼魔时，这把剑才发生了异变。娜卡记得薇莉娅的尸体上就佩戴着这个项链。也就是说，在「项链」「塔绮娅」「剑」这三个条件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之内的时候，这把破铜烂铁就会变成它真正的姿态。

塔绮娅也根据已有的条件很快得出了这一结论。为了实验其真实性，塔绮娅拿着项链跑到了远处。果然闪烁着光芒的剑就立刻恢复了原样。塔绮娅再跑回来时，它再一次地变回了巨大的圣剑。

把剑笔直地插在地上，就算跑开也能在远方清楚地看到剑的变化。而经过塔绮娅反复的验证之后，它变化的理由与契机塔绮娅已经完全搞懂了。困扰着自己最大的难题得以解决的瞬间，塔绮娅拔出圣剑，发出了由衷的欢呼

「太好了！这样一来...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自由操纵精灵之乐园了！这把剑的力量终于完全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我也就可以战胜奥兹，成为娜卡姐最有力的战友了！」

「塔绮娅...」

到了这个时候，塔绮娅还在惦记着自己。不管自己如何提示，她都不曾去想那和摆到台面上无异的巨大可疑之处。娜卡自己都已经无法再容忍下去，她干脆把手搭在雀跃中的塔绮娅的肩头。不再暗示，而是直接向塔绮娅将问题挑明

「你，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我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中了你的攻击还能安如泰山...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自己主动去说这些问题，这已经代表了娜卡现在已经被欺骗塔绮娅的罪恶感所蒙蔽，彻底失去了理智。本该是应该死守的秘密却被她反复地在塔绮娅面前提及。好像塔绮娅不发现自己是魔王反而会让她不悦一样。

但是塔绮娅却是以毫不动摇的双眼看着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娜卡。淡然地问道

「娜卡姐，你想说吗？」

「...什么？」

「你想把这些事的理由说给我听吗？」

「不，不是，这个...」

「娜卡姐不想说的话，那我就不会问的」

因为几个月前的不尊重，换来了几个月都未能再次相见的后果。塔绮娅十分想念娜卡，想珍惜和娜卡在一起的每个瞬间。现在正是重新修复两人之间关系的最好机会。虽说有点矫枉过正。但她选择最大程度地尊重娜卡。即便自己心中确实怀揣着不少疑问。但只要娜卡不想说，塔绮娅就决定咬紧牙关，绝不开口贸然发问。

「我，觉得还是和你说明一下比较好」

塔绮娅诚挚的眼神让娜卡忍不住开了口。只是「我就是魔王」这句话，她最终还是没能有说出口的胆量。娜卡犹豫再三后，说出口的只是蹩脚的谎言而已。

娜卡编造的谎话不可信到她自己都觉得牵强至极。是「我有一种你可能出了危险的预感」「结界可能是没放好，露了个缝」「我对自己使用了体能强化魔法」等只要是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大概都不会相信的说辞。但是听完之后，塔绮娅则是天真地笑了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来救我，娜卡姐！」

这绝非是违心之言。就算是假到破绽百出的瞎话，塔绮娅也从心底全盘接受了下来。在她的心目中占据了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重要位置的娜卡不管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选择相信。「怀疑娜卡」「质疑娜卡」等想法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她的脑海之中。只要是娜卡的话，她就一定会相信。只要是娜卡的命令，她就一定会服从。不管她命令自己去做什么。哪怕是要她去杀人，塔绮娅都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执行。

她对娜卡的信任与迷恋已经超越了可怕，成为了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