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两人的梦想

魔王拥有无限大的力量...这并非是夸张式的说法或是一种比喻。自从成为魔王的那一刻开始，娜卡就感觉到自己体内拥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远比她所认知到的整个「世界」更为巨大的力量。有这股力量的话，就算将天地万物全部化为虚无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仅是这样的话，也还远远无法企及自己体内力量的「上限」。而自己的上限究竟在哪里，身为魔王的娜卡自己至今也并不知晓。

但她知晓的是，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力量与能力全部都是用于破坏，用于杀戮的力量。魔王所掌握的魔法中并无治愈魔法，只有她才能施展的特殊能力「魔王之权能」之中也不存在救人的方法...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的。但是在误入歧途的不良少女露提丝的生命之灯火熄灭的那一刻，一个前所未有的设想在娜卡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来。

那只是理论，并非确实的经历。但是现在娜卡愿意一试。在圣女的治愈魔法已经无法将那个即将逝去的生命挽回的如今，也许只有身为魔王的自己的力量才有可能办到这堪称是逆天而行的任务。如果是魔王那无穷的力量的话，就有可能创造之前的自己所无法实现的奇迹。

而将其真正从理论化为现实的基础，就是在场唯一一个除了自己之外，具备常人所不能及的力量的生物：露丽莎

...

「这，这里是...」

露提丝缓缓地张开了眼睛。并慢慢地坐了起来

「呜哇！」

刚刚睁眼，一股激烈的气流便打在她的脸上，她不禁眯起眼睛。

「我，我到底在哪里...」

她的记忆中断于那个破败的据点之中。她在最后关头看到了躲在远处的查尔斯的身影，没能注意到他的露丽莎逐渐靠近自己的画面，以及查尔斯手中火枪的子弹飞向自己的最后一幕....

但是现在自己似乎并不在那个据点之中的样子。露提丝勉强睁开双眼去观察四周，只能看到无尽的洁白之色。无论是天，还是自己所坐的地板...自己的前后左右全部都是无瑕的雪白。不知从何处吹来的一阵大风都未能将这些雪白吹散。

怀揣着一个猜测，露提丝试探性地捏了捏自己手臂。如她所料的那样，该有的疼痛感并未传来。作为活生生的生物该有的触感并不存在。

既然如此，也就代表着一个结论了

「是吗，我....已经死了啊...」

她十分悲伤，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不满地挥拳打向硬邦邦的地面

「可恶！我还没有和露丽莎再多见见面，也还没有找到老姐的面，就这样死去了吗...可恶.........唉....」

至死也未能完成的遗憾在她的心中挥之不去。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不想死去。

但是，就算自己得到这样的结局，她也并不会感到意外，也不会为此而怒斥命运不公

「没办法啊，谁叫我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呢...」

曾有许多的女孩被自己欺骗到偏僻的地带，她曾目睹过许多女孩哭喊着被组织里的男人们用暴力押上马车的画面。那时，自己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无动于衷地看着罢了。那些女孩究竟都有谁露提丝早已不记得，但她相信，那些女孩或是女孩的家人们，一定也有为此而命丧黄泉的案例存在吧...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也许这样的例子也不只是一例，两例...

这样一想，露提丝便也释然了。这是自己应得的结果，是迟早会来的报应。自从降生在这个世间之后，就从未给任何人带来过任何幸福的自己只可能会迎接这样的结局。这是早在预料之中的事情。这不怪没有察觉到子弹的露丽莎，更不怨打出子弹的查尔斯。这一切，不过都只是咎由自取罢了。

「唉...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还想在最后对露丽莎，对娜卡小姐，还有老姐说声对不起呢...连这样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得到满足，我还真是一个不容原谅的人呢...希望下辈子我能够生在一个和平的环境之中，作为一个好人平稳地渡过一生吧...」

一边考虑起来生的事情，露提丝一边好奇地环顾四周

「不过说起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看颜色这么白，难道是天国吗？...不，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上天堂啊...但说是地狱的话，也未免太干净整洁了吧？.....喂！有人吗！！」

不过就算是要投胎转世，也应该有相应的方法才对。只是坐在这里，露提丝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她顶着风，试着大声呼喊

终于，在三四声呼唤之后，她得到了回应

「啊...你醒了啊！露提丝！」

「.....咦？」

那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虽不见其身姿，但那名女性震耳欲聋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让露提丝不禁起疑。

因为那个声音虽然听得不多，但露提丝再熟悉不过了

「......露丽莎？？」

流畅的话语简直无法让她相信声音的主人竟会是不久之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念的那个女孩。但不是她又是谁呢？守护自己的怪物：露丽莎的声音，就是唯一回应露提丝的呐喊的声音。

「露丽莎！你在哪里！！是我换听了吗！还是说连你也...露丽莎！！」

露提丝焦急地询问。如果因为自己而连累她也死去的话，就是投胎转世，露提丝也无法安下心来。而露丽莎的声音则有些轻巧地回答道

「啊，先不说这个了...抓稳了哦露提丝！可不要掉下去了！」

「咦？什...什么掉下去？我又要抓哪里？」

「我们马上就要突破云层了！」

「什....」

「呼」

不等露提丝回答，眼前雪白的一切便突然随着一声巨响，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头顶上是苍蓝的天空，身边两侧是朵朵云层。而身下则是一片如血一般的赤红，如铁一般的坚硬。

露丽莎的声音，也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时，露提丝才清楚地看到自己究竟坐在什么地方。一个身长足有数十米的巨大钢铁要塞一样的巨大龙形怪物张开巨大的双翼，载着露提丝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之中翱翔。

这时，身下再次传来了巨大的声音

「我们现在正处于数百米高的空中哦！露提丝！舒服吗？」

「你.......你是.....露.....丽莎吗....」

「就是我哦！露提丝！虽然我原本不叫这个名字，我的主人赐我一个叫做『亚格』的名字...但露提丝你想怎么称呼我，我都会接受的哦！」

「你原来...是这幅样子...」

露提丝知道自己所见的露丽莎并非是露丽莎原本的模样。也听姐姐描述过那一日在王都前与她交战的怪物的模样。但现在她看到的露丽莎的样子，却比自己想象中的，姐姐描述中的还要巨大。这才是一直伴随着自己的那个矮小又瘦弱的女孩真正的姿态。她是那么的壮观，那么的强大...也是那么得令人安心。

「露....丽莎...我，我这是...而你又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的梦境之中哦！」

「....梦境？我...我这是在做梦吗？难道说...我还没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露提丝！因为你现在看到的不只是你的梦境...同样也是我的梦想呀！」

「咦...」

「对不起！我是条很笨的魔龙，一直都无法按照你所希望的那样说话...但现在我终于可以告诉你了，露提丝！」

既是亚格，也是露丽莎的存在兴奋地说着，幸福地振翅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载着你一起飞向这样阳光明媚的蓝天！！」

「......」

露提丝有些惊讶，也有些惊喜地摸摸自己的身体，在各处掐了掐。依然没有传来任何痛感。她依旧无法确认自己到底是生是死，眼前的状况究竟是不是自己临死前的妄想。

但无论是哪种，都已经不重要了。事到如今，她才回答露丽莎方才提出的问题

「嗯........你的背上很舒服哦，丽莎...」

现在她只想享受这如梦似幻的一刻。与心爱的露丽莎两人一起，在空中漫游的这样的时间。没有人回来打扰她们，这是只属于她们两人的天地。

她慢慢地爬向魔龙的肩膀部分，抓住其中的一角，向下看去

「哇，原来城镇...这么小啊...」

从高空中俯视下去，那些原本庞大到会让人迷路的城镇，城镇间弯弯曲曲的道路，甚至是大川大河都显得像是一个个积木玩具，一条条细线一样渺小。这是没有翅膀的人类所不可能目睹的画面。而这也是拥有两个名讳的魔龙赠与露提丝的，饱含她的真心的礼物

「你喜欢吗！露提丝！」

魔龙开心地问道

「.....嗯，喜欢...」

背上的人类缓缓地回答

「嗯！你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

比起这些东西，比起其他任何东西...唯有一个存在，是露提丝心中永远无法取代的宝物

「...我还是更喜欢你啊，丽莎...」

「....咦！？」

露提丝的话让魔龙巨大的身躯不禁一颤。仿佛有那么一瞬完全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一样。人类的话令她大为意外。但是很快她便恢复了振翅的动作。只是这次，她放慢了一些节奏

「我，我也...」

她不想飞得那么快，她想再飞得慢一些。这样一来，自己与心爱的人类一起相处的这美妙的一刻，也可以变得更加漫长一些

「我也最喜欢你了！露提丝！！」

魔龙的回答也让人类一怔。与这个怪物...不，与这样可爱的存在相遇的那一日开始的点点滴滴在她的脑海中循环着。她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也可以得到这样舒畅的感觉，这样开心的时刻。她含着泪，倔强地试图拒绝着本不该属于她的美好，决定不再隐瞒邂逅的那一天自己并无善意的真相

「丽莎....丽莎....！我...我....我其实一开始，是想把你卖掉的....」

「......我知道！」

「所以，我，我没有资格被你所爱....」

「....跟那些都没有关系！」

「丽莎，你，你愿意原谅我吗...」

「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你哦！露提丝！」

「诶...」

「只要能够帮上露提丝的忙，就算露提丝把我卖掉，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丽莎....」

「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我还是想和露提丝，一直在一起呢....」

「丽莎！」

露提丝紧紧地抱住魔龙的鳞片。不肯放开。

物种并不相同的两个生物，在这同一时刻落下了并不存在的眼泪。在这似真似幻的天地之中，只有两情相悦的两个存在终于心意相通的幸福感显得那么的真实可信

露提丝已经不在乎眼下的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的幻想。她只希望这一刻能够成为永恒。如果自己已死，她希望自己不要去转世投胎。如果这是梦境，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但是，万物终有焉时。一道闪耀的白光突然出现在了两个女孩的面前，浮在高空之中。

看着这道白光，露丽莎有些遗憾地说道

「看来，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时光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啊，露提丝...」

「什么...丽莎！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幸福哦，露提丝！虽然只是梦境，但能和你一起飞翔真的是太好了...我想我就是为了终有一天能够带你飞向蓝天而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吧...」

「回答我啊！丽莎！！」

「虽然很遗憾，但今天就只能到此为止了...为了救露提丝，我付出了很多...回到现实之后，我恐怕已经无法再这样和你对话，也无法再载着你飞翔了...但是我相信，那一天终有一日，一定会真正到来的！我会用真实的翅膀将你放到背上，在真正的世界里翱翔！我的梦想并未就此结束...而是刚要正式开始啊！」

「不要！丽莎！我还有话想说...」

「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还请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哦，露提丝...」

「丽莎！！」

无论露提丝如何试图阻止，都终是无济于事。露丽莎庞大的身躯义无反顾地飞向那道闪光，一条龙与一个人类，两个存在的身影同时消失在了那道光芒之中....

....

♦

「....！」

露提丝猛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是真实发生的事实。

众目睽睽之下，本以为已经救不回来的露提丝张开了她的双眼。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她第一眼看到的并非是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双眼的女仆，也不是欣慰地落泪的茉莉，也不是缓缓地吁出一口长气的娜卡，更不是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姐姐

而是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用她的嘴唇与自己嘴唇相叠的露丽莎的身影。

露丽莎紧闭着双目，一边吻着自己，一边均匀地呼吸着。她并未注意到露提丝恢复了意识的样子，继续保持着一样的姿态...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现在的露提丝不再是不久前那副与露提丝相差无几的少女的模样。而是恢复到了两人最初相遇时，那个看上去年仅五六岁的年幼模样。

「.......咕噶？」

而随着露提丝的身体开始回暖，心脏开始重新正常地跳动，露丽莎还是注意到了身下的女孩的动作。她好奇地将嘴唇从露提丝的嘴唇上移开，发出了那如同野兽一样的叫声。她清楚地看到露提丝真正恢复意识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呜噶~」

她已经不再能说话，也不再能施展更为接近它本尊的力量了。但露丽莎是幸福的。就算她已经什么都不再懂，什么都不再了解，也无法再进行理性的思考。唯独将这个名为露提丝的女孩救回而产生的喜悦，已经成为了这个魔龙的本能意识。就算露提丝慢慢坐起来，她依然不肯离开，一双小爪子紧紧攥着露提丝的衣服。好似是在宣扬这个女孩是自己的东西一样。

「....露提丝！！！！」

到了这时，身为母亲的露休丝才终于意识到几乎撒手人寰的女儿又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女儿没有死去。她还活着，还活生生地她大哭着扑了过去，一把将露提丝，以及露提丝怀里的露丽莎一同揽入怀中。畅快又幸福地痛哭着

.......

「露提丝！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说，快告诉妈......姐姐！姐姐我绝对饶不了那个家伙，不管他是谁...我都要把他碎尸万段！」

女儿生还的喜悦过后，对将女孩险些送入鬼门关的那个人的恨意便立即涌上露休丝的心头。她急切地询问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这名女骑士只想将比马尔蒂斯的死状更为凄惨，痛苦的死亡送至那个凶手的身边。但刚刚才恢复意识的露提丝身体依旧虚弱，脑袋也因为失血导致的缺氧而有些昏昏沉沉，她的记忆暧昧不清，无法回答问题

「呃...老姐，我...」

「我来回答吧」

而接过话茬的，是在一边冷静地用湿布擦着手心中的汗水的娜卡

「亚格在你醒来之前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因为和你慢慢说明情况会很耽误时间，也许会错过救回这个孩子的机会也说不定，所以我就没有和你说。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我就告诉你吧...打伤你女.....妹妹的，是一个叫查尔斯的家伙」

「什....查尔斯！？他，他是什么人！」

「他是露提丝曾经混迹过的那个奴隶商人组织的头目。露提丝对他而言是叛徒，所以必须除掉...这就是他动手的理由。我猜大概是这样吧。」

「那，那他现在在哪里！」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

「...什么？」

娜卡放下湿布，吹了吹手指上的湿气

「我去的时候士兵们已经将整个山脉封锁，那个查尔斯不像我有传送魔法，也不像亚格一样会飞，一定会被那些士兵所抓获的。现在他大概已经被送回王都内的监狱里关起来了吧」

「什....么...」

「那家伙是人贩子，王国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的。所以他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露休丝...总之露提丝没事不就好了吗？」

「.......」

露休丝依然是一副心怀芥蒂的样子，紧皱着眉头。但既然娜卡这么说，她也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主张。而是转头抚摸露提丝的脑袋，柔声说道

「是魔....娜卡她救了你哦」

「娜，娜卡小姐？」

「是啊，她发现了森林里的你和那个怪物，把你带回了这里，还用一种神奇的方法把险些丧命的你给救回来了....她也，帮了我不少呢....」

「是这样吗.....」

看了看满面泪痕的姐姐，再看了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依旧在吹着手心的娜卡。露提丝抱起露丽莎，向姐姐深鞠一躬

「对不起，老姐。让你担心了」

「不，没有的事...是姐姐我没能处理好的事情，把无辜的你给卷进来了....真的对不起....」

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女儿的过错。而是自己，以及女儿的父亲：马尔蒂斯...以及那个已经变得有些面目全非的王国的责任。无法详细说明原委的母亲只得含泪宽慰自责的女儿。轻抚她的头颅。无论如何艰难，痛苦。只要自己唯一的宝物还好好地活在世上，露休丝就还能够坚持下去。

而露提丝并未就姐姐如此含糊其辞的回答进行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向姐姐点头致意，接着，她转向了娜卡的方向

「娜卡小姐！」

「嗯...怎么了？」

「咕咚」

这次露提丝不是鞠躬，而是果断地屈膝跪在了地上。重重地向这莫大的恩人磕出一个响头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我，这是亚格的意思，我只是实现了她的愿望罢了...」

「还有一件事！」

如果只是因为救命之恩的话，这个不懂礼数的不良少女倒也不至于下跪。她之所以这么做的真正原因，现在才刚要开始诉说...

「娜卡小姐！丽莎...不，亚格她在梦里对我说，她的主人曾经赐予了她这样的名字...听您用这个名字去称呼她，想必您就是她的主人，没错吧！」

顿时心生一股不祥预感的娜卡不怀好意地挑眉问道

「...你想怎样？」

「既然您是她的主人，那我就直接对您明说了吧！」

她保持着跪姿，用力抱住怀中一副疑惑的样子的露丽莎，对着娜卡挺胸抬头，许下自己此时唯一的心愿

「娜卡小姐！请把丽莎许配给我吧！！」

「.....啊？」「什么！？」

露丽莎的主人，以及露提丝的母亲在这样一句语惊四座的宣言之下，同时发出惊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