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幕间3 暴雨中的清晨（中）

将一碗粥喝完之后，娜卡扶着塔绮娅重新躺回床上。似乎是因为吃饱了的缘故，这次塔绮娅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发出平稳的呼吸声。看起来也没有再做噩梦的样子。

为了不打扰她，娜卡轻轻地收拾吃剩下的餐具。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将它们还给店家。

「娜卡，你等一下」

就在娜卡走出房门时，茉莉也跟在她的身后。等走到不会吵到塔绮娅的位置时，茉莉叫住了娜卡。

「这碗粥是你做的？我不记得店里的菜单上有这东西」

「是」

娜卡点了点头。她借用了他们的厨房与白米，自己亲自下厨为塔绮娅做了这碗热粥。

「果然是这样啊...娜卡，不是我说你，你有点太宠那个少年了吧」

「有吗？」

「你知道吗？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休息过。一直候在少年的身边。为他换冰袋，为他擦汗，还给他做吃的...娜卡，我怕你也累出毛病来啊」

茉莉作为旁观者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在她心目中，娜卡与塔绮娅是一对恋人，照顾生病的恋人本身没什么。但是娜卡对塔绮娅的关心似乎连恋人之间该有的范畴都超过了。除了些许的嫉妒之外，茉莉更怕娜卡也因此一病不起。

「...我不要紧的」

娜卡淡淡地回应。但这只是为了让茉莉安心的逞强之言。忙前忙后了一晚，不累是不可能的。但是照顾塔绮娅的任务只能由她来做，她也只想包在她自己身上。这既是为了守住塔绮娅的秘密，也是为了缓解娜卡心中的一些痛苦。

茉莉知道，自己是劝不住娜卡的。自己能做到的只有提出一些不知娜卡是否能够听得进去的建议而已。

「唉，你也多保重一下你自己的身体啊。还有...去太阳花镇的事怎么办啊？」

劝娜卡注意身体是其一，茉莉单独和娜卡谈话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们眼下的当务之急：去太阳花镇的冒险家学校。距离报名截止，就只剩下短短几天的时间了。

「少年病得这么厉害，不知道要养上几天才能好。外面的雨又那么大，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这更是耽误了好多的时间啊...怎么办？这样下去的话，会赶不上报名的」

「让我想想...」

如果错过了这次的报名，就只能再等半年之后的下一届招生。娜卡可以等。但是塔绮娅不一样。娜卡对她的特训已经达到了瓶颈。再往下该如何让她变强，娜卡自己也不清楚。她若不去冒险家学校，这半年对塔绮娅来说就如同荒废了一般。如果可以的话，娜卡还是希望半年的时间可以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但是塔绮娅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有外面的天气实在不容乐观。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次机会从她们的眼皮底下溜走。

经过一番思索和心理斗争后，娜卡做出了决定

「茉莉。麻烦你帮我把碗还给店家吧。」

「让我来？你要干什么？」

娜卡望向走廊的窗户之外的雨景。确实是非常磅礴的大雨，呼啸的狂风吹得窗户玻璃都在「嘎啦嘎啦」地作响。若是置身于其中的话就算打伞，穿雨衣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但是这并不能阻挡娜卡

「我去给塔绮娅买点药回来」

「什...什么！你疯了吗！」

茉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力壮如牛的冒险家们都不敢在这一天出门，娜卡却是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说出了惊人之语

「你也看到外面的雨和风有多大了...连树都坚持不住，你这么瘦小的体格怎么能承受得了啊？」

「不要紧，我会小心的」

被吹跑，被淋湿之类的都是小事。茉莉只担心娜卡出去会被吹倒的树木，展示牌之类的东西所砸伤，甚至也有一脚踏入深不见底的水坑，就此淹死在外面的可能。这正是名副其实的冒着生命危险。

「不是小心不小心的事...还有，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还会有药店开门营业啊？我知道你想赶快治好那个少年，但是也不能乱了方寸，病急乱投医啊」

「茉莉」

茉莉已经把道理说得非常清楚了。但娜卡的决心没有丝毫的动摇。

「我没事的。相信我」

「不是相不相信你的事...」

和她打过两年的交道，所以茉莉很清楚。一旦是娜卡决定了的事，纵使再怎么困难，她也一定会去完成。她就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塔绮娅病得这么重，茉莉看在眼里，心里也很不好受。她也不希望耽误报名。但是比起这些，她更不希望娜卡有什么三长两短。「好吧，你去吧」这句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然而就在这时。娜卡看准了茉莉的犹豫，突然一把将碗强塞到茉莉手里，拔腿就跑下了楼。如果茉莉不同意的话，她就算是来硬的也要出门买药。茉莉的脚程没她快，只得趴在楼梯口向下方扯开嗓子大吼道

「娜卡！你给我回来！」

「放心吧！我买到药就回来！」

「我不是说了不会有药店开门吗！」

「我就算转遍整个城镇的药店，也不会空手而归的！」

「你在胡说什么！外面都这样了，你还...回来！娜卡！娜卡！」

起初的两句话还会从楼下传来娜卡的回应声。但从第三句开始，就只剩茉莉的回声在楼道中回荡。紧接着便是老板大声呵斥的声音，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有不听自己与老板的话，擅自跑了出去的娜卡关门时的声音。

「真是个...笨蛋」

茉莉瘫坐在走廊上，潸然泪下。她很生气。气不听自己话的娜卡，也气没能拦住她的自己。更气娜卡宁可拼上性命，宁可忤逆自己也要帮助的塔绮娅。

娜卡已经为塔绮娅付出了太多东西了。现在竟还要冒着几十年罕见的大雨买药给她。她不知道娜卡上辈子究竟欠了塔绮娅多少，才会如此为她拼命。明明自己才是和她相处最久的人。茉莉一直认为自己与娜卡之间不会有任何外人插足的余地。但是为了塔绮娅，娜卡却流露出了茉莉所不知道的一面。本该是钟爱成熟男性的她，心中却满是对娜卡对塔绮娅的过度的关切的不甘与不安。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娜卡已经冲入了暴雨之中。茉莉能做的只有双手合十，为她献上祝福的祈祷。

「愿神明保佑，保佑娜卡可以平安无事地回来...」

♦

出门时，娜卡没有戴上任何避雨道具。因为那些东西根本无法抵挡如此凶悍的雨势。刚走出旅馆不到三步远，她从头到脚全部都湿透了。

尽管如此，尽管茉莉和旅馆老板都大声劝阻自己不要出来。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贯彻了自己的任性。为了治好塔绮娅，她宁愿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

但是她终究还是小看了这几乎史无前例的大雨。别说去找药店，就连往前踏出一步都是奢望。让人透不过气的大风甚至吹得她连连后退。脚下已经没到膝盖以上的积水也大大增加了阻力。光是圣女的力量的话，确实在这天灾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没办法了...」

不到万不得已时，娜卡实在不想使用这招。就算周围的人很少，也还是存在暴露身份的风险。但是眼下大街上空无一人，身为圣女的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她也只好祭出最后的手段：解除「魔王之权能·伪装」，恢复成那个拥有无尽力量，无敌于世间万物的魔王了。

「呼...这下就爽快多了」

原本像是一堵不断逼近的高墙一样的大风，以及连抬脚都做不到的积水在魔王面前都如同静态的空气一般，不再具有任何阻力。娜卡轻松地迈着步子，就像是向往日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一样，淡然自若地走在暴雨之中。

为何没人会在这场暴雨中还出门办事，娜卡很快就明白了。这场大雨确实比一般的任务还要危机四伏。各种东西被大风卷起，无情地肆虐着。不过对娜卡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就是了。

被暴风吹来的，足以将普通人的皮肤割破的树枝，在碰到娜卡的脸时应声粉碎。被连根拔起的大树笔直地向自己倒来，娜卡也是毫不在意。粗壮的树干在砸到娜卡瘦弱的身体后自己反倒是直接断为两截。娜卡却是连晃都不晃一下。看板，石头，砖块...这些东西就算伴随着旋风一齐向娜卡袭来，也未能给她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在魔王无限大的能力面前，就算是这场暴雨本身所拥有的能量也只不过如沧海一粟一般渺小，微不足道。

话虽如此...娜卡全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湿哒哒的布料黏在身上的感觉还是令她非常不快。打入眼中的雨水阻碍了她的视线，却也无法将其拭去。就算现在的娜卡恢复了魔王的身份，走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下，也只会让她充满不悦。

更让她不悦的是，事实正如茉莉所说的那样，她所找到的药店全部都是大门紧闭的状态。不过娜卡怎么拍门，叫门，也没有任何回应。

「喂！有人吗！........切，这家也是这样吗...」

从距离旅馆最近的药店开始算起，这已经是第五家了。娜卡走遍了好几条街。不光是药店，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各类店铺今天都是暂停营业的状态。这也并不奇怪。在这种天气下还能上门来为他们的生意帮上忙的人一定是最奇怪的人。不巧的是，娜卡就是这样的人。

接连碰壁让娜卡的烦躁达到了顶峰。她一怒之下抬起手臂，对着药店的门捏紧了拳头

「干脆...直接破门而入吧，反正那些家伙也只会以为是这场雨的错」

娜卡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换了这么多家店完全是多此一举。自己根本没有必要老老实实地去买药。

什么东西都能卷起的暴风雨之下，就算大门被砸破了也并不会显得很奇怪。大门既破，屋内的东西少了些什么更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算等雨停了之后药店的老板过来查看，也不会发现是娜卡的所作所为。

不是娜卡想趁火打劫。塔绮娅在等着她回去，茉莉现在也应该非常担心自己，期盼自己可以早些归来。娜卡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用来挨家挨户找有人在的药店了。虽然这会造成老板的损失，但娜卡别无选择。

「这家店的老板，对不住了」

心中向不认识的人轻声致歉后，娜卡的拳对准药店的门用力挥出...

「是谁啊？下这么大雨还来敲门」

「！？」

就在她的拳即将毫不留情地摧毁木门之前的瞬间，木门上的一个一张脸大的小窗口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从中传出似乎有些年纪的老人声音。娜卡赶忙收回拳力。才避免了一场连人带门都被粉碎的惨剧。万幸，老板并没有发现她的这一动作的样子

似乎也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娜卡装模作样地埋怨道

「...如果里面有人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快点来开门啊？」

「哦，抱歉抱歉...我这老人家腿脚，耳朵都不好使。对不起啊，小姑娘，让你淋了这么久的雨」

「不，也没什么...」

「你是来买药的对吧...想要什么药品呢？」

「我要...」

塔绮娅是因为过重的身心两面的压力与疲惫才倒下的。因此娜卡只要了一些清热，退烧的药物。不一会儿，老人就将用厚厚的牛皮纸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拿了出来。

「拿好，小姑娘」

「谢谢您，请问一共多少钱？」

「四十金币」

「我知道了....咦？」

娜卡正要掏出钱包付款，却发现原本装着钱包的上衣口袋现在却是空空如也。似乎是在大雨之中被风吹来的什么东西所划破的，她的口袋上裂开一个大口子。钱包不知何时从这里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