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离别

对于严重违纪的学生，太阳花冒险家学校只有毫不留情地选择清退。绝不留情，绝不妥协。

塔绮娅刚刚苏醒，便被早已候在自己身边的学校工作人员一把塞过自己的行李。推推搡搡地将她带到了学校出口处。她的剑和项链也在其中。并没有人去追问她的身份，有关那股神奇的力量的事情。

刚刚发生的事，塔绮娅现在也历历在目。她确实是想杀了奥兹。学校在考试之前也明确作出过相关说明。对于被清退一事，塔绮娅无话可说。但是她的心中却依然留下了一个不完美的遗憾

「最终，也没能杀了奥兹那个混蛋吗...」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清醒过来。她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误的事。看似失魂落魄地被几名员工架着走，那其实也不是反省中的样子。她的心中也只有未能亲手杀死奥兹的遗憾。被退学什么的塔绮娅并不在乎。等奥兹也毕业了之后，她还有更多的杀死奥兹的机会。而到那时，也不会再有什么弗洛斯前来碍事了。

所以直到来到学校的大门前，塔绮娅都没有一丝悔过之意。直到那个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等等」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即将把塔绮娅赶出学校的工作人员面前。她的声音传到塔绮娅耳中时，塔绮娅兴奋地抬起了头。那正是她翘首以盼的人

「娜卡姐！」

只要有娜卡在，对塔绮娅来说就是一切。其他的任何东西都不过是过往云烟而已。而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塔绮娅认为这就是娜卡还未放弃自己的信号。

但当她看到娜卡的脸时，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她的表情变化一向很少。但是她的眼神却似乎宣告着塔绮娅已经不再具有希望与机会了。她的眼中所蕴藏的已经不再是慈爱。而是悲伤，失望。

「你是谁？你认识他吗？」

职工们大声叱问拦住去路的这名少女。以往有学生被清退时，也会出现此人的朋友为该学生求情的情况。矛盾激烈时甚至可能会导致学生与职工之间大打出手。因此职工们多少对她提高了警惕。

而娜卡贵为魔王之尊，此时竟低下头，向职工们恳求道

「对不起。我没有想为他求情之意。只是想最后再和他说几句话而已。就几句。说完了，这家伙就任由你们处置。我会乖乖离开的」

她的态度倒是诚恳。职工们低声商议后，姑且同意了她的要求

「....可以。不过我们会随时在边上盯着的，你不要打什么带着他一起逃跑的主意。不然小心连你也被清除出去」

「我不会的」

「好吧，你们聊吧」

架着塔绮娅胳膊的两名职工放开了她，慢慢退到了一边。伤势没有得到医治的塔绮娅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她四肢着地，慢慢爬向了娜卡的脚边

「娜卡姐...我很厉害吧...要不是那个弗洛斯碍事，这次我一定可以拿下冠军的...我不是没有冠军的实力，我是勇者班里最强的...所以娜卡姐，你还会陪在我的身边对吗...」

如果塔绮娅现在对她表明了忏悔的话，也许娜卡真的会心软也说不定。但她的回答，只让娜卡彻底失望了。

作为她的父母死后与她关系最为密切之人，作为受到她的父亲临终之托之人。娜卡对塔绮娅的第一句话并非是语言。

她揪住塔绮娅的领子一把将她提起。捏紧拳头，一记抡圆了的重拳轰在塔绮娅的脸上。这一拳她甚至是在解除「伪装」之后打出的。

这一拳中所承载了太多的东西。包含了两人之间从相识走到现在的一切感情。有对以前的塔绮娅的怀念，也有对现在的塔绮娅的怒其不争。千言万语汇成了这愤怒的一拳。通过脸颊直击塔绮娅的大脑。只将塔绮娅打得在地上连滚数圈，打得她险些再次昏死过去。

「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悔悟吗？」

娜卡慢慢地接近趴在地上吐出鲜血的塔绮娅。这一拳打掉了她好几颗的牙齿。牙龈的剧痛让她捂着面颊，流出了眼泪。

以前的娜卡最害怕的东西，便是她的哭泣。她一哭，娜卡就忍不住想要哄她开心，想看到她的笑容。而此时的她这副模样不仅没让娜卡产生同情，反倒加剧了娜卡的厌恶

「你还有脸哭？」

「不...不是的...」

「什么不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知，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遵守约定，为了战胜奥兹，从娜卡姐你那里偷了项链...」

「大错特错！」

虽然她深夜擅闯自己的寝室，盗走项链一事也确实让娜卡感到气愤。但那根本就不是重点。娜卡怒声斥责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这个可怜又可恶的精灵。

「身为冒险家，求生欲强，不愿服输是正常的。你想要战胜奥兹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真的只是想『战胜』他而已吗？如果不是弗洛斯出手，你知道你那一招打下去的话会有怎样的后果吗？还是说你明明知道，还是故意为之？」

「不，我...」

「摸底考核的时候，我为什么拼上性命也要拦在你的攻击前救下雷提？当时我明明和你说过理由。说过我不想让你成为杀人犯...这些话，难道你就一点都没听进去不成吗？」

「对不起...对不起，娜卡姐...」

她的脸上，泪水掺杂着血水。塔绮娅匍匐着再次爬到娜卡的脚边，搂住了她的右腿。而这只让娜卡觉得恶心至极。她猛地抽回被她抱住的脚，狠狠地踹在她的脸上，再将她踹翻在地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培养了你的老师，激励着你成长的宿敌！他们有谁希望你落得今天这般田地吗？沃尔丝她尽心尽力地培养你，就是让你杀人的吗？你对得起她？还是对得起对你百般依顺的奥兹？他在战斗中多次想要放过你，不希望你受伤，希望你知难而退。但你回报他的是什么？是你那招『精灵之乐园』！」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娜卡姐你说如果我输了的话，就不会再和我组队了，所以我一时冲动...」

趴在地上的塔绮娅已经是泣不成声。也不再靠近娜卡了。现在，她才终于明白了自己迄今为止都做了些什么。沃尔丝对自己予以厚望，奥兹也只是想和自己成为好友。娜卡更是拿出她的全部积蓄，送自己这个非亲非故的人来这里学习。大家都是希望自己能够茁壮成长。而自己，则辜负了她所认识的所有人。

「.....」

娜卡知道她只是想和自己在一起。说实话，娜卡也是如此希望的。她并没有说过如果塔绮娅没有夺冠就不再和她组队。而自己的话却被塔绮娅完全曲解为了其他的意思。才导致了她那么的偏执，冲动。最后落得这样下场。

看着她现在这副窝囊废的样子，只让娜卡又生气又悲哀。而这并不完全是塔绮娅的问题，没有把话说清楚的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此事也恰好证明了，塔绮娅与娜卡之间的隔阂已经大到无法弥补了。

她无法理解塔绮娅对自己的感情。塔绮娅也不能正确理解自己对她的激励，正面地努力提高自己。心意始终无法相通，未来的道路也变得越来越黑暗。米蒂安死前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现在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如果继续和她在一起，只会不断地让对方受到更为严重的伤害，使得塔绮娅变得越来越不像她，而自己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话。那么，只有斩断这一因缘一途。

最终，娜卡做出了决定

「塔绮娅。你变成这副模样，也许都是我害的也说不定。我无法回应你对我的感情，而你也无法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当初组队之时我说过的吧？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要服从我的安排...很可惜，你并没能做到这一点」

「娜...娜卡姐？」

「你的父亲把你托付给了我。但是现在我却只感到无能为力」

「娜卡姐...不要说了...」

虽然最后的话语还藏在娜卡心底。但是她前面的两句话已经让塔绮娅产生了如天塌一般的绝望感。再往下娜卡会说什么，她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了。

她正是为了避免这个结果，才变成了这副模样。结果这只是适得其反。只把自己不断地逼向深渊之中。如果是自己亲手造就了自己最不愿看到的结果...那么这半年来，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塔绮娅不愿意去想。她害怕想了以后，自己就会彻底失去所拥有的一切。她只是不想娜卡再说下去了。

但此事，也已经由不得塔绮娅了。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如同折断她继续活下去的希望的话语，娜卡最终还是无情地说了出来

「塔绮娅，我们就此别过吧」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塔绮娅发疯一般地爬到娜卡身边，死死地抱住她的腿。这次就算娜卡用脚踢她，她也不再放手。唯独这个结果，是她拼上性命也要阻止的

「娜卡姐！不要抛弃我！我会给你做牛做马，我会成为你最有力的工具...我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让我待在你身边吧！...如果没有你的话，我...」

「...」

两脚踢不开塔绮娅之后，娜卡也不再试图挣脱她了。心如刀绞一般的痛苦让她闭上眼，不再忍心去看塔绮娅的脸。如果可以的话，她也绝不希望做出如此绝情的决定。米蒂安已经死了，会收养她的人已经不存在。自己再与她解除组队关系的话，塔绮娅便只能孤身一人活在这残酷的世间。在遇到娜卡之前，也许为父亲治病和寻找母亲还是支撑着她可以独自坚持下去的理由，那么已经没有任何奋战下去的理由的她，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呢？

至少，娜卡希望她一个人也可以活在这个世间。不希望她就此曝尸荒野。这不是作为魔王，而是作为一名曾经的队友，娜卡最后的愿望。

娜卡弯下腰，最后一次轻抚塔绮娅的后背

「塔绮娅，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那么好。我只不过是一个在你最需要帮助，指引时也没能帮上你的忙的，一个无能的圣女而已。我和你一样，其实也在因为各种事情而苦恼着。跟着我，你既学不到什么好东西，遇到困难时，我也不能为你开导。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产生那种感情...也许我才是导致你变成这样的元凶。你我相识至今也不到一年。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过客而已。在未来你一定会找到比我要重要许多的人，遇到很多多姿多彩的事情。我...我不是一个值得你如此看重的人啊」

其实在娜卡的心中，「也许」两个字是可以去掉的。如果不是自己当年下达毁灭精灵王国的命令，塔绮娅也不会来到人类王国，也不会遇到自己，更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虽然指责了她很多。但娜卡本人最清楚，将她害得最惨的人，只有自己而已。而自己也因为她，而变得不再像是一个魔王了。有那么几个月的时间，娜卡觉得这样的关系其实也不错。但现在一些未能及时发现的隐患已经对双方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而从根本上来说，魔王与勇者之间本来就不应该是这种关系才对。塔绮娅让娜卡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让她暂时放下了魔王的身份，似乎真的以为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冒险家，和她展开了有趣的冒险。但美梦终有醒来之时，娜卡认为是时候该结束它了。

「再见了，塔绮娅。和你在一起旅行的那一段时间，对我来说也是一段无法取代的开心回忆。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而塔绮娅只是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娜卡。她无法认同，理解娜卡所说的话。她不相信自己以后会遇到比娜卡更为重要的人。即便相识不到一年，但她早已认准，娜卡就是父母死后自己一定要终生追随之人。

该说的话，娜卡全部都说了。她不指望塔绮娅会乖乖地听话离开。便对周围一直看着她们的职工们说道

「职工先生，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们可以把他撵出去了」

听娜卡这么说，职工们自然不会管那么多，一拥而上开始拉扯塔绮娅

「不要！娜卡姐！我会听你的话，当一个乖孩子的！我不要和你分开！」

「走！」

「娜卡姐！不要...不要丢下我！」

职工们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几个人一扯，就轻易地将重伤的塔绮娅从娜卡的脚边拉开了。塔绮娅离开自己的脚边后，娜卡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任由塔绮娅如何哭闹，她也不再回头。

几名职工们拖着她，几名职工打开了学校的大门。两人之间的渐行渐远。

娜卡是塔绮娅生存下去的意义

是塔绮娅下去的意义

是塔绮娅的希望之光。

然而现在，那个希望之光正在逐渐变得暗淡下去。从她的视野之中远去。她想要接近她，向重回那光明的怀抱。如果早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会迎来如此结果，她绝不会再做任何冲动的愚蠢之举。塔绮娅多么想要回到过去，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

但那也不过是一切都无法挽回时，面对残酷的事实没有任何作用的虚言罢了。职工们不会听她的那些苍白的忏悔。只是将她丢出了校园之外。随后慢慢将大门关闭。

看着逐渐狭窄的门缝之中的娜卡的背影，塔绮娅挣扎着伸出了已经无法触及到她的手

「咔嚓」

希望之光，就这样彻底在她的眼中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