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旅伴

原本塔绮娅并不敢看梅艾拉的脸。但听到如此惊人之语时还是果断地转回了头

「你...你说什么？」

「都说了，妾身想要找一个一起旅行的旅伴...所以能不能拜托塔绮娅哥哥呢？」

塔绮娅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梅艾拉重复过一次之后她明白这个魔王之女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向自己发出邀请。塔绮娅用力摇头道

「不不不...就算我不该和你战斗，但你我之间还是敌对关系这点并没有变化啊？我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和魔王的女儿一起旅行？」

「可是...」

这种有些强人所难的请求一开始自然会被拒绝。梅艾拉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为难地表达自己这么做的目的

「妾身在遇到你之前也杀了不少想要谋害妾身之人，妾身也在想，这走一路杀一路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毕竟妾身学习过这边的知识，知道杀人是被禁止的行为。妾身想，如果有个人能和妾身一同旅行来当妾身的保镖，同时也帮妾身隐瞒身份的话就太好了呢...之类的」

「你杀了不少的人？」

一听此话，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塔绮娅心头油然升起

「该不会还有什么追兵之类的人在追杀你吧...」

「嗯，这种人妾身虽然还没看到就是啦...但也不敢说一定没有哦」

「...」

也许对拥有不死之身的梅艾拉来说有没有追兵根本无所谓，反正她是杀不死的存在。有人敢动手伤害她，她直接出手杀之就好了。但是现在跟她坐在一起的塔绮娅却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如果现在这副画面被追杀她的人看到了的话，自己恐怕也会被误认为是她的同伙。

这完全是惹没必要的麻烦上身。塔绮娅依旧不肯点头

「不，就算你这么说...我为什么要帮魔王的女儿啊？」

「怎么这样？难道塔绮娅哥哥就忍心让妾身一个人在这广阔险恶的世间独自旅行吗？因为塔绮娅哥哥是好人所以妾身才想和你一起走的。如果遇到了那些坏人的话，妾身该怎么办呢？不杀了他们的话妾身就自身难保，杀了他们的话妾身也迟早会遭到逮捕...呜呜呜，可怜的妾身该如何是好啊」

见塔绮娅不肯同意，梅艾拉竟用食指轻拭自己的下眼睑，「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两行眼泪从她漂亮的双眼中直线落下。俗话说梨花带雨真叫美。本就长得非常好看，还与塔绮娅最尊敬，最喜爱之人有着相似面容的她哭起来更是让塔绮娅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完全招架不住。

「你别哭啊！这样好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

塔绮娅试着哄她两句，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多少了解了当初安慰哭泣着的自己的娜卡的心情了。这种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的泪水实在是令人无法置之不顾。因此，她多少也心软了一些。

「先别哭好吗？有话好好商量...」

「嗯」

梅艾拉的眼泪收回去的速度比塔绮娅想象中的还快。她的口风只是稍微松了一些，梅艾拉就立刻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眼泪也消失不见了。直让塔绮娅怀疑她是不是还有什么随意操控体液的魔法。

不过梅艾拉所说的事情，塔绮娅也不是完全没有进行考虑。如果就这样让她一个人在人类的城市中往来的话，实在是很难说她又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情，做出怎样的反应来。从她大大方方地对自己说出魔王的女儿的身份一事来看，她似乎更不知道人类这边对魔王是有多么地痛恨。也许很多被她所杀的人类有一部分并非是贪财贪色，纯粹是因为想要杀死魔王之女，立下大功而攻击她。放她自己一个人离去的话，她真的很有可能在人类王国中捅出大篓子，害死更多的人也说不定。她是不死之身，一味地攻击她只会导致人类这边损兵折将，而她却可以安然无恙。这对人类方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有一个知道她身份的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为其打掩护，从而减少知道她身份的人的数量，从而避免再有人遇害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嗯.....不对啊...」

不过想到这里塔绮娅才想起一件最根本的问题

「话说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来人类的王国的啊？如果担心有人对你不怀好意你直接回家去不就好了吗？」

说到底只要她回了魔王城，那么这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比起和她旅行，塔绮娅现在更想选择劝她回去。

但听到塔绮娅的这一建议时，梅艾拉却是有些惊讶。接着低下了头，露出不安，不满的表情。

「妾身不想回去...」

「为什么？」

「妾身从出生起就生活在那个阴森森又冷冰冰的魔王城里。妾身的房间之中连个窗户都没有，这次离开魔王城，是妾身有生以来第一次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妾身如果回去的话，等待妾身的还是那个一成不变又昏暗无光的日子...妾身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再也不要过那种生活了！」

梅艾拉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塔绮娅明白魔王一定会把自己的女儿好好地养在魔王城中，当她是个闺中之宝。不愿让她接触外面的世界。也能理解经历了这些生活的梅艾拉是有多么地渴望见识对她来说充满未知的新天地。塔绮娅不是冷酷无情到可以事不关己地说「你过什么生活关我什么事」的人。不知不觉开始同情起她来。

「是吗...你也是很不容易啊...」

不过同情归同情。从梅艾拉的说法来看，她是没有和魔王打招呼离家出走的。得知她失踪后，魔王一定会派兵前来捉拿梅艾拉。塔绮娅虽然想要杀死魔王，但从刚刚的战斗中她也明白过来连魔王的女儿都赢不了的自己距离战胜魔王还有着很远，很远的路要走。如果跟她走的话自然难免会遇到追兵。此时与魔王，或是魔王所派出的追兵战斗并非是上策。就算心中的天平发生了变动，但现在的她还是更偏向于拒绝那一边。

「不过我还是没法和你一起行动啊。你的父亲下令杀死我的族人，我终有一日要杀死他为族人们报仇...你就能心甘情愿地和想要杀死你父亲的人一起行动吗？」

「父亲？」

梅艾拉歪了歪头

「娜玛·卡莲拉是我的母亲啊」

「........咦？咦咦！！！！」

历届魔王传说都是以身着全身铠甲的形象出现。没有任何人类，精灵知晓魔王的真实面貌。娜玛·卡莲拉这个一上任就向精灵族宣战，在短短几年内就把整个魔之国焕然一新的激进派一直都被精灵王国，人类王国的高层们视为男性魔王。塔绮娅一直以来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在听到魔王的真实性别时惊讶地喊了出来

「母...母亲？魔王是女性吗？那个Lv∞，杀人如麻，嗜血如命的娜玛·卡莲拉？」

「是啊。怎么，你们都以为母亲大人她是男的？」

「这，说来惭愧....不过这个不重要！就算她是女性，也不能改变她做了绝对无法饶恕之事的事实！我是发誓要杀死你母亲的人，不能和你一起旅行的！」

「有什么关系呢？因为你肯定杀不了母亲大人的。你连妾身都赢不了，还想战胜比妾身强之万倍的母亲大人？也就是温柔善良的妾身你才能活到现在。如果你遇到了妾身的母亲大人的话你早已死上无数次了吧」

「....」

输给梅艾拉之后的塔绮娅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她不打算放弃，但是自己在有生之年到底是否真的可以杀死魔王？这已经是完全的未知数了。「我会杀死你的母亲」不过是拒绝梅艾拉的说辞。但这个理由根本骗不了比塔绮娅看得更清楚的梅艾拉。

甚至梅艾拉还接过这个话茬，以此为条件向塔绮娅抛出一个有利于她的条件

「但是如果你和妾身一同旅行的话，就算日后有一天你真的和母亲大人碰了面，动起手来，妾身可以为你求情，让母亲大人饶你一命哦」

「不，不需要。我的族人，我的父母不会希望我是会在魔王面前屈膝投降，贪生怕死之人。如果输给了她，就算她不杀我，我也会自行了断」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塔绮娅一定是做好了必死的觉悟才会向魔王发起挑战。如果失败，那么塔绮娅也不打算苟活于世。而是选择慷慨就义。这个条件依然没能改变塔绮娅的态度。提升自己的个人修为，以更好的面貌去寻找娜卡，与她重逢，这次不再让她失望，与她一起战胜魔王...塔绮娅所计划的未来之中完全没有什么空档可以留给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魔王之女。

就算用到了假哭，塔绮娅还是软硬不吃。想要直接说服她似乎很难。梅艾拉眼睛一转。又露出一个不被塔绮娅所发觉的诡异笑容。

然后她突然站起身，像是释然了一样说道

「啊~啊，既然怎么说塔绮娅哥哥都不肯帮妾身，那么妾身也不能强求什么了。但是塔绮娅哥哥，接下来你有什么具体的目标吗？比如去哪个城市做什么事之类的」

「这个....」

虽然最终的目标设计得很明确，但又该如何实行呢？塔绮娅确实还没有相关的头绪。毕竟她连现在自己身处何方都不知道。

梅艾拉伸出手指，指向了大路前方

「既然如此，塔绮娅哥哥不如先去前方的瓦多镇看看？」

「瓦多镇？」

「是啊，被妾身杀死的那三个小偷临死前说过，瓦多镇距离这里徒步大概需要两天，是一座拥有冒险家公会，可以接取任务的大城市哦。妾身正好也要赶往那里，塔绮娅哥哥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至少这两天内和妾身一同前往那里怎么样？等到了那里妾身自然会和塔绮娅哥哥分别，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

反正也是无处可去。不如先找一个落脚点稳定住再说。如果有冒险家公会的话，也可以通过任务来赚取金钱，锻炼自身的实力。对于实力与资金都严重不足的塔绮娅来说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在大城市中也可以更方便的获取想要的情报。和梅艾拉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短短的两天而已，并非真的成为她的旅伴。几乎别无选择的塔绮娅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建议

「嗯，那就先这么办吧...」

「太好了！那么这两天内就请多指教了哦，塔绮娅哥哥」

欢呼雀跃的梅艾拉一把攥住了塔绮娅的手。刚才的战斗中塔绮娅还没有发觉，梅艾拉那双柔软的小手在这冬季之中却是如火炉一般温暖。而更加温暖的，是她在哭泣过之后还挂着两道泪痕的状态下对塔绮娅展露的笑容。由于对娜卡的思念，塔绮娅又一次不小心将她与娜卡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好像娜卡在对自己如此微笑一样。面对这样的美景，塔绮娅自然已经是慌到手足无措

「不，没什么啦，举手之劳而已...」

「是吗？那么塔绮娅哥哥，妾身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呢...」

「什，什么？」

梅艾拉故意作出撒娇的声音，扭捏的姿态。提出了任性的要求

「塔绮娅哥哥，你背妾身走好吗？」

「什么...背你走？」

「因为，妾身实在走不动了嘛」

她走个形式一样地揉了揉自己的腿，娇滴滴地埋怨道

「妾身是靠着这双从来没有离开过魔王城的腿一步，一步地从魔王城走到这里来的。所以妾身刚才就说饿了。想吃了你。现在妾身大发慈悲地放了你一条生路，肚子饿得咕咕叫...你难道就不能帮一帮妾身吗？」

「可...」

塔绮娅刚想问「你不是还吃了三个男人吗？」，却被梅艾拉抢先一步堵了回去

「不杀之恩难道就不是恩了吗？那个娜卡姐对你有恩，你想报答她，难道对同样有恩于你的妾身就只是随便打发了事了吗？...求求你了，塔绮娅哥哥」

说着，她就双手握拳抵在自己的下巴上，不加掩饰地在通过道德绑架和卖乖装可爱来试图说服塔绮娅。

就算塔绮娅此时已经明白她从刚才开始都是故意在用这种方法博同情。但在她那可爱的容貌与姿势面前，塔绮娅还是妥协了

「好吧...」

「哇！太好了！最喜欢塔绮娅哥哥了！」

「...」

塔绮娅闭上眼睛，不断告诉自己，自己不是同性恋。喜欢上娜卡这个女人纯粹是因为她个人的魅力。如果娜卡是男人的话自己也一样会喜欢她，自己绝不是米蒂安老师那种会对女性**的人。现在也不过是报她的不杀之恩而已。但回过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蹲了下来，做好了随时让梅艾拉骑到自己背上的准备了。此时再想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她有些不甘地轻声说道

「...上来吧」

「嗯，那妾身就不客气咯」

梅艾拉轻轻将腿放入塔绮娅的手中，同时双臂紧紧搂住塔绮娅的脖子。确认梅艾拉已经就位后，塔绮娅抱住她的双膝内侧，将她背了起来

背起她的瞬间，塔绮娅不禁发出感叹

「好轻...而且好香啊...」

不知是不是经过半年的高强度训练，所以力量值大幅增强的缘故。塔绮娅只觉得梅艾拉轻的好像风一吹就要飘走一样，下意识地更用力抱住她的双腿。同时，那股多种花香混合而成的清香无比的香水味也从梅艾拉的身体漂到了塔绮娅的鼻中。近距离闻的话更是有一种多层次的复合香味。对从未享受过如此奢侈之物的塔绮娅来说实在是好闻到让她大开眼界。

但新鲜感过去之后，塔绮娅心中涌上的只有无地自容的自卑感。

魔王之女穿着好看的绫罗绸缎，全身上下雪白如霜，尽显荣华富贵之态。而自己却是这幅灰土灰脸的模样，身上只有比破布好不到哪去的粗布编织的衣物。更是不曾有福气享受这些装饰品与化妆品。这样娇生惯养的孩子，却拥有如此辛苦的自己也得不到的强大力量。塔绮娅不禁感叹世态不公。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了一切，而有些人哪怕再怎么呕心沥血，也终究只是一场空。自己和自己所背的梅艾拉就是最为鲜活的例子。

「怎么了？塔绮娅哥哥？」

将自己背起后塔绮娅却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梅艾拉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塔绮娅这才从惆怅之中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回应道

「没，没什么。只是想些事情而已...那么，你知道那个瓦多镇怎么走吗？」

「嗯，妾身知道哦」

「那么就麻烦你指路了」

「好的~」

........

现在的塔绮娅完全没有料到，梅艾拉心中到底打着什么鬼主意。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又一次中了这个调皮的小恶魔的计。她老老实实地顺着梅艾拉所指的方向迈开步子，走向了那条不归之路...

♦

娜卡正坐在魔王城内她的王座之上。女儿失踪的她此时却显得异常的平静。回到魔王城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左右。她多少也找回了一些当年的感觉。坐在至高无上的御座，俯视听命于自己的众生。这样的日子已经快三年没有体验过了。她现在感觉很好。那些因为人类的感情而迷惘的想法已经被高高在上裁司一切的优越感与统治感所取代，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今天的议会已经结束，娜卡赶走了包括法恩在内的其他干部。只留下了一人。一个身形瘦高，脸的两旁长着两个巨大的红色复眼，全身上下长满和镰刀一样锐利的弯刃的虫型魔物伏在娜卡的面前。

它名叫迪亚斯。前任魔王在世时它便已经和娜卡相识，是一同掀起反旗的战友。在娜卡成为魔王之后也尽心尽力地辅佐娜卡，为她南征北战。是少数得到娜卡的承认，知晓娜卡的真面貌的干部之一。而此时，它被从前线的据点叫了回来。

就算是旧识，迪亚斯也不敢失了礼数。面对紧急召回自己的娜卡，它恭敬地问道

「魔王陛下，请问特地召回属下有何要紧之事？」

「迪亚斯。孤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请陛下赐教」

「你看了这个就知道了」

娜卡从扶手上拿起一摞文件，扔到了迪亚斯的面前。它伸出触须将文件捡起，仔细阅读了上面的内容。看过之后，它也明白了娜卡所托之事为何

「您是叫我，找到公主陛下吗？」

「没错。你拥有可以变化为人类外表的能力，把混进人类社会里的梅艾拉揪出来这个工作非你不可完成」

公主：梅艾拉失踪一事迪亚斯也是有所耳闻。只是比起当时慌张到手忙脚乱的法恩，它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应来。它只觉得此事与它无关。只是随便应付一下法恩的命令就好了。

不过现在直接由魔王做出指令，迪亚斯便不敢不认真对待了。它将文件所提到的每一个关键的细节牢牢记在心中。再次俯身向娜卡磕头道

「能够得到魔王陛下如此赏识与肯定，属下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属下必定不辱使命，将公主陛下带回您的面前」

「不...你不用把她带回来。只要找到她，把她的位置传达给法恩，法恩就会再传达给孤。这样你的工作就完成了」

「...属下明白」

娜卡走下王座，来到迪亚斯的面前，轻抚它的外壳

「迪亚斯将军。这次任务比较特殊，也许会耗费很长的时间，很多的精力也说不定。孤鉴于你平日来劳苦功高，忠心耿耿，任劳任怨。这次任务成功之后，孤将给予你非钱财所能比拟的奖赏。那就是...」

奖励的具体内容娜卡是在迪亚斯的耳边轻声诉说的。那也确实如她所说，是与迪亚斯，其他将军之前接受过的寻常奖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天大恩赐。迪亚斯听罢欣喜若狂，更是不住地以头抢地

「感谢魔王陛下！感谢魔王陛下！属下愿为此而拼上性命！」

用丰厚的奖赏来激励部下，是身为君主必备的策略之一。就算这个奖励对娜卡来说也确实是太过重大了一些。但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宁可付出这样的代价。最后，她向迪亚斯嘱咐道：

「梅艾拉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为了方便行动，她一定会拉一个人类来为她打掩护。在她的花言巧语面前，孤想应该没什么人类能够招架得住才是，大概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吧。所以...如果有人胆敢碍事的话，一律杀无赦...明白吗？」

在莫大的恩赐面前，迪亚斯的回答仅有一句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