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未能如愿之人

经历了如此惨痛的战斗，失去了一名同伴，还让王都前的平原化为了一片尸山血海。尽管如此，国家交给自己保管的贵重物品终究还是落入了贼人之手。失败接着失败，成功却付诸东流。对露休丝来说，这一晚可以说是能够与自己被父亲出卖给那名富豪的那一晚相比的不幸回忆。

不仅如此，那些被露休丝的雄姿所吓退的盗贼们更是化身为一群彻底失去理智的暴徒。无法获得目标的物品后，认为自己不能空手而归的他们便开始在王都周边毫无节制地烧杀抢掠，使得附近的村庄，小镇当晚便民不聊生起来。王都不得不连夜派出诸多士兵与等级较低的冒险家们前去剿匪。但面对数量庞大，而且已经舍生忘死的暴徒们，也难免产生了不少的伤亡。

莫名现身的巨大怪物，漫山遍野的盗贼，堆满平原的死尸，还有被夺走的贵重物品...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顿时震惊整个王都朝野。天未亮时，国王便下令封锁王都所有的出入口，严禁任何闲杂人等进出。只留下搬运伤员回程的一道秘密通道对外开放。而被运送回来的伤员们，则与此时的露休丝一同被安置在王宫中的大型医疗室之中。

这，便是露休丝在与魔王分别，并再次重逢期间所经历的一切

............

「...就是这样...同行的圣女和战士没有我伤的那么严重，所以并不在这里...上面的人说暂时让她们回去休息，等此事告一段落后，再追究我们的过失...唉...我拼了命的战斗，结果却是这样吗...」

毕竟是十分沉重的回忆，讲述完后露休丝自己也是露出了十分疲倦，无神的表情。

露休丝在讲述这一切的经过时并未将圣女与战士的真实姓名告知与她。仅仅是说了「同为预备团的其他成员」。因此听完之后，魔王：娜玛·卡莲拉也仅仅是在意起了两个问题

「身高约四到五米的...红色的龙形生物....？」

「是啊。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是你派.......」

「我没听说过。不过...」

要说起龙形生物的话，娜卡也只能想到自己麾下的十条魔龙。它们原本只是法恩所饲养的蜥蜴而已，但当上魔王后的娜卡在试验自己的能力时，将自己冰山一角的魔力分割成十份分别附着在了它们的身上，使得它们化成了巨大的恶魔之龙。

但是娜卡却并不认为它们就是昨晚出现在郊外的生物。

每一只魔龙，都拥有着就算是一整队的精锐冒险家小队都难以取胜的强大实力。要论强度的话，大概只在娜卡，以及五将军之下。是根本不可能会被露休丝和与她同行的预备役战士两人就联手打退的存在。而且魔龙的体型也在数十米左右。也不是四到五米那样的小型生物。如果是魔龙之一出现的话，别说此时露休丝不可能还有力气与自己攀谈，恐怕整个王都也早就化为了火海。

这二十年来，只有一条魔龙被年轻时的弗洛斯小队携手击败，以及一个可能遭遇不测，目前下落不明的亚格发生了意外。其他八条龙按照最新的报告中的描述是并无任何异状。因此，露休丝所描述的这头怪物的真面目对魔王来说也是一个难解的谜团。

只不过.....

「....亚格那家伙倒也是红色的....」

「什么？」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而已...总之，你遇到的这次不幸我深表遗憾，但也希望你能够相信，此事与我根本无关」

「....好吧」

对方是魔王，而且在自己身上设下了不能将她一切的信息透露给他人的诅咒。魔王没有必要对自己说谎，毕竟自己根本没法向任何人泄密。因此露休丝也只好相信了娜卡所说的话，相信此事确实「与她无关」。

而娜卡所在意的第二件事，便是露休丝所讲述的故事中的终盘所出现的，那个等一切都结束后再出面坐收渔翁之利的男人：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

「露休丝，你还记得那个刀疤脸去了哪里了吗？」

「不，不知道...我在他还没离开时就被他打昏了。现在王宫也派出了许多人马去追查那家伙的下落，据我所知还杳无音讯的样子...但是茉.....啊...」

「嗯？」

「....不，没什么...总之我不知道...」

露休丝险些说出「但是茉莉可能知道，因为她一直都清醒着」。可这样一来，魔王就很有可能会找到茉莉，逼问她刀疤脸的下落....露休丝认为这样完全是出卖刚刚交到的好朋友的背叛行为，会让茉莉陷入魔王的魔爪之中....因此，露休丝在即将说出茉莉名字前的最后一刻，选择了向娜卡隐瞒茉莉的存在。

听到这里，魔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向出口处走去。露休丝赶忙喊住她

「娜...娜卡！你要去哪里！？」

「你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吧？」

「啊？...嗯，是的...别的我就都不知道了...」

「那么我也没必要再和你对话了不是吗？反正我也已经得到我想要的情报了」

娜卡抬起手中的布袋，与装在袋中的，早已失去生气的奥兹隔布相望

「我只是有事要去找那个胆敢抢我东西的，该死的刀疤脸罢了」

「你...你知道他在哪里！？」

「大概吧...有了你的情报，我就有头绪了。先前我还以为这家伙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的好好的嘛...」

「你...你到底和他做了什么交易啊！他说...」

「嘘...」

娜卡竖起一根手指，露休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音量似乎有些失控，险些在周围还有闲杂人等的情况下说出了很容易引人注目，遭人怀疑的话语。不觉捂住自己的嘴，微微瞟向周围。好在，她们的对话并没有被忙碌中的医护人员和伤者们听到的样子。娜卡这才折回身来，在露休丝耳边悄悄说道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如果我找到了那个刀疤脸，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的话，那就全是你的功劳」

「什...」

「你等伤好了以后就回家休息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稍后再和你单独聊聊...别担心，你的情报十分有用，值得换回你和你女儿的性命」

「你，你的意思是...」

「就这样」

说完，娜卡便再次起身，提着布袋，头也不回地离开，慢慢消失在了露休丝的视野中。

而露休丝，则是呆滞地坐在床上，回忆着刚才娜卡的话外之音。

值得换回自己与女儿露提丝的生命的意思，就是说自己提供了能够令她满意的情报。而她又说自己有办法找到刀疤脸。露休丝相信不管那个刀疤脸如何狡猾，强大，也终是无法逃过娜卡的魔手。而最为宝贵的「魔龙之牙」，此时就在刀疤脸的手上

虽然娜卡没有说的那么直白，但露休丝依然回过神来：是自己无意中将魔龙之牙的下落，全盘托出般地告知给了娜卡。让她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也就是说，露休丝出卖了国家，出卖了同伴。把本该严格保密的重要信息泄露给了人类最大的敌人。无论是否故意，但结果就是这样。

为国而战，为同伴而战，甚至不惜为此拼上性命，去做她自己其实都没有十足把握的赌注...而最终，却还是背上了看不到的骂名，将「叛国者」「通敌者」的罪孽永远地扛在了肩头。

「我....我都做了些什么.........呜...呜啊啊啊啊啊！」

医疗室中，露休丝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中，独自放声哭泣着

♦

「快快！赶紧送进来！」

「这就是最后一批了！」

当晚，一众士兵们依旧在火急火燎地安排伤员。将又一批躺在担架上的冒险家们送回王都之中。

那些盗贼的数量过于庞大，而且分布稀松。根本无法准确的逐个击破。很多冒险家们在对付一批盗贼的同时，又遭到了另一批盗贼的背后偷袭，导致腹背受敌。再加上王都高层为了避免怪物再次出现，并未安排精锐冒险家参加剿匪行动，而是派他们镇守王都，个别则是被遣去追踪夺走王国重要机密物品的刀疤脸以及那头怪龙。只有较弱的冒险家与预备团成员参与了行动。因此也难免进展迟缓。

眼看着几名伤员被送入城中后，一名守关的将士才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

「今天也伤了这么多人啊...真是的，那些盗贼到底为了什么才会一窝蜂地出来这么多人啊....这样的战斗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王都对下面的人保密了魔龙之牙的事，只说是预备团的成员出行时遭到山贼们的报复袭击。不明真相的人们自然对这突然出现的大量盗贼感到莫名其妙。他们都能隐约察觉到上面的人不过是找借口托辞，但也想象不到真实情况究竟如何。也只好姑且按命行事。

不过今晚的战斗马上就要收官。这就是今天运送过来的最后一批伤员。再没回来的不是逃了就是死了。也不需要他们再多担心了。将士们松了一口气，慢慢地爬上高耸的城门大楼，最后将旗杆上代表王国荣耀的旗帜收起，今天的工作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但是....

「喂....喂！你看！那是什么！！」

「怎么了？」

「旗...旗杆的最顶部....」

「什么.......呜啊啊啊啊啊啊！那是.....」

然而来到旗杆面前，一名将士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有什么液体落到了他的脸上。他摸了摸被液体打湿的地方，那里湿哒哒的，而且传来一股刺鼻的味道。这名将士疑惑地仰头看向天空。接着，他的表情凝固了

他满面煞白，指向高空。随着他的手指众将士一齐望去。而看到位于旗杆最上方，比旗帜还要更高的尖部位置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惊恐之情。有的人呆若木鸡，有的人跌倒在地，有的人连滚带爬地跑去报告。但他们的表情，都是完全一致的。

「有......有人头啊啊啊啊！」

只因旗杆顶部的刺上，稳稳地插着一颗被他人砍下的，年轻少年的人头。脖颈处的切断面一滴，一滴地流下几乎干涸了的血液。而人头的口中，则插着一张被卷起来的文书。

第二天一早，毕业于太阳花镇冒险家学校的新星，失踪的勇者弗洛斯所看好的天才少年勇者：奥兹不幸身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王都。

♦

距离那场震惊全国的动乱，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来倒是风平浪静，没有再发生任何意外。盗贼们也被剿灭地七七八八。王都的氛围也变得不再那么紧张，渐渐开始恢复一些少量的交通了。

这一晚的王都郊外，山野之下的一片小树林中，一名身穿修女服的银发少女靠在一棵大树之下，闭目养神。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感受即将进入春天的暖风的惬意。这几天来，这个女孩一直都身处这里。不曾离开。她已经等了三天，当太阳再次升起，就会进入第四天的等待了。

但是这个女孩并不想就这样无止境地等下去。等太阳升起后，她就会离开。到那时，她就会采取等待之外的其他手段，来达成她的目的了

「沙沙」

不过这一念头终究没能实现。只因在第三天的夜晚时，她的身边终于出现了并非草木被风吹动时的响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拨开大量的草木，向着少女所在的方向靠近。

听到这个声音后，少女也挺直了身板。笔直地站在树下。等脚步声来到附近并停止的时候，她率先开了口

「如果你今晚还不来的话，就真的死定了呢，刀疤脸的小子」

而脚步声的主人则用怯生生的语气，强作镇定地回答

「哼哼...我也没傻到看不懂你的意思啊...那是杀鸡儆猴吧，娜卡小姐。如果我们再不现身的话，就会和那个奥兹一样落得如此凄惨的死状...你特地把奥兹的头插在旗杆之上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个信息传达给我们，对吧？你果真是个异常危险的圣女啊...我做这行这么多年，打过交道的同行，冒险家不少了。也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恐怖的家伙...不过还请你谅解一下，毕竟我们要躲避官兵的追查，也是十分劳累的。所以赶到这里也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没关系，既然你来了，那就好说了」

少女转过头，看向树的另一侧的那名身材庞大，手中握着一把钢刀，面部则印着数道骇人的疤痕的巨汉。淡然地说道

「你想要的东西想必你已经收到了吧。那么按照交易的规则，我想要的东西也是不是该请你给我了呢？」

一边说着，少女一边向巨汉伸出手掌，迈步向他靠近

「把魔龙之牙给我」

少女每向前走一步，巨汉就不得不后退一步。他的气势已经完全被这名娇小的女孩完全压制住了。只是看着她，刀疤脸就不住地冒出冷汗，手脚冰凉，微微颤抖。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撒腿就跑，尽快从这个圣女身边逃离。但他也明白这么做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退缩。只是努力咽下口水，鼓起勇气做出反论

「不....不对吧，娜卡小姐...」

「不对？有什么不对？」

「我们当初约好的交易内容，是你给我奥兹的人头，我给你魔龙之牙的『情报』....对吧？我们可没说过要把『魔龙之牙』这个东西本身给你...我没说错吧？」

「哦？你这家伙还挺会咬文嚼字的」

少女有些意外地哼了一声。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回答。不过这并不重要。对方若不听话，少女也有相应的办法。

她抬起右手，微微弯了弯手指。随着她的动作，几道细微的黑色闪电在她的掌中开始劈啪作响。

「不过很遗憾的是，我可不是来跟你上语文课的。我最后再说一次，把魔龙之牙交出来」

仅仅过了三天，就出现了十分戏剧化的一幕。三天前那个手握钢刀，向瑟瑟发抖的圣女做出威胁的盗贼，现在则是瑟瑟发抖地被另一个圣女所威胁。想到这一点，巨汉自己也是颇感不可思议，造化弄人。甚至，有些可笑。

「....真的不好意思...」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发生在这名女孩身上的不可思议的现象。那绝对不是圣女能够使用的魔法。从相识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个一点都不像是圣女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现在终于算是有了一些眉目。她或许就是某个所有人类都最为惧怕，却从未在任何人类面前展露过真身的那个绝对般的存在...这样一来，她那绝对的自信，还有漠视一切生命的冰冷眼神，对杀人毫不排斥的态度，以及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头插在那样的地方等等疑点，就全部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但是为了保住最后活命的机会，他并未斗胆把自己的推测说出口。仅能用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那个三天前的夜晚，他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圣女那里抢来的木匣。

「我们早就接到了我们在王宫内的线人提供的情报，所以那一晚，这一消息才在我们盗贼之中传了个遍...而我比他们多个心眼，所以最后我们抢到了这个东西。因为这东西不管怎么看，都是我们所要盯上的目标...但是，太意外了...就连我们也没有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说着，他打开木匣的盖子....

「...这个东西，是空的」

没有容纳任何物体，空空如也的匣子呈现在圣女的眼前。她所看的画面，和巨汉抢到这东西后，第一次打开查看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