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背叛者的终焉

「祭祀！你给我出来！」

穿着研究制服的米蒂安在组织的秘密基地中奔跑着，怒吼着将她带入这个组织的那个人的代号。

在这个组织中，除了米蒂安和伊吉马之外，其他人都是以代号相称。自己和伊吉马只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这点米蒂安也早有察觉。只是为了尽快研究出能够帮助精灵族击退魔王军的魔法，她并不在乎这些事情。每天夜以继日地做着残酷的活体实验。

下课之后，她就赶到这里来。就算牺牲自己的业余时间与休息也不要紧，就算许多无辜的魔物，人类的生命在自己手下消逝也不要紧。她一直在想象着魔王军退去之后，薇莉娅微笑着感谢自己的画面。只要能够亲眼看到这一幕，米蒂安宁可牺牲其他任何人的生命。宁可背负无法原谅的罪孽。精灵军还可以抵抗魔王军，而自己的课题经过了一年以上的反复研究与实验，很快就可以投入正式应用之中。该魔法的正式完成，已经指日可待了。

一想到与心爱的薇莉娅重逢，自己成为拯救精灵王国的英雄的日子正逐渐逼近，米蒂安兴奋到在拼命从本业和业余研究之中挤出来的一丁点的休息时间内都无法安静入眠。就算睡着了，也会在梦境之中笑出声音。只要那一天能够到来，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但是这一切终归都化为了泡影。精灵灭绝之日毫无征兆地到来了。

原本还能够拖住魔王军的脚步的精灵军不知为何竟然一夜之间溃不成军。多处据点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接连失守。最终，精灵王国的王宫也被占领了。

据前方战报，魔王下令将所有的精灵全部赶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魔王军周密地包围了精灵之森所有的出入口。没有任何精灵成功逃脱出来的迹象。也就是说，那一天米蒂安深爱着的薇莉娅，也命丧黄泉了。

这和最初说好的并不一样。精灵军并没能再坚持八年左右。甚至没能坚持到魔法完成的那一天。米蒂安不禁怀疑，这一年来自己的辛苦努力，牺牲在自己手下的那些生命...最终都是为了什么呢？自己是踌躇满志，现实却如此让人心灰意冷。就算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米蒂安也觉得上天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这一残酷的事实是对她二十年来的感情，一年以来的工作的全盘否定。就像是无数把捅在她的心窝上的利刃一样。米蒂安在秘密基地的办公室中撕心裂肺般地痛哭了一场。到最后她的眼中所流出的甚至不再是眼泪，而是染红她整张脸的鲜血。迄今为止的她付出的心血，感情都已然毫无意义。那么她也不再有继续这种惨无人道，有悖人伦的事情的理由了。

她愤怒地在基地中寻找祭祀的下落。想要质问他当初为何信誓旦旦地向自己做出根本无法实现的保证。想要向他明确表达自己现在的立场：立刻退出这个荒唐的实验，退出这个荒谬的组织。但不管她怎么找，祭祀却始终不肯露面。就连他平时用来办公的房间此时也是空无一人。问组织中的任何底层人员，都表示不知其下落。

既然那些连代号都没有的员工都一无所知。那么米蒂安便决定去向拥有「代号」的高层人士当面对质。若是和祭祀关系密切的他们的话，一定会知道...

「喂，米蒂安，你在吵什么吵？」

这时，一名青年男性的声音在揪着普通员工的领子的米蒂安身后响起。米蒂安放开眼前这个被自己吓得瑟瑟发抖的无知路人。一边转身面向声音的主人，一边没好气地回答

「我在吵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士兵』」

阻止她的人是一名身高修长，仪表英俊的短发精瘦男子。与把自己的一些相貌特征都捂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知道有关自己一丁半点信息的祭祀不同。「士兵」大大方方地向她露出了自己的面孔。

实话实说，米蒂安虽无法把男人视为恋爱对象，也不得不承认「士兵」着实英气非凡。如果自己不是这样的性取向的话，也许真的会因为他的脸而喜欢上他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米蒂安可不是琢磨这种事的心情。她正要去找拥有代号的人，「士兵」出现在这里的话倒是省去了她不少功夫。

「祭祀他人呢？我有事要问他」

「祭祀他有事出去了。不在这里」

「又是有事...自从我被他拉进这个组织开始他就一直都有事！」

距离米蒂安上一次见到他本人，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其实她与他的直接对面从那一晚而始，于他将自己带到这个神秘基地而终。自那以后两人就不曾见过面了。所有的联系都是通过书信来完成。但最近几天米蒂安就算在向他寄出的例行报告之中说明自己的想法，也未得到祭祀任何的回应。终于，她忍无可忍了

「够了！既然他躲着我，那我就把话和你说清楚。从今天开始，我退出这个组织！麻烦你帮我转告给『国王』！就这样，再见！」

「喂，慢着...」

把最后的话撂下之后，米蒂安扭头就走。士兵不知是想挽留她还是另有目的，立刻伸出手来试图阻拦她。

而就在这时，一名平时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在米蒂安面前现身了

「她想走就让她走。我们组织不会强留任何人的」

一名长发飘飘，身材丰满的成熟女性，分开了员工，从后面走了出来。看着满面怒火的米蒂安，她微微一笑

「我知道的，你心爱的女人死在了魔王军的手里，所以这次的实验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对吗？」

「你都知道了那我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骑士』」

米蒂安身后的「士兵」看到这名女性后，毕恭毕敬地向她深施一礼。虽然不知他们的名字。但米蒂安明白，这名女性就是组织中代号为「骑士」之人。「士兵」是听命于其的部下。虽然两人都是拥有代号的重要要员。但也在身份上存在高低之别。

「骑士」所说的理由一点没错。米蒂安加入这个组织是为了从魔王军手下救出薇莉娅。所有的实验的原动力有且只有这一个而已。薇莉娅如今已死，米蒂安自然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当初祭祀向自己保证的精灵族可以坚持到魔法开发完毕的说法完全没能兑现。米蒂安这才明白，那不过是自己骗入组织的诱饵而已。至于人类的生死存亡问题，和薇莉娅比起来在米蒂安的心中根本一文不值。

「嗯，果然是这样啊...」

「骑士」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托腮沉思着。米蒂安知道，她们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让掌握了组织内部核心机密的自己逃脱。一定会百般推脱，阻挠。但自己的去意已决。就算在场的所有人一拥而上压住自己，或是当场杀死自己灭口，米蒂安也不会再动摇。

但事实却又一次与她的想象背道而驰了

「...好吧。你走吧。从明天开始你也不用再来这里了」

思考后「骑士」所给出的答案，竟然是痛快地侧开身子将出口让出。不对米蒂安进行任何挽留。还在等着她说「不行」的米蒂安反倒有些吃惊

「你，你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你不是说不想在这里干了，想走了吗？『国王』说过，我们这里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缺德事的非法组织。不会对知情人杀人灭口，也不会威胁他们留在不情愿继续待下去的地方。任何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以再见咯，米蒂安小姐」

「....」

虽然由自己来说难免有些自吹自擂之嫌。但米蒂安自认为确实是对这次的计划做出了巨大贡献并给予了组织有着实质性进展的研究成果。他们竟然对自己如此肆意地放纵？米蒂安起初以为其中有诈，也许会在自己经过他们的时候被他们前后夹击从而无路可逃。她不敢放松，在将警惕提高到最大程度，小心翼翼地走向出口。但结果并没有发生任何事。直到她走到了出口处，可以彻底离开，与这座基地永远告别了为止，组织的人也都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能够逃走虽然正如米蒂安的本愿。但被如此对待也难免让她有一种被轻视的愤怒感。但是事有轻重，和与他们永别相比，被他们轻视的愤怒此刻还是被她压了下去，并没有表现出来。

「骑士」和「士兵」也只是对着自己挥挥手以表「拜拜」之意。不过最后的最后，「骑士」还是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那不是「骑士」自己的话。而是替他人转达的话语。也是对米蒂安临别的最后忠告

「米蒂安小姐，『祭祀』说了，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见面...」

♦

「就这样，我脱离了那个组织...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这三年内，我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教师重新回到了我的本职工作之中。也没再与那个组织的任何人，包括小伊见面了。说到小伊...他的家乡在他小时候被野生的魔物们毁灭了。因此他也是非常痛恨魔物的人。也是听信了那个组织的谗言，才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们开了后门吧。本来我也想让他清醒清醒的，但一直都没有见面的机会，想必他也已经被那个组织骗得团团转，对他们那些荒谬的理论深信不疑了吧...真是个可怜的家伙啊。你问我有关他的事，想必也是笨手笨脚的他露出了什么马脚吧。哈哈，他一直都是这样冒失。所以在我听说他成为冒险家公会的负责人时，对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说过，以他的能力来说担起这样的责任还太早了」

「还有这种事...」

听完这漫长的故事，娜卡也是感触良多。她没想到魔物改造事件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之多的内幕与牵连者。「组织」一词也在娜卡脑中回荡着。看来除了明面上的人类王国的军队与冒险家们之外，在幕后想要针对自己，针对魔王军的人也大有人在的样子。这对魔王来说，着实不是一个能够乐观起来的消息。而且有一个信息吸引了娜卡的注意力

「黑色长袍，会使用奇怪法术的祭祀...？」

米蒂安所描述的这个人，娜卡并不感到陌生。她记得三年前，自己手下的兽人将军克姆雷在攻下精灵王国后所提交的报告之中，就提到了这样的一个人。同时黑色长袍，遮住面孔的打扮，同样能够使用奇怪的法术。

但是据克姆雷所说，那个长袍人是帮助他们打败精灵军的最大功臣。他说过他的目标也是精灵王国的毁灭...那么，便与米蒂安所提到的那个人的言行产生了明显的冲突。

一个说他是为了消灭精灵而帮助魔王军。一个又说他是为了抵抗魔王军，拯救精灵而向米蒂安发出了劝诱。如果他们两个人所描述的是同一人物的话，这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帮助娜边才是他的真心话，亦或两者都不是？现在他又身处何方，打算做些什么小动作？娜卡百思不得其解。以前的她并没有把克姆雷所提到的这个人放在心上。但现在她不得不提高警惕：有着这样一个具备强大且神秘能力的人在暗中活跃着。

不过拜米蒂安所赐。伊吉马亲自参与了魔物改造实验这一事实被娜卡完全知晓了。他与那个「组织」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娜卡对他的怀疑也正式变为了坚定不移的确信。只是听米蒂安的意思，她似乎也并不知道薇莉娅还活着并且一同参与了试验的样子。至少在她三年前脱离组织时，薇莉娅还没有加入那个组织的样子。这件事说出来的话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复杂，娜卡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提出了她最初也是最根本的疑问

「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把这些事都告诉我？」

「很简单啊，因为你在调查他们不是吗？我已经和他们分道扬镳了。他们虽然履行了诺言，在我退出之后也没有找过我的麻烦...但是这是筹码啊，娜卡同学」

说着，米蒂安摊开手掌。那是像是在向娜卡讨要什么东西一般的手势

「我把你最想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了...那么，你能不能也把我最想要的东西给我呢？把薇莉娅学姐的女儿...塔绮娅交给我吧」

「还是这件事吗...」

在得知米蒂安找自己单独谈话时娜卡便已经知道她的目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就算她旧事重提，娜卡的回答也是一如既往

「是你强行对我讲一堆故事，不是我主动问的你。这种情况下还要强调什么等价交换，难道不是强买强卖吗？而且我说过了，这件事需要尊重塔绮娅的意见。你我都没有权利决定她的归属」

几个月前，米蒂安被娜卡以这样的理由所反驳到哑口无言。但是现在不一样。她早已料到娜卡会这么说。有备而来的她早就想好了应答的对策。她失望地叹道

「唉，你还是打算搬出这套说辞来啊...娜卡同学，你就不想想，我和你讲这些事除了什么交换，交易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意思了吗？」

「别的意思？」

「我刚才说的很明白吧...你现在要调查，要追查的不是伊吉马一个人...而是一群身份不明，且掌握了高度的魔法技术，具备许多深不见底的能力的一个庞大的组织啊！伊吉马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连代号都没有的小喽啰而已，但即便如此，他也是掌握了冒险家们大量信息，可以随意操控他们的行踪的负责人...你知道你在和什么样的人为敌吗！就凭你，还有塔绮娅...你们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

关于这一点米蒂安确实所言不假。自己和塔绮娅曾经就中过伊吉马的奸计，被他骗到了满藏被改造后的魔物的洋馆之中，若非「精灵之乐园」，她与塔绮娅早已葬身于那里。这个组织所拥有的势力与能力确实超乎娜卡的想象。与他们为敌的话，确实无法估量未来还会遇到多少次，多么危险的情况。

「你知道吗？娜卡同学...」

说到这里，米蒂安竟再一次落下了眼泪。有一件事一直被她藏在心底。那件事她不想对塔绮娅说，而是想当面质问眼前的娜卡。因为那件事，她对娜卡产生了严重的怀疑。而这个怀疑便成为了米蒂安认为娜卡没有资格继续和塔绮娅组队下去的真正理由

「她与奥兹打架，痛尝败果的那一天，她被送到了医务处，那时老师准备为她治疗...你知道这样一来会意味着什么吗？塔绮娅的耳朵，还有她是女儿身的事都会暴露出去...你难道不知道吗？但是为什么那时，你不在场呢？」

「啊...」

当时的娜卡，对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塔绮娅十分失望。她想让她一个人静静，思考思考。便选择了转身离开。但现在经米蒂安提醒，娜卡才想起当时的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将被打伤的塔绮娅丢在那里不管，也就意味着不再去主动保护她的秘密了。

但是这件事米蒂安却一直记在心中

「在那天之前，有一天晚上我找过塔绮娅，和她聊了聊...她说她哪怕被你嫌弃，被你当成是顺手的工具，也绝对不会离开你...我也想试着尊重她的想法。但是你对塔绮娅她真的是那么的在意，那么的把她放在心上吗！她是那么的信任你，你就把失去意识，无法动弹的她丢在那里不闻不问？娜卡同学，也许塔绮娅同学不会责怪你，但是我想说...你辜负了她的心意！」

「我....」

莫大的后悔在娜卡的心头扩散。如果塔绮娅的身份被发现，被退学，甚至是被拿去软禁，做实验等最坏的结果发生了，自己还有何面目再面对她，以及她死去的父母？面对米蒂安的责问，自知理亏的娜卡哑口无言。

「她输给了奥兹，是我救的她。是我在医务处的老师已经把手放在她的头带之上时闯了进去，将她与其他所有人都轰出了房间，独自为她治疗..因为我害怕她的身份被别人发现...因为我不想再失去薇莉娅学姐...哪怕是她的骨肉！我不希望她要陪着你去和那个危险的组织为敌，去面对数不尽的恶意与危机，我只希望她能够健康，幸福地活下去而已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塔绮娅好啊！但是你呢！」

越说越激动的米蒂安向娜卡伸出食指。她的手指甚至在颤抖

「你连对她的感情都无法辨认，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就能满足你的某种感情和欲望...因为你，塔绮娅也像变了个人一样...塔绮娅她因为思念着你，变得偏执，混乱，冲动...既然你是她最信得过的人，在这种时候不应该向她伸出援手才对吗？可是你竟然把这样的她扔在一边？真不敢相信...你才是不为塔绮娅考虑，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她，甚至把她变得像现在这样的人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所谓的尊重她的看法，只会害了她而已！」

「是...是我...吗？」

对塔绮娅的歉意逐渐转变为了对自己的责备。娜卡此刻的内心异常动摇。面对米蒂安的指责也开始接受起来。她看着自己的因为后怕而颤抖双手，也同样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米蒂安说的没错。娜卡隐约可以察觉到塔绮娅对自己有着盲目般的信任和崇拜。但这样的自己又给了她什么呢？比起肉体上的锻炼，心灵上的指导更加重要。而娜卡却发现自己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只想着自己还没有整理好对塔绮娅该说的话，没有明白对塔绮娅的心意与感情。自顾自地认为应该让塔绮娅自己思考。却没想到塔绮娅还很年轻，正是处于需要他人指引的年纪。一味的放任并不能让她拨开迷惘的云雾，反倒只会让她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娜卡没能注意最重要的东西，险些让事态演变至无法挽回的地步。

更加遗憾的是，娜卡并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她无法回应塔绮娅的心意。也无法向她说明自己的心意。始终无法向对方袒露的内心最终也只会越错越远。继续合作下去的话等待着她们的未来究竟是吉还是凶，现在娜卡已经完全无法作出判断了。

原本言辞和举动都非常激动的米蒂安，在看到娜卡的迟疑之后顿时冷静了下来。换上了一副平静的口气

「娜卡同学。这不是交易。是我对你的请求。我求求你救救塔绮娅。不要再让她身陷险境了。还有，我把这些故事都告诉你，也不是希望你自己去找他们的麻烦。而是希望你能知难而退，也不要再去和他们扯上关系了.我非常欣赏你的才能，也是从心底认为你可以成为这世间第二名神女...我也不希望你这么年轻就死去啊！算我求你了。与塔绮娅解除组队关系，你去展开你自己冒险，让她和我一起和平地生活下去吧...希望得到她确实是出于我的私欲，但是我不希望她面临危险，不希望她跟着一个无法照顾她，无法回应她的感情的人最终变得越来越不像是她的心情也绝无半点虚假！」

「....」

口口声声说要尊重塔绮娅的看法。结果却让她变成了这副讨人嫌的模样。娜卡也明白自己只是在说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实际上塔绮娅的内心她一点都不能理解。「尊重塔绮娅的想法」这种话，自己其实完全没有资格说出口。

再加上塔绮娅跟随自己确实是数次遇到了性命攸关的险境，而那时自己竟然无法帮上任何忙。只是靠着所谓的「奇迹」与「偶然」才克服了过去。如果不是米蒂安帮忙，恐怕现在塔绮娅早已被囚禁起来。而在前几天的模拟考核之中，她甚至险些死于自己的部下之手。而法恩派出刺客的理由，仅仅是塔绮娅跟随自己而已。

娜卡为塔绮娅所添的麻烦，还有无法在她真正遇到困难时为她提供援助，排忧解难。她本人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娜卡还想和塔绮娅继续组队下去，但支撑这一点的合理理由几乎已经不复存在。她是魔王，而她是勇者。两人在一起的命运注定不会有美好的结果。事到如今，她也再无回绝米蒂安的理由了。

「欧西德先生死前曾把她托付给了我，但是正如你所说，我没有能力完成欧西德先生的遗愿...过两天，我去找塔绮娅谈一谈」

「那样再好不过了，娜卡同学。我相信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不过...我还有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了我，我才会帮你向塔绮娅说情」

「你问吧，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一定如实交代」

「...那些家伙，那个组织的秘密基地在哪里？」

米蒂安不仅是为塔绮娅着想，也为了自己安全而劝自己不要去和那个组织为敌。这份好意娜卡心领了。但是娜卡并不对自己的安危有任何担忧。

因为她是Lv∞的魔王。就算单枪匹马从正面闯进去，她也有轻松将那个组织彻底消灭的能力与信心。身为魔王，企图推翻自己统治的叛乱者是必须铲除的存在。向去过秘密基地的米蒂安打听他们的根据地，等毕业之后便立刻向他们降下「天罚」。娜卡想做的事仅此而已。

「我不是说了我也不希望你去和他们为敌吗？你怎么...」

「老师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自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啊...」

在米蒂安眼中，娜卡不过是个没有战斗能力的圣女而已。如果再去掉了战斗职业的队友，她又打算如何去面对那个组织？但看她的眼神又是毫无畏惧的样子，胸有成竹般坚定。似乎不是在逞强或是开玩笑。况且也答应了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米蒂安也只好无奈地叹气，然后把她想要知道的信息告诉她

「我也不知道。祭祀只说在太阳花镇一颗大树下做好了移动用的魔法阵，只要我站进去并说出口号，就会被直接传送到基地之中。从基地返回太阳花镇也是同理。所以基地的具体地点我也是毫不知情」

「那么那棵有魔法阵的树在哪里，口号又是什么？」

「那棵树在我的住处不远处的一个餐厅旁边，口号是...」

米蒂安正要张开嘴说出口号。但刚说出第一个字眼「J」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米蒂安突然浑身抽搐，张开的嘴就像是下巴脱臼了一样无法合拢，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嘴中只能勉强挤出「噶，咕」之类的呻吟声

「米蒂安老师？你怎么了！喂！你没事吧！」

娜卡凑上前去查看，却发现米蒂安的双眼顿时布满血丝，双眼眼白已经变得血红。口鼻耳等处开始慢慢渗出血迹。全身的青筋也不正常地暴起甚至开始破裂。再接着，米蒂安全身都布满了淤血，每一个毛孔都开始喷出细细的血丝。她倒在了地上，只有张着已经苍白的嘴唇，瞪着快要从眼窝中跳出来的双眼的份

就算娜卡立刻向她施放了中级治疗魔法，也完全没有任何效果。这一魔法本就拥有快速且高效的治疗能力，经过半年的学习，娜卡对这一技能的掌握更是变得炉火纯青。但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米蒂安身上发生的奇怪异变。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可恶，该怎么办...」

米蒂安的伤势以无法阻止般的速度遍布全身。最终影响到了身体内部的内脏。鲜血原本只是「渗出」，现在却已经是从她的五官里「涌出」。娜卡就算用尽一切方法试图为她止血，米蒂安的生命依旧在迅速流失着

全身就像被彻底拆分一样。在这地狱般的痛苦之中，米蒂安拼尽最后的力气用已经沾满自己的血，指甲也全部脱落的手紧紧地攥住娜卡的袖子，燃烧自己的生命，将一个个单词拼成了最后一句话

「果然...那些...家伙...不会...原谅...泄密...者的...」

走马灯之中，米蒂安看到了三年前那一天的景象。「骑士」的话语也再一次回响在她而耳旁

「不会对知情人杀人灭口，也不会威胁他们留在不情愿继续待下去的地方」

没错。她只说不会对知情人杀人灭口，

并没有说不会对「泄密者」杀人灭口。

「塔绮娅...薇莉娅学姐...果然我还是，没有得到幸福的运气...吗」

走马灯的最后，出现的是她最后想见到的人的身影。她似乎在不远的前方召唤着自己。米蒂安明知不可前往，但还是无法停下实际并没有迈出的梦中的脚步。

「咳啊！」

这一声咳出了大量鲜血的惨叫，就是米蒂安留在人世间最后的绝唱。她全身的器官顷刻之间全部爆裂开来。她瘦小的身体就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在了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