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找回曾经的自己

今天的魔王城似乎迎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不知从哪里走漏的消息，说魔王最近一直都没有在魔王城内现身。也许是病了，也许是死了，也许是有事外出了。总之，得知此消息之后，一向不敢来挑战魔王城的冒险家们也多了起来。

但是他们有两个失误。其一是他们过于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即便魔王本人没有亲自出马，他们也终是败在了把守各个关卡的魔物部将们的手里。有些冒险家就算攻破了几道关卡来到魔王城下，也绝不会是守城的那些得到娜卡的赏识的将军们的对手。其二，是他们没有想到离开这里很久的魔王这两天偏偏不巧地回到了魔王城中。

大部分的冒险家们在战斗中就死在了魔物们的手里，血肉成为了它们的粮食。而唯有一个来到魔王城大门口，输给了守城将军的冒险家小队并没有当场死亡，而是被捆了起来，押送到了魔王之间，押送到了娜卡的面前。

听到有冒险家来袭时娜卡还颇感意外。除了接近二十一年前的弗洛斯小队之外，她再也没有遇到挑战自己的冒险家们了。她一时兴起，干脆不穿铠甲，而是以原本的姿态接见了将冒险家们押到此处的将军。对他道了一声辛苦后便命他位归原岗。魔王之间中，只有法恩，被捆得严严实实却也不肯屈膝下跪的冒险家，还有她这个魔王而已了。

娜卡饶有兴致地看着为首的勇者。那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一脸正气，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娜卡向他问道

「怎么？就是你这小子胆敢闯孤的魔王城？还杀了孤的一员部将？你好大的胆子啊」

一直只是活在传说中，就连勇者弗洛斯都未能一睹真颜的魔王就这样出现在了冒险家们的面前。而且魔王还是一个与人类少女一模一样的女孩。这让冒险家们无一不露出惊讶之色。但很快勇者便恢复平静，道出了早已想好的台词

「魔王！你暴虐无道，毁灭了精灵王国还不满足，更是把爪牙伸向了我们人类。我们人类为了自保而打算杀你，有何不可！」

「你倒是能说会道啊。嗯，不错，孤就是想杀光你们人类，一统这个世界，将天下的一切都纳入孤的掌心之中...所以孤会如何对待你们这些胆敢忤逆孤的蠢材人类，想必你们也早有心理准备了吧？」

「当然！既然已是败将之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人类只有断头者，没有屈膝者！」

「哦，有骨气...嗯？」

看完勇者，娜卡再把视线扫向其他的成员。而在勇者身边的战士，娜卡对他并不陌生

「你是....」

虽然名字想不起来了。但是这个小队中的战士，正是在太阳花镇冒险家学校，曾经和娜卡一同组队进行摸底考核的那名战士。同时，他也认出了娜卡。惊讶到把嘴张到下巴都快脱臼一样大。吐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

「什么我我我的。你没认错人。孤也认得你。没想到你刚刚毕业就来送死，白白浪费了你这半年来的努力啊」

「请，请饶我一命！」

这名战士本就不像勇者那样做好了慷慨就义的准备。本就怕到浑身哆嗦的他一见魔王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同学，他也顾不得思考为何魔王当初会去入学，立刻跪地求饶

「魔王大人！请您看在和我有过同窗之缘的份上，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冒犯您了！也绝对不会把您的身份说出去！」

「喂！你在胡说什么？」

勇者没想到自己的队友竟会这样窝囊。而且他的话里好像隐藏着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

「咻」

不过当他正要问时，一道黑紫色的光穿透了战士的额头。大量的鲜血与脑浆从小小的洞中流出，战士的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永远地失去了再次站起来的力气

「孤现在不想叙旧。而且孤讨厌这种自来熟的家伙」

娜卡吹了吹还在冒着黑烟的食指。看着因为这过于突然的一幕而错愕中的冒险家们。她这次把眼睛对准了队伍中的弓箭手。黑紫色的光芒再次在她的手指上闪现

「下一个就是你吧」

「不要！魔王，你要杀就杀我，不要伤害我的同伴！」

勇者毅然决然地冲到弓箭手的面前。试图为自己的好友挡下致命一击。

「咻」

「咚」

然而一道光线却从他的身边擦过。与战士一样额头被打穿从而倒下的不是娜卡眼睛看着的弓箭手。而是旁边的魔法师。娜卡故作歉意地说道

「啊，对不起啊，孤临时改变主意了」

自己重要的同伴接连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宁可付出生命也要守护同伴的感情也被魔王当做了玩物。勇者悲愤交加。他以不知是怒吼还是哭泣的腔调说道

「魔王！住手！这次的行动是我提出来的！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被我这个目光短浅的愚蠢之徒所骗了的可怜人而已！就算你不放他们回去也不要紧！不要杀了他们！求求你！」

说着，原本誓死也不屈膝的他竟「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地向娜卡磕着响头。还活着的圣女与弓箭手也是泪流满面，不忍再看同伴这副模样。

见他如此诚恳，娜卡沉思片刻后，提出了一个建议

「既然你如此说，孤也不好再为难你。这样吧。如果你能接得下孤接下来的攻击，孤就还你们自由，如何？」

「好！来吧！」

一听此言，勇者不假思索地站了起来，昂首挺胸地面对娜卡。

他并非是有信心接住Lv∞的魔王的一击不死。但只要能拯救同伴们，牺牲自己的生命也是义不容辞的。

圣女与弓箭手都喊着他的名字劝他不要这样。但他却对同伴们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向娜卡确认道

「魔王，你能守约吗？」

「嗯，当然。孤一向以信誉著称。只要你不躲不闪，孤就不杀他们」

「好！我就相信你！来吧！」

大难临头，勇者眼中也毫无惧色。他既然已经做好了觉悟。娜卡也不再耽搁时间。在手中聚起了魔力

但这次她的魔力并非是集中在指尖，而是在掌中制造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的魔法球。娜卡猛地抬手向勇者扔了过去。勇者也按照约定，一动不动地接下了这一招。

「咕...！」

黑色的光球迅速扩张开来，笼罩了勇者的全身。勇者发出痛苦的声音。但他并没有立刻死去。只是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不断地传来剧痛。

「你的勇气可嘉，勇者。所以孤决定不杀你了。但是嘛...」

随着娜卡意味深长的话语，勇者的身体竟开始发生异变。手脚变为了长满黑色长毛的兽爪，黑色的瞳孔变得血红，牙齿也不断地成长，最终长为了野兽的獠牙。捆住他的绳子随着他的躯体的膨胀断裂开来。原本一米八左右的勇者的身姿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你就只能以这种样子生活下去咯」

娜卡微笑着，看着被自己的魔法变为了魔物的勇者。还有被勇者的变化所震撼到，已经无法动弹，无法发声的圣女与勇者。

然而此时，变为魔物的勇者也发现了身边的两位同伴。他慢慢地靠近过去。当他的同伴们疑惑地叫出他的名字时，他猛地举起利爪，无情地向他拼上性命也要救下的两位战友挥了下去。

霎时间，血光四溅。血，骨，肉，洒在了魔王之间的地板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勇者！孤可没有毁约！孤本想放过你的同伴们一条生路的，而你自己却杀了他们！这可怪不得孤了啊！不过你刚才要是毁约躲开那一击的话，倒也不会变成这样就是了...哈哈哈哈哈哈！」

流着血泪但也终究无法抵抗自己的魔法，被杀意所支配，亲手杀死自己想要保护的同伴的勇者的姿态令娜卡放声大笑。对于魔王来说，最有趣的余兴节目无过于让冒险家们亲手摧毁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与信念了。

注意到她那因他人的悲伤与绝望而发出的笑声后，变为魔物的勇者转过身来，将沾满同伴鲜血的爪子对准了那个可恨的魔王

「嗯？看来刚刚变为魔物，意识还没有完全被孤的魔法所控制，还留有一丁点自我吗？」

「吼！」

魔物一跃而起，将爪子刺向娜卡的头颅。

「呼」

但是面对比自己庞大数倍的巨大怪物，娜卡只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魔物的身体就猛地向后飞了出去，撞到魔王之间的墙壁上，摔落了下来。

「法恩」

「是」

在娜卡的一声令下，法恩掏出一件仪器。只是按了一下按钮，一个巨大的牢笼便从天而降，将魔物罩在了里面。不管魔物如何挣扎，攻击，也无法从牢中逃出

「这个家伙就交给哪位将军负责调教，等他作为勇者的记忆与自我彻底消失之后，就派他上前线，与他『曾经』的同胞们尽情撕杀吧」

「明白。那么，把他交给哪位将军呢？」

「由你来决定。还有，待会叫人来把地打扫干净。这些人类的血肉会弄臭我漂亮的地砖的」

「属下遵命」

娜卡从王座上起身，正要离去时，法恩叫住了她

「魔王陛下，请恕属下多言」

「说」

「近日来您似乎一扫先前的迷惘与犹豫，变得更像是一个魔王。这点属下倍感欣慰。但是卡莲拉...你真的不是在强求自己吗？」

「....什么意思？」

「你在焦急什么？卡莲拉。就算不必用这种方法，你可以轻松杀死他们的。这个勇者变成的魔物，也对我军不会起到什么明显作用...如果你是在勉强自己变成这样的话，我作为你的养父并不是很赞成。卡莲拉，我只想你做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

娜卡用鼻子哼出冷笑

「什么叫真正的自己，我也不是很明白啊。父亲。难道像前几天那样，会因为那几个人类就哭哭啼啼，连觉都睡不好的我就是真正的我了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卡莲拉」

「没有时间了，父亲」

娜卡紧紧地捏起拳头。今天的表现确实如法恩所说，并非是娜卡的本意。但是她别无选择。

「亚格的事，还有改造魔物的那个组织的事就已经让我足够焦头烂额了。偏偏梅艾拉那个臭丫头在这时还给我没事找事...我本来打算休息一个月再出发的，但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个余裕了。为了防止我再变成那种什么『有人情味』的家伙，影响我的正常判断，我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恢复成原来的我，恢复到能够让我再遇到茉莉与塔绮娅时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她们般的冷酷...若不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计划是无法成功的啊，父亲」

「....」

自从人间回来之后，娜卡便每天都像这样试着做些非常残忍的事。试图将那些已经可以被称之为「善良」的感情全部从自己的脑海之中赶出去。

她现在也明白了派出刺客刺杀塔绮娅的法恩的用心良苦：跟在她与茉莉的身边，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软弱。不忍心下手，想要关照他人的感情若就这样持续发酵下去，就算是Lv∞的魔王也切实地感觉到了危机的迫近。正如弗洛斯死前所说的那样：这份温柔也许会在最后害死自己也说不定。

娜卡还不想死。还有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完成的伟业在等待着她去完成。所以，她想要变得更加冷酷无情。变回曾经那个「魔王」。就像是当初下令将所有精灵赶尽杀绝时的她一样。

而今天，娜卡已经可以用享乐的态度，以玩弄的手法杀死这些冒险家了。看着变为魔物的勇者杀死他的同伴们时，娜卡久违地从心底发出了畅快的笑声。她已经能够再次享受人类的悲伤与绝望。所以她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

「法恩，现在我对你下达指令」

「属下洗耳恭听」

娜卡与法恩之间再次恢复为君王与臣下的关系。娜卡小手一挥，挥向魔王城的远方

「从明日起，我将再次伪装成人类，向王都进发。夺回我手下之魔龙：亚格之牙。在我归来的这段时间内你将享受暂时的魔王之权。妥善安排城内城外，内勤与外部的事物，切不可怠慢。事无大小，也不可再对我有任何隐瞒，全部都要随时，如实上报。明白了吗？」

「遵命」

「好...」

娜卡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为自己加油打气。她看向窗外的一个方向。那里的尽头便是人类王国的王都。也是娜卡接下来的目的地。

这次的她吸取了初次来到人间时的教训。她相信这次自己绝不会再犯被人类的感情所困扰，对本该杀死的目标产生了多余的感情等失误与失态。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完成目标，排除一切障碍是这次行动的唯一宗旨。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