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撕裂阴影的闪光（5）

马尔蒂斯认为，自己虽然不是很相信所谓的命运，但也算得上是一向小心行事。毕竟人生无常，发生怎样的意外都不是一纸空谈。唯有未雨绸缪，在意外发生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当意外降临时便可以将损害降低到最低程度。这样才算得上是目光长远之人。这样才能够取得常人所无法获得的成功。他一直都是如此认为，也是如此在残酷，阴诈的资本战场上生存下来的。所以，当露休丝在说出那个伪装成女仆的样子，混入自己的家中女孩是「能够毁灭自己一切的人」这句不管怎么听都只是危言耸听的话语时，马尔蒂斯就算表面上不以为然，但仍是一直将这句话谨记于心。并提前为避免这样的结局而有所行动...

但是，为什么结果仍然会变成这样呢？

站在三面无路，如同悬崖断壁一样高高的高台上，仰望着已经化为漆黑色的太阳，再俯视高台下那般地狱一样的光景，马尔蒂斯在不断地询问着自己，在不断回忆自己为何会被逼至这样的地步。

现在，露休丝的话应验了。她说的一点不假....不，倒不如说还是太过谦虚了。如果眼前的血海尸山，骸骨成堆的画面、将所有人困在工厂之中，并将一切接近它的活人瞬间吞噬稍微灰烬的黑色火焰，以及像是被鲜血染红一般的苍穹...这一切都是出自那个女孩之手的结果的话，那么「能够毁灭自己的一切」作为介绍那个女孩能力的说明，还真的是太过笼统了。马尔蒂斯终于明白，自己似乎招惹上了一个根本不是以自己的斤两能够应付得来的存在。而这样的自己，可以说运气已经差到极点了。

无论逃到哪里都无法脱身，就算想尽一切办法也不能从被黑色火焰包围的工厂之中离开。最终，马尔蒂斯只能来到这里。从远处看着那个小屋，看着从小屋中走出的两名女性，还有她们接下来的所作所为。然后亲眼目睹着两人慢慢地向着自己的方向逼近。因为她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事，马尔蒂斯已经有所眉目了。她们每走出的一步，就如同代表着马尔蒂斯生命倒计时又减下一个数字...

「你果然逃到这里来了，马尔蒂斯。不过这下你就彻底无路可逃了」

终于。一切将迎来终结。银白发的女孩带着露休丝终是找到了这个走投无路的男人的下落。与他站到了一个平面之上。看着面色铁青，已经无言以对的男人，银发少女言语中的讥讽更加浓重了

「马尔蒂斯先生，你的二女儿露提丝和我十分器重的部下关系非常要好，大女儿马尔雅洁就我了解也是个好姑娘。看在你两位女儿的面子上，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靠杀你来解决问题...但你对我多次不敬，多次产生非分之想，这实在是无法饶恕的罪孽呢...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怎么想的...露休丝」

说着，娜卡将身后的露休丝轻轻地拉了出来，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当着她的面，伸手指向眼前那个夺走露休丝的一切的男人

「怎么处理这个家伙，你说了算。我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说算了，那我也就饶了他一命。如果你说要他一条胳膊，我就给你一条他的胳膊....来吧，露休丝。说出你的真实想法吧」

「我.....」

从十五年前开始的因缘，到露休丝如今的处境。这一切，都与这个男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不是他，此时自己绝对不会站在这里。如果不是他，自己一定会过上与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如果不是他，现在也不必做出抉择...

但如果不是他，自己更不会得到名为露提丝的，世界上唯一的宝物...

「....我要...他死！！！」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十五年前的屈辱，这几日来的屈辱。夺走自己作为女人幸福的憎恨，夺走自己人生未来的悲愤...唯独这些，才是支撑着露休丝下定决心的基准。自己失去的远不止认识他开始算起的十五年，而是自己的整个人生。这些东西，是马尔蒂斯用生命都无法补偿的。

哪怕自己的女儿会因此永远失去亲生父亲，她也在所不惜

「马尔蒂斯！！！我要...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啊，露休丝...你听到了吗？马尔蒂斯。这个受你许多『关照』的女人是这么说的哦」

「....唉」

在露休丝沉默之时，马尔蒂斯也只是保持着沉默。并未出言卖弄可怜，试图扭转露休丝的心意为自己谋得生存的机会。因为他自己也明白，露休丝会做出怎样的回答，已经不是他的言辞所能够改变的了。听完露休丝歇斯底里的话语，他也只有一声无奈的叹息

「是我判断失误了...如果我早就知道你结识这样一个难缠的朋友的话，我就不会这么轻易地动手了...露休丝，我想要重新得到你，这难道是不被允许的想法吗？」

「闭嘴！我...我从来都没有属于过你！！」

「...是吗」

就算已经生下了自己的子嗣，但露休丝的心终究无法向自己这边倾斜。现在马尔蒂斯终于认清了这一事实。她多年前曾因自己的金钱，权力而不得不委身。最近也因药物的影响而只得对自己言听计从。但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之后，所留下的终归只有对自己无尽的恨意。

但是，就算只有恨意也罢。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算竭尽一切手段也要纳入掌中。这，才是马尔蒂斯永恒不变的处事方针

「....那么，我就更想让你变成只属于我的人了...！」

随着一声怒喝，他猛地举起手中的瓶子。一个装满奇怪颜色液体的，圆锥体模样的容器

将这样东西交付与他的人说，这是只有在山穷水尽，无路可退的情况下才可以使用的最终手段。而眼下，马尔蒂斯认为已经完全符合这一标准了。

「什么？那是...」

他会在此时突然拿什么东西出来一事完全超乎了两个女性的预料，她们惊讶地看着到此时此刻都不肯放弃，死心的马尔蒂斯，以及突然出现在他手中的那个玻璃瓶。

「咕嘟」

马尔蒂斯拔下塞子，毫不犹豫地将一半的液体倒入口中。因为赐予他此物的人说过，不可一次性全部喝下。只需半瓶，就可以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此物到底有何效果？又怎么解决他的问题？马尔蒂斯曾有过许多猜测。但如今，他终于知道了。

「咕.......啊啊啊啊啊啊！」

马尔蒂斯发出凄厉的惨叫。同时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瘦弱的身体突然如同充气后的气球一般迅速地膨胀，普通的身高也随着腿部肌肉的增大，增长而瞬间化为一块巨岩一般庞大。他身上所有的毛发都在同时脱落，只有皮肤在不断地增殖，变得更加坚硬。它们撑破了包裹着马尔蒂斯的锦衣。衣冠楚楚的禽兽，此时已然只是一个单纯的禽兽。

最终，那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性的身姿不见了。踏着「咚」「咚」作响的沉重步伐，出现在两名女孩面前的，是一个身高足有三米有余的，全身隆起巨大的肌肉的怪物。

「这...这是...」

她们没有一人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异变。但直到现在她们才意识到，马尔蒂斯跑到这种无处可逃的地方，绝不是为了将自己逼入绝路...而是为了将追赶着他的露休丝与娜卡无处可逃。娜卡事先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她不爽地咋舌

「呿，这家伙果然还是留了一手吗...」

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异，马尔蒂斯自己似乎也有些意外，他强行睁开已经略显沉重的眼皮，顶着处于极度亢奋状态的心境，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身体。自言自语道

「这...这是什么力量...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有这样的东西...那个男人，莫不是打算要拿我来当试验品不成...！」

仅存的理智告诉马尔蒂斯，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似乎正是那个男人所想要看到的。他早早就知道那个药物的效果。虽说名义上是帮助自己，但给予自己这件物品的人绝非出自善意与好心。

但是，那又如何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棒了！这样的力量真是太好了！那个男人果然没有骗我！！这就足够了...这就足够了啊！！！」

马尔蒂斯很快就沉浸在了喜悦之中。因为他切身地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在自己的身体里蔓延开来。这是寻常的冒险家们都不可能企及的庞大力量。是如同脱胎换骨一样，让马尔蒂斯感觉重获新生一般的恐怖力量。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靠钱财与权力控制他人的弱者。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可以用自己的双手掌握一切。可以改变一切。

首先，他就要将自己此时所想要得到的东西，彻底地纳入囊中。他看向满面惊恐的露休丝，狂笑，嗤笑道

「露休丝！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要得到你！如果眼前的困难是我无法用钱，用权力来解决的问题的话...那么我就会使用最为原始，也最为有效的方法...那就是最为纯粹的力量！！我一定要将你变成我的女人，我一定要你再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什...」

「所以！我要先解决掉你！」

然后，他的视线转向了露休丝身边的娜卡。如果说看着露休丝时他是一副贪婪的眼神。那么现在，他的眼神中只有纯粹的敌意而已了

「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但你是我眼下最大的阻碍！娜卡！只有消灭了你，我才能彻底高枕无忧！！你自以为可以掌握他人的生命，但我才不会那么老实地任凭你在我的地盘上肆意妄为！我一定要在这里送你归西，让依赖你的露休丝彻底绝望！！！」

「....」

「死吧！！！」

马尔蒂斯相信，只要打败了娜卡，那么一切就全部都会得到解决。一切都会好转起来。到那时，露休丝也会乖乖地服从于他

所以，他怒吼着，向娜卡发起了攻击

「娜...」

察觉到马尔蒂斯的意图，露休丝紧张地喊娜卡的名字，希望她提高警惕。但马尔蒂斯却拥有者不同于其巨大，笨重外观的敏捷。露休丝只说出一个字时，那个获得巨大力量的男人已经瞬间来到娜卡的面前，向她小小的头颅全力打出一拳

「去死！！」

「砰！！！」

「....咦...？」

就算没有尝试过，但马尔蒂斯相信自己这一拳的力道足以将巨大的岩石瞬间击碎。可以将一般的冒险家打成一滩肉泥。

但是当这一拳接触到娜卡的面部时，他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接着，他捂着自己那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的右手，痛苦地悲鸣

「啊，啊啊啊啊！好，好痛.....好痛啊！！！」

他的力量确实十分强大。强大到其反作用力将自己的手骨都震得粉碎。对此，毫发无损的娜卡只是无奈地点明造成这一结果的理由

「突然获得超乎想象之外的巨大力量，所以变得骄傲自大，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出来，这我完全能够理解...只是很可惜，你挑错了对象了呢」

马尔蒂斯这一拳的威力确实非同小可。单说攻击力的话，按冒险家的等级与能力值来说，毫无疑问地超过了1000。比毕业考试时的塔绮娅与奥兹加起来还要强大的吧

只是在防御力∞大，不会被存在于世间的任何攻击所伤害的娜卡面前，这也不过是连被打中的感觉都无法让娜卡感受到的自讨苦吃的行为罢了。

比起这一击，马尔蒂斯刚才所说的话语倒是更令娜卡感到在意

「喂，马尔蒂斯，你刚才说什么那个男人...你刚才喝下的东西是什么人给你的？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这样的药物绝非一般人所能够调配，拥有。娜卡也能意识到，将此物交给马尔蒂斯之人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此人的身份绝不一般。娜卡想，也许通过这个线索，能够找到更加有价值的信息也说不定...

但马尔蒂斯早已不是能够回答她的问题的状态了

「喝啊！！」

看着对自己打碎自己拳头的那一击根本不以为然，反而主动开始迈步靠近自己的娜卡，马尔蒂斯再次抬起左臂，尖锐的骨头刺破他五个指尖的肉体，化为巨大的尖刺。刺向娜卡瘦弱的腹部

「啪嚓」

但其结果，却仍然没有任何改变。被巨大化，被坚固化的骨骼刺中娜卡的腹部时，就好像一根被戳在钢板上的干枯树枝一样，应声粉碎了。

「痛，痛死我了啊啊啊啊啊！」

这次马尔蒂斯又捂住受到重创的左臂，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向后挪动身体，试图拉开自己与这个恐怖女人的距离。他万万没有想到，已经获得如此巨大力量的自己，竟然在对方没有发起任何攻击的情况下，就遭到了如此重创。他自以为已经获得了超乎常理的力量。但这个女孩瘦弱的身躯下，隐藏着更加超越想象的，深不见底的恐怖。

所以，他一边退后，一边惊恐地质问道

「你....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我是什么人...嗯，虽然让你不明不白地去死也不是不可以。但看你女儿的面子上，还是让你死个明白吧。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半个『亲家』呢...喂，露休丝」

她并未自己给出答案，而是叫来了露休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见一道紫色的光芒在她身上闪过。露休丝感觉好像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些什么变化。而娜卡马上为这一行为做出了解释

「我已经解除了施加在你身上的奴役魔法。现在你可以放心大胆地把我的真实身份说给那家伙听了...我觉得这比我自己说要更能让这家伙刻骨铭心地记住呢」

「这.....我，我知道了...」

一直以来限制着露休丝的言行，让她无法对第三者说出娜卡的真实身份的力量似乎确实已经不在自己体内了。而经过这一系列的事件，露休丝也相信马尔蒂斯不会再对自己的话语产生任何怀疑。而娜卡的真实身份，也足以将他打入最为彻底的绝望深渊。而露休丝是很乐于看到这一幕的。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郑重地，第一次对外人，亲口诉说出了这个一直赖在自己家里不走，还控制了自己许久...但现在却让露休丝感到无比可靠，无比安心之人的名讳

「娜卡只是她的化名...她的真实姓名叫做娜玛·卡莲拉....她就是那个令我们人类无不闻风丧胆的，整个世界，古往今来最为强大的存在...她，就是魔王！！」

明明是人类的骑士，在介绍人类最大的敌人。但不知为何，露休丝心头却产生了一些莫名的自豪感。只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什.......么........」

这一真相让马尔蒂斯彻底陷入了沉默。当初听到娜卡报上「卡莲拉」的名字时，他还认为她只是偶然与魔王有着相同的名字而已。但现在经由自己想要得到的女人之口，彻底证实了这个神秘的女孩的真实身份。对于露休丝所说的话语，马尔蒂斯不会产生任何质疑

「你就是.......魔王....原来...是这样...」

现在有太多的疑问充斥在马尔蒂斯的脑海里。为何露休丝会认识魔王。而魔王又为何会为了露休丝而作为女仆混进自己的家中忍辱负重地做一些粗活。为何魔王会不同于其他魔物，长着一副和人类别无二致的相貌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偏偏惹上了这样一个整个人类王国都不敢得罪的人物。这些问题困扰着他。就算是在商业战场上摸爬滚打很久，经历过无数勾心斗角之事的他，也完全无法理解了。只是回想起自己曾经一时色迷心窍，想要对魔王动手动脚，还妄称要侵犯她等事例，马尔蒂斯只感到无穷的恐怖。后怕所产生的恐惧更胜于一般的恐惧。大量的冷汗不住地从他的额头上落下。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曾如何在死神的镰刀刀锋上拿自己的生命与死神开玩笑。

但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百般算计的自己终究还是被这个女人逼至绝境，为何一切手段都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效果。如果这个女孩就是那个无敌于天下的魔王的话，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了。

既然连魔王都现身在自己面前，马尔蒂斯也只有为自己命运多舛的一生而发出一声叹气。

「唉...露休丝，我还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自称人类王国忠诚的骑士的你，私下竟然和邪恶的魔王同流合污...你什么时候和人类最大的敌人变得关系这么好了呢...难道你背叛了你的国家吗？你忘记王国对你的栽培之恩了吗？」

「闭...闭嘴！！」

马尔蒂斯虽然说着攻击自己的名誉与清白的话语。但是露休丝的愤怒，却并非来源于此。她厉声驳斥马尔蒂斯，只因他攻击了自己最大的恩人

人类王国的女骑士，正在因魔王被人污蔑而勃然大怒

「魔王她...娜卡她虽然是人类的敌人...但是她给予了我很多很多的帮助！她拯救了我，也拯救了露提丝...虽然她是魔王...但她远比你的为人要好上千倍，万倍！！而你，虽然生为人类之身，却是一个卑鄙无耻，肮脏下流的禽兽！！」

一边是魔物，一边是人类。露休丝从成为冒险家的那一刻起，就被教育要为人类而战，为打倒魔物而挥舞自己的武器。

但是现在情形却与她所学到的完全不同。不是通过理论，她切身体会到了到底哪一边才是真正的大奸大恶之徒，而哪一边却是值得自己信赖，值得自己尊敬之人。

虽然初次见面时的情形再糟糕不过了。虽然那时露休丝认为自己的世界与人生就会这样毁于魔王之手...但是现在，她只感到自己十分幸运。为自己能够与这样善良，体贴的魔王邂逅而感到幸运。

「像你这样的家伙，根本就没有资格称魔王为邪恶！！！！」

这，就是这名正义的女骑士此时最为真诚的信念。

露休丝对魔王称赞的话语，让娜卡听罢后脸颊不禁微微泛红。露休丝的反应似乎令她颇为意外。但她还是立刻板起一张严肃的脸，对已经哑口无言的马尔蒂斯下达最后的通牒

「好了，事实就是这样。马尔蒂斯先生。面对我，你是绝对没有胜算的。所以乖乖地把我想要的情报说出来吧。告诉我给你这瓶药的人的名字和身份，这样我就给你个痛快。让你死的干脆一点」

娜卡再次迈步走向马尔蒂斯。她毫无防备，也中门大开。但在马尔蒂斯眼里，就如同挥舞着镰刀的死神正逼近自己，向自己索命。恐惧完全笼罩了他的心头。大量的冷汗浸湿了他的全身。就算靠药物获得了如此巨大的力量，他也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也不过是随手就可以捏死的蝼蚁罢了。

但是，他仍然没有放弃。

「魔王，我很明白，就算我如今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仍然远不是你的对手。我无论如何都只有死路一条....」

「你很清楚你的处境嘛，那就老实点，把情报...」

「所以，既然横竖都是死，我也绝对不会死得让你称心如意的！！！」

放弃这个词，从来都不在马尔蒂斯为人处世的规则之中。无论是做生意时，夺取他想要的东西时，还是此刻，面临生死攸关的困境时。

无论这一决定要付出多么沉痛的代价

「露休丝！我一定要得到你...就算面对魔王，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哪怕用上最后的手段...哪怕我变得不再是我！」

「什么？」

到了这样的关头，却还是将「自己的坚持」咬牙贯彻到底。这样的人在娜卡看来也着实是罕见至极。她原以为马尔蒂斯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再怎么嘴硬，认识到自己是不可能战胜的魔王时也应该会乖乖认命才对。

可事实上，马尔蒂斯再次举起了不知刚刚被他藏到那里的，那个还剩下半瓶药水的容器。他违背了那个男人的嘱托，张开自己的嘴，将被命令禁止过，绝对不可摄入的最后半瓶药物吞下肚去。彻底走投无路的男人，亲手打破了禁忌

「为了得到露休丝...我可以牺牲一切！！！」

这，就是这个男人以自己的理智所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了。不一会，名为马尔蒂斯的男人便于此时此地，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彻底消失了。

舍弃了理智，舍弃了自己奋斗至今而获得的一切成绩，甚至舍弃作为人类的姿态。一个匍匐在地面上，全身长满或细或粗，或长或短的手臂与触手，所有的骨骼都与肉体分离，仅仅凭借着本能在张牙舞爪的怪物，张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嘶吼着三个字

「露休丝！！！！！」

这，就是它唯一能够说出的话语。

「马........」

纵然十分憎恨，十分厌恶。恨不得他立刻以死偿还。但眼看着自己最为熟悉的男人的肉体一步步地崩坏，最终化为这般可怖的模样，还是令露休丝恐惧，恶心地捂住了自己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算再是恶人，活生生的人类崩解分离的过程还是那么的令人震惊。更不要说，对方还是自己女儿的父亲

「这家伙，知道与我这个魔王为敌的话自己便绝对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所以干脆要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了吗...切，我还没问出来给他这东西的人的情报呢...」

看着足有近十米高的怪物不断地挥舞着利爪，踩下一个又一个将地面凹陷下去的步伐的怪物。娜卡只得倍感无奈。她本是为了让马尔蒂斯彻底绝望才让露休丝对他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想到却适得其反，让马尔蒂斯彻底失去理智。也没想到那瓶奇怪的液体竟然可以将一个普通的人类变化成拥有如此恐怖之姿态的怪物。娜卡不得不承认，马尔蒂斯是个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有点骨气的家伙。

但拜其所赐，也让娜卡对给予他这样物品的人物有了较为明确的头绪。

因为那个十分眼熟的纹章样式的魔法阵，此刻正闪烁在马尔蒂斯的胸前。

「又是那个该死的组织干的好事吗...真是的，到了这种关头还给我找麻烦...」

「组，组织..？魔王，你说马尔蒂斯他...和你一直调查的那件事难道也有关系吗！？」

娜卡似乎知道些什么，露休丝急忙询问她话语中的深意。但娜卡却只是话锋一转，用略带一丝玩笑之意的表情看向露休丝

「你还真是个价值连城的女人啊，露休丝。为了得到你，他连作为人的姿态与理智都抛弃了」

「什...又，又不是我的错...」

「当然不是你的错。但是他为了你宁可做到这种地步，也许换一个角度来说，这样的执着也有着与『爱』十分接近的部分啊...你看，它现在眼中只有你，根本无视了我这个最大的敌人了，不是吗？」

随着娜卡的话语，露休丝也注意到怪物那张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脸始终对准了自己。那双已经变得空洞的双眼中只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马尔蒂斯是个混蛋。是个该死的人。但他此时的眼神，却让露休丝感受到了与以往从他身上不曾感受过的东西。对此，她沉默了

所以，娜卡临时改变了主意。做下了一个决定

「喂，露休丝，虽说由我亲自出手的话，只需要一招就能让它彻底灰飞烟灭...但机会难得...」

她张开左掌，手腕上那只黑色手镯中闪出一道黑色的闪电。接着，一根漆黑色的长枪出现在了娜卡的手中。接着，她将长枪递到露休丝的面前

「就由他最为中意的你，来斩断他最后的执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