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骨肉重逢

「咕............啊！」

刚刚找回一点意识，露提丝便惊慌地坐了起来。环视四周，自己目前正躺在一张巨大的床铺上。床铺上方有着顶棚，周围摆满了露提丝从未见过的华丽，昂贵的家具。屋中摆放着的壁画，衣柜，化妆桌等等无一不是露提丝只在耳闻中才知晓的奢侈至极之物。就连摆在床头桌上的茶杯与茶壶，也镶嵌着两块在黑暗中也闪闪发光的宝石。她初步得知了自己似乎正处于一个装修得十分漂亮房间之中。

由于不透光的窗帘将唯一的窗子死死地盖住，露提丝无法知晓现在的准确时间。她想试着从床上下来去拉开窗帘，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软麻无力。只是保持着坐姿就已经是竭尽全力了。一旦她想用脚站起身来，就会立刻因为重心不稳而险些跌倒在地。

「可恶！果然是那个布上的药里有猫腻吗！」

露提丝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所经历的那令她至今都无法相信的光景。一阵急促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毫无征兆地在准备和露丽莎一同回房间入睡的露提丝耳边响起。接着无数露提丝看都看不清楚是什么的小小物体轻而易举地贯穿了木门与玻璃，摧枯拉朽一般地将露提丝的家破坏殆尽。火药爆炸的声音，什么东西划过空气的声音，花瓶破碎的声音，时钟裂开的声音，木屑断开的声音，还有先自己一步察觉到危险的露丽莎的嘶吼声，刹那间不绝于耳。

躲在墙壁后面，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的露提丝当时已经是六神无主。大脑苍白。回过神时，只发现全身都是圆形的血洞的露丽莎倒在自己身边。她惊呼着露丽莎的名字准备上前查看时，却被不知从何时靠近的人从身后一把控制住了身体。接着那个露提丝根本没能看清楚相貌的人掏出一块带有奇怪的刺鼻味道的湿布，强行捂住了露提丝的口鼻。因为极度的紧张而产生了呼吸急促现象的露提丝自然是没能抵抗得住身体本能的反应。稍微挣扎两下后，她的意识便逐渐远去，眼前的画面也变为纯粹的黑色....

等她的思考再次开始运转时，就来到了这样的地方。就算还没有恢复冷静，但露提丝也马上就意识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态：自己遭到袭击，被抓到了某个地方。

而到底是谁做下了如此行径，胆敢在堂堂王都之中当街开展这般暴力的行动呢？露提丝唯一能想象到的可能，就是自己曾经所「就职」过的奴隶商人组织。虽然他们在王都内通常都是低调行事，把抓到的人运到城外再作打算。可真的把他们逼急的话，这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做得出来。就算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但结果似乎还是被他们发觉了。

「可恶！我回家时明明特地留意过，没有被任何人看到才对，而且在那之后我也没出过门啊，为什么他们还是能找到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啊！....该死！这样的话我老姐，还有露丽莎，还有娜卡小姐，她们岂不是都要受我的连累....我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做对不起她们的事了！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这样！....这个该死的组织真的打算不计一切代价也要置我们于死地吗！」

她愤怒地举起无力的手臂，软绵绵地砸到自己身上的锦绣被上。她实在是没有力气狠狠地挥拳砸下去了。

即便如此，露提丝还是撑起根本无法如愿发挥力量，不断地痉挛的手臂，慢慢地往床边挪动。

「我现在还活着，也就是说那群家伙不打算杀了我......那也就意味着，他们要把我当做奴隶卖掉....！可，可恶！我绝对不会，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的！」

露提丝咬紧牙关，强行拖着几乎不听使唤的身体从床上爬下。但双脚刚刚着地试图站立，她的身体就立刻因为双脚失去知觉，无法顺畅发力而「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但即便站不起来，她也明白自己绝对不可在这里多逗留哪怕一秒的时间。露提丝干脆手脚并用，甚至连腰部腹部都一起上阵，以匍匐的姿态慢慢向远处的门扭曲地爬去。一边爬，她一边嘀咕着

「我要离开这里....露丽莎，老姐她们还在等着我...露丽莎...你一定要没事...」

姐姐露休丝在家里遭到袭击时都还没有回来。露提丝认为等姐姐看到家里的惨状后一定会十分担心自己。而她自己也十分担心身受重伤的露丽莎的情况。为了她们，自己绝对不可以被那些没有人性的禽兽卖给更无人性的禽兽。那样也就意味着自己将彻底失去所有的人格，与亲人，重视自己之人永别。经历过一次类似情况的露提丝，再也不想回味那充满苦涩与伤痛的日子了。

她在心中暗暗起誓。就算拼了命，也要逃离此地。

不管姿势有多难看，动起来有多辛苦，露提丝还是咬牙坚持着，慢慢爬向出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寄希望于门并没有被锁上。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展开接下来的逃亡行动。

「咔嚓」

万幸的是，大门确实没有上锁。很轻易地就被打开了

「哎呀！二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幸的是，门是从外部被打开的。几名身穿黑白相间的丝绸短裙，腰系洁白的围裙，头戴黑色喀秋莎的年轻女仆们推门走了进来

她们先是看向床铺，并未发现露提丝的身影。再一低头，正好看到在地上扭动的露提丝向自己的方向逼近。她们惊慌地将露提丝从地上搀起，并有些担心地说

「二小姐，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还请您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勉强自己乱动！」

但在露提丝看来，自己完全是被她们强行架起。在露提丝听来，她们也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打逃跑的歪主意。她发了疯一般地挣扎，并且大吼

「放开我！你们这帮死奴隶商人！我不会...我不会被你们卖掉的！放开...」

「谁说要卖你了」

「.....啊？」

但马上在门口响起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却停下了露提丝的反抗。

屋内虽然很黑，但门口却传来十分刺眼的光线。露提丝也得以看到说话之人的相貌。那是一个全身穿着整洁干净的贵族洋装，说话的嘴上留着一撇棕褐色的八字胡。轻轻捋着胡子的手指上戴满闪烁着夺目耀眼的彩色光辉的各色宝石戒指。他的这副模样就已经把「他是一个有钱人」的信息毫不保留地透露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露提丝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他不是奴隶组织中的人物。所以，露提丝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已经无力再去挣扎，就这样被女仆们轻轻松松地重新带回了床上，并为自己重新盖好被子。

那名男人一边笑吟吟地打量着露提丝，一边走进屋中，点亮屋内的蜡烛。黑暗的房间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几名女仆纷纷闪到房间两侧，怯生生地站在一边，并用颤抖着的声音向男人请安道

「主，主人...」

男人没有做出回应。只是对着其中一名年轻的女仆勾了勾手指，说道

「莎棋，过来」

「咿！？是，是....」

被他叫到名字的女仆先是发出一声轻微的悲鸣，接着马上弯着腰凑到男人面前。而男人把玩着屋内的茶杯，没有正眼去看这个女仆一眼

「我是不是和你说了，要把小姐照顾好，不能让她有一点闪失？」

「是...是的...我...」

「那么刚才小姐那副难看的姿态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那，那是二小姐她自作主张...」

「你还敢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啪」

男人忽然猛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在那名可怜的女仆脸上。茶杯顿时粉碎，女仆的面部也瞬间流下几行鲜血。

但是，这还不是结束。

他揪住女仆的头发，用力拉扯到自己面前，再用力一推，将女仆推翻在地。大骂道

「你这该死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啊啊，就因为惩罚你这废物，还害得我砸了一个昂贵的茶杯。莎棋。这东西的价值，你不会不知道吧？」

「主人...求，求您饶我一命...」

「你家明明还欠着我那么多钱，这下不仅钱没能还完，还又多添了一笔新账呢。唉...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你死去的老爸的在天之灵看了，也会为没能教育好女儿，还有在赚够足够多的钱来还我的人情之前就累死了等事而向我磕头道歉吧...你真是个让你老爸死了都不能省心的不孝女呢...对于这样的不孝女，我该替你老爸再好好地教育教育你才行呢」

「主人，看，看在我从五岁开始就在您的手下工作的面子上，求求您宽恕我吧...」

「那么...就这样吧」

女仆跪倒在地，不住地哭喊，哀求，最后却换来了男人这样的一句话

「就把你送给那些给我们家装卸货物的男人们，满足他们的生理需求好了」

「什....什么....」

听到这句话时，不仅是受罚的女仆，就连身边几名女仆也是顿时心生一股恶寒，全身鸡皮疙瘩暴起。谁都是一副对莎棋充满同情的表情，但她们也只有扭开头，装作没看到，没听见而已。只因一旦为莎棋发声，那么同样的下场就一定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而莎棋，则是紧紧抱着男人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央求着

「不，不要！！主人！我不要这样！是我错了...求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下次一定会做得更好...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是吗...」

面对她必死的恳求，男人只是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现在就把你送过去好了」

「主人！！」

「来人」

随着他的命令，几名壮汉踏着「咚咚」作响的沉重步伐迅速赶来，一把揪住莎棋的长发将她强行提起。不管她如何苦恼，喊着「好痛！好痛啊！」都不曾有一丝松懈。

「她就送给你们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咯。但是记住，别给我找麻烦，别让我给你们擦屁股就行」

「遵命」

壮汉们一齐点头回应。接着便拖着那个已经等同于被判处死刑的女孩的头发扬长而去。走廊中回荡着莎棋的「主人！」的回音。但不久后，那也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耳中。

男人眼睛看着已经被眼前那一连串无法理喻的事态所镇住，完全失去语言能力的露提丝，对身边瑟瑟发抖中的女仆们挥挥手，说道

「接下来我要和大小姐单独聊聊。你们给我退下吧」

「是，是...」

「哦对了，由于少了一名女仆的位置，所以你们就赶快安排一下招募新的女仆的事宜吧。莎棋再怎么没用，她的那份工作也得有人顶上才行呢」

「是....」

得到了许可之后，几名女仆以尽量不被发现是逃走一般的样子，颤颤巍巍地离开了房间。

现在，屋中就只剩下露提丝和这个男人而已了。

「好了，你叫......露提丝对吧？哼，真是个像她会起的名字...嗯，长得也和十五年前的她几乎是一模一样...不，也有点像我...」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拿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饶有兴致地从头至脚打量起露提丝来。但但随着他的靠近，露提丝却是大幅度地向后退去，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刚才的事件已经将这个男人有多么恶劣，有多么残忍一事毫无保留地传达给了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她看着男人的表情已经是充满了恐惧与反感

「你....你别过来！离我远点！」

就算是在奴隶商人组织中，露提丝也没见过如此冷酷无情，卑劣恶心之辈。一想到自己落到这样的男人手中，露提丝更是对自己灰暗的未来感到绝望。

但男人却是还以她一个微笑

「不用害怕，露提丝。我对你可不会像对她们那种低贱的下人一样的」

「咦....？」

「毕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个家的千金大小姐了嘛」

「什...什么？大，大小姐？」

这是露提丝从出生以来就从来没想过会被用来称呼自己的词语。她的印象中，只有那些有钱人家的大家闺秀，气质优雅高贵，对平民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冰冷姿态的年轻女性们才会被如此称呼。而自己明显是和这个词汇的概念是相差甚远的。而且她记得自己和姐姐是失去了父母的孤儿，父母去世前的出身也很普通，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大小姐？男人的话语只让露提丝更加摸不着头脑。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的就是大小姐了...还有为什么那些女仆也这么叫我啊？你又到底是谁啊！...你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谁？...哦对了，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呢。也难怪会吓到你呢，这还真是我的失察...那么，你可要听好了哦」

就算对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男人也做到了面对初次见面之人该有的礼数。他优雅地弯腰致意，正式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号与身份

「我叫马尔蒂斯。是和你有着血缘的牵绊的，如假包换的亲生父亲」

♦

虽然向王宫报了案，王宫也派人来在露休丝的家的周边拉起了横条，并声称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但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三天，仍然是杳无音讯。再加上娜卡从一开始也没打算寄希望于这帮人类，也只好自己私下展开调查。

她询问了住在露休丝家附近的居民。她们都表示虽然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和破碎的声音。但是他们不敢向外面看，所以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说这些话时他们的反应很不自然，有的结结巴巴，有的视线飘忽不定，有的则是言辞中多有自相矛盾之处。虽不知他们是被施暴者所收买还是武力威胁了，但娜卡也很快便意识到，从他们嘴里大概是套不出什么用价值的线索了。

那么，今天又该去哪里，找谁盘问情报呢？娜卡也不禁犯起了难。

身为魔王时她虽然拥有强大的战斗能力，但却不具备看穿他人内心的能力。谁在说谎谁在坦白，谁知道什么谁又一问三不知，这些问题只有娜卡亲自开口询问并根据对方的反应自己推理才能得出答案。不仅效率极慢而且更是漫无目的。作为圣女的她就更无这方面的能力。就结果来说，她的三天努力也只是打了水漂。这一天，她也坐在王都的街头，一边喝着一杯塔比欧卡，同时暗中愤恨道

「该死，这下岂不是和打探亚格之牙的情报那时一样了吗！早知道就该去问萨丘芭丝学一点情报收集这方面的能力了....」

就算拥有极强的观察能力与分析能力，但在这茫茫人海之中独自收集情报对魔王来说依然是十分艰难，而且很少涉猎的工作。在成为魔王之前，反抗军的情报收集任务都是由自己的青梅竹马：魅魔萨丘芭丝来完成的。娜卡的工作基本上就只有与敌方干部级人物交战，最后独自攻占魔王城，击杀前任魔王而已。直到现在她才有了一种类似于「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她曾想过要不干脆前往萨丘芭丝所在的位置去讨教一二。但很快她还是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萨丘芭丝那家伙和其他将军不一样，她一定会没完没了地逼问我为什么要学那些东西。我也没法告诉她我要拿来帮助人类...这是不能让部下们知道的事情啊...」

不是上司与部下，也不是君主与臣子。萨丘芭丝与娜卡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微妙至极。娜卡不能用魔王的身份去压她，叫她不要多问。对她撒谎也几乎等同于自爆。毕竟魅魔是最善于欺骗他人种族，萨丘芭丝更是魅魔之中的翘楚，对这些东西可以说是敏锐无比。

思前想后，魔王最终还是决定靠自己的力量来独自解决问题。

「但是，该怎么做才好呢...」

「哎呀呀，这不是那个死村妞的好朋友，我们的娃娃脸怪力肌肉女吗？」

而就在娜卡犹豫之时，身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娜卡一看，并不陌生。两个半月前曾在王都的大街上对茉莉极尽所能地嘲笑，谩骂的那个王宫冒险团的圣女团预备役成员，正抱着双肩，一副不怀好意地阴笑着坐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