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凑巧的约定

本该分头开始继续进行考核内容的二人由于实在太久没有相见，干脆把此事抛在了脑后，一同盘腿坐在无人回来打扰的结界之中。她们都想要互诉衷肠。但是谁都不好意思率先看看。娜卡与塔绮娅都不对上对方的视线，低头不语。

娜卡在想，塔绮娅这样下去真的好吗？就算是这种三岁小孩听了都会感到疑惑的借口，塔绮娅却彻底相信了。娜卡明白，塔绮娅现在正处于一种迷失了自我的疯狂之中。现在的她即便还是在对自己微笑，也不是曾经娜卡在她的脸上所见到的那种淳朴，善良，真挚的笑容了。

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的水，已经给她做出了虚假的解释，再反悔说自己是魔王已经无法开口了。而且一时脑热之后娜卡也在责怪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被她知道身份也无所谓」这种想法的自己。她还有想要在人间完成的事。决不能就此被人识破，返回魔王城。

更重要的不是塔绮娅几个月前对自己行非礼之事的那点小事。她一直在意的是不久前茉莉的队友所说的那件事...

而塔绮娅也有着自己的心事。她抬起头左顾右盼后，直率地向娜卡问出了心中的其他疑惑

「对了娜卡姐，你说是有什么东西寄生在雷提身上...那么那个寄生型魔物呢？」

「咦？...你，你说那个寄生魔物啊」

沉寂突然被打破这点让娜卡有些措手不及。她也环顾了一下四周。并且走到了奴布朗脱离了宿主后藏身用的岩石后面。而此时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在了。娜卡摇了摇头

「不知道。可能被你的攻击的余波所烧死，也可能在我挡下你的攻击，雷提被吓破胆时趁乱逃走了吧。寄生型魔物的体型虽然肉眼可见，但如果不特别去留意的话也不是很容易发现。它们总是喜欢这样瞒天过海，暗中执行一些暗杀，情报窃取类的危险任务。就算失败了，只要抛弃肉体自己随便找个缝开溜就行了」

「是这样呀...娜卡姐，你还真是博学多知呢」

「...因为我自己已经冒险过很久了，见识过很多种类的魔物」

娜卡的借口自然是被塔绮娅丝毫不加怀疑地立刻相信了。不过一想到自己被魔物盯上，而且盯上自己的魔物也生死未卜。她多少有些担忧。

「娜卡姐，真的很对不起...我是精灵的事，被魔王军知道了」

「....是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如何泄露的呢？难道在我们的身边有魔王军的人在吗？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得知我的身份的。但是他们既然出手了，就说明魔王企图要将我这最后一个精灵灭口了吧...」

说到这，塔绮娅有些失落。其实她的疑惑的答案根本显而易见。除开开学时才知道她的身份的米蒂安不算，入学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活在这世上，并且有能力在开学前将刺客安**来的人只有一个人而已...那就是眼前的娜卡。

事实虽然略有不同，但也确实是通过娜卡才让远在魔王城的法恩也知晓了此事。但对于不知道法恩这一人物的存在的塔绮娅来说，唯一有可能作案的人，就是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圣女。只要稍加思考就能得到这个结论。但已经对娜卡报以不亚于自己父母一般信任的塔绮娅从一开始就将娜卡彻底从嫌疑人之中排除。自然怎么思考，怎么回忆也无法抵达这次事件的真相。回想起刚才的死战也许在未来还会再次上演，塔绮娅有些自责地说道

「那个刺客如果还没有死，顺利逃脱的话，那么他以后可能还会附身在其他人身上再次向我杀来...我真的不想给娜卡姐你再添麻烦了。如果跟着我，会让娜卡姐你也陷入危险之中的话...」

自己的生死固然重要，但对已经熟练掌握了「精灵之乐园」的她来说，并不惧怕会有人向自己发起挑战。但是娜卡就不一定了。

如果那个寄生型魔物对娜卡下手，或是干脆寄生在娜卡身上向自己发动攻击，届时该如何是好，又该怎样去拯救娜卡，这对塔绮娅来说是极其为难的严峻考验。

而娜卡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这微弱的一个动作是为了给她巨大的勇气

「不要紧。它不会再来了」

「诶？为什么？」

「...你相信我就好」

娜卡...准确来说，是魔王：娜玛·卡莲拉的命令是绝对的。一切魔物无敢不从。她已经明确地对奴布朗下达了中止任务的指令。纵然奴布朗再有一万个胆，她相信它也绝不会挑战身为魔王的自己的权威。对娜卡绝对信任的塔绮娅也不再去问理由。欣然接受了她那毫无根据的说法。向她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想到这里，娜卡再一次确定自己依旧有重任在身。纵然自己是魔王，哪怕是没有理智的魔物，面对解除了「伪装」的自己也会本能地感觉到地位，实力双方的巨大差距而被自己所控制。但是，唯有一个情况例外...那就是被塔绮娅的母亲：薇莉娅所改造之后的魔物。

它们不会听从身为魔王的娜卡的指令。而是纯粹地按照凶暴地杀戮本能，以及同样被改造过的上位魔物的指令而行动。这也就意味着娜卡身为王的绝对统治权遭到了挑战。为此，娜卡绝不会放过幕后推动这个实验的真正始作俑者。一定要顺藤摸瓜将他找出并予以制裁。

她醒悟了，自己方才的自暴自弃有多么愚蠢，不经思考。为了杀死那名预言中的勇者，为了除掉擅自对魔物们动手动脚的人类，魔王的身份不能暴露给任何人。不管对方是谁。娜卡暗自握紧拳头为自己打气。她的人间之旅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好了，我要去和茉莉姐她们汇合了。她和那个战士都看不起我的剑，觉得我不够格，我要把这精灵之乐园展示给她们，让她们对我刮目相看！」

疑云已经消散，现在的塔绮娅心中只有重获圣剑，与娜卡重逢的喜悦。她实在按捺不住想要向他人炫耀自己的强大之处的兴奋感，拔出「精灵之乐园」就要跑出结界。

「等等」

但是此时娜卡则叫住了塔绮娅。不提就罢了，她真的提出来的话，那么娜卡也对此事想要表态

「塔绮娅，我在找到你之前见过茉莉她们了...听说你对茉莉不太尊敬？」

「啊...」

她当然记得，最近几天变得异常暴躁的自己看娜卡之外的任何人都有一种莫名的不爽。更何况茉莉还是一直黏在娜卡身边，塔绮娅眼中的情敌。自然是更加抱有敌意。也因此在考核开始时对她说了一些非常难听的话。

但是塔绮娅并不想让此事被娜卡得知。娜卡这预料之外的发问彻底问住了她。她只得哑口无言。

看她的反应，娜卡也明白那名战士所言确实属实。自从那天之后，塔绮娅确实变得非常奇怪。和入学前与自己一同执行任务时的她完全不一样。但娜卡不知道她的心境变化，也不知道这几个月来她又经历了什么。不明原因，也就无法做出完全正确的说教，贸然开口也只会适得其反。但是有些话娜卡认为还是应该对她坦白。因为此时能够说出这些能够让这个已经癫狂的少女多少听进去一些的话的人，只有娜卡而已了。

「塔绮娅，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抱有怎样的看法和感情。几个月前你对我所做的那些事事到如今我也完全无法理解。但我知道我的反应绝不是你想要的结果，这让你的心情变得非常糟糕。但是我希望你至少不要把它向无关的人发泄。茉莉她虽然没有和你一起并肩战斗过，但她是我的好朋友，在你我组队之后也给你提供了很多帮助和建议。你对她说那些话真的合适吗？茉莉虽然对我说不用在意，但我看得出来她心中受伤颇深。她想和你作为朋友友好地相处下去，而不是想被你那些窝在心底的负面情绪所伤害。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那么你也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对待她才对吧？」

「.........是，我明白」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对茉莉确实是说了非常过分的话。她把茉莉视为眼中钉，但茉莉一直对自己这个年轻的少年关爱有加。考核开始前的那番话也不是轻视自己，而是真的在为自己的安危担忧。而自己在昏了头的情况下说了一些言辞激烈的话语。又擅自让她得知了自己的性别。在那之后，茉莉又会怎么想呢？塔绮娅无法尝试去换位思考。以前的关系还是否能够修复？这点便更加无法想象了。

塔绮娅平淡的回答也没能让娜卡明白她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在随口敷衍。只得唉声叹气，并给出自己的建议

「去和茉莉还有你的队友们道个歉吧。这次的事不管怎么说，责任都在你身上。你也应该主动去说点什么，而不是等别人找上你。至于他们原不原谅你，我也无法做出保证就是了」

「好的...」

「对了，还有一点」

娜卡向塔绮娅弹开自己的掌心，手指微微往回勾了勾

「把你母亲的项链还给我」

「啊？项链？」

「对」

她指的正是原本挂在娜卡自己的脖子上，为了实验「精灵之乐园」而被塔绮娅从自己这里拿走的薇莉娅的遗物。这东西正是激活「精灵之乐园」的关键所在。由于已经确认了这点，塔绮娅自然是不想轻易地放开它。面对娜卡的要求，塔绮娅面露难色

「可是...这...」

「你原本说过，当你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勇者之后，再让我把它还给你。以我的判断来说，现在的你还不能算什么独当一面」

「为什么？我只要有了这把剑的话就一定会所向披靡！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一定会战胜他的！」

「正是因为如此。只要有这把剑在手，你就能够随心所欲地发动你母亲留给你的巨大力量...但是现在的你并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地使用它。刚才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出去向别人显摆，却没有考虑过该如何向他人解释这股力量的来源吧？如果茉莉她们问你为什么这把剑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你打算怎么回答？」

「这...」

这句话戳到了塔绮娅的软肋。只想着卖弄自己的她确实没有考虑更为长远的事。这把剑所拥有的是非人力可及的力量。随便找的借口不能让任何人信服。而一旦此事被学校所知而开始刨根问底起来，「精灵之乐园」中蕴藏的精灵之力也迟早会被发现。到那时，塔绮娅精灵的身份也会随之暴露。这些问题将塔绮娅此时的不冷静暴露无遗。

当然，让娜卡决定收回项链的理由还不止这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打算在毕业考试之中也使用它吧？」

「这...这有什么问题吗？这是我的力量，是我的实力的一部分...」

「当然是。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对手的问题？届时和你交战的是你的同学，并不是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的死敌。你知道你若是在实战中使用它，会导致你的对手死亡吗？刚才你险些就杀死了雷提，要不是我的体能强化魔法足够强，连我也会死在这把剑之下...我不认为你有完美地把握这个分寸的能力」

「可...」

「没有什么可是。强大的力量要能够合理，妥善地运用才是强大的力量。如果不成熟，不会多加思考的人获得了力量，对那个人自己，还有周遭的人来说都只会是灾难。以我判断现在的你还没有成为前者。所以，把它还给我。你就用这把剑原本的姿态去参加考试吧」

就算是娜卡提出的要求，塔绮娅也并没有马上同意，开始产生了犹豫。那是她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巨大力量。是能够保证她在这次考试之中夺得魁首的力量。更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和娜卡继续一同旅行的力量。为了娜卡，她也不想如此轻易地放手。她将项链紧紧握在手中不肯松开，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表明了自己拒绝的态度

「不...不...不要...这是，我妈妈的东西...」

如此信任自己的她竟然也有正面违抗自己意志的胆量。对于这点娜卡倒是颇为欣赏。但她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一定要将它收回。为此，她冷冷地开口激将道

「你是在害怕吗？」

「什....什么？」

「你是在害怕，如果没了这把剑的话，你就无法战胜奥兹，当不上状元...对不对？」

「不...没有！我，我才不怕他！」

「这我可看不出来呢。那天你被他修理得很惨，我也是在旁边全都看到了。按你现在的节奏走下去，到毕业考试那天你也不会是他的对手。除非你可以使用这把剑的力量...你是这么想的对吧？所以才要实验如何让它觉醒」

塔绮娅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她不愿意承认，但是娜卡所说的全部一语中的。自己的心思与算盘全都被这个好像有读心能力的圣女看穿了。

娜卡激她的将，只是为了能够让塔绮娅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自己的能力，能够冷静下来思考除了依赖这种外部的力量的方法之外的战胜奥兹的途经。即便她最后没能战胜奥兹，只要她恢复到了原来的她，脚踏实地地认清自己，稳扎稳打地进步。娜卡就别无所求。因此她开口说道

「塔绮娅，如果你能靠自己的力量在最后的考试中取得第一名的话，我就永远和你组队下去。但是如果你输给了他的话，那么我们之间是否还要继续组队的事，我就要重新考虑考虑了」

「！！！！！」

这是娜卡第一次使用激将法。她绝对是出于好意，她只是想借此来激发塔绮娅的斗志而已，就算塔绮娅失败了，她也只说是「考虑考虑」，并非是「拒绝」。不管结果如何，娜卡都绝无要和塔绮娅拆伙的意思。

但她不知道这句话有可能会造成其他的后果。更不知道米蒂安曾又一次私下与塔绮娅相见，对她说出了一个与这些话几乎完美契合的谎言。这多种的不凑巧聚在了一起，形成了最为负面的效果。

听完这些话，塔绮娅并没有像娜卡所预期的那样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开始恢复冷静。反而让稍微恢复了一些的塔绮娅以无法阻挡的势头，彻底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是这样啊...米蒂安老师说的都是真的啊...娜卡姐她真的只是想利用我，当我失去利用价值时，就会抛弃我...」

这些话只在塔绮娅的心中回荡。她终于明白米蒂安没有在欺骗自己。娜卡对自己毫无感情一事从一开始就是真的。现在来救自己，恐怕也只是因为不想就此失去一个好用的工具吧

如果将这些话摊开了讲出来，娜卡一定会予以否认。这个误解也会就此化了。但不幸的是，塔绮娅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觉得，这样也好。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认真练习，尝试正大光明地成为冠军的！」

她将所有黑暗的想法都压在了心底。只向娜卡示以能让她放心的态度。毫不犹豫地把项链交还到了娜卡的手上。娜卡也未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我期待你能变得更强」

「我会的！那么我先回去了，娜卡姐。我还要去和茉莉姐她们道歉呢」

「去吧。好好地和她们组队，完成这次考核」

「嗯！」

灿烂地笑着的塔绮娅向娜卡鞠躬致谢。然后便离开了。而她的脚步和背影则诉说着她的决心。

就算是工具也罢。只要能陪在娜卡的身边。那就是一切。排除一切阻挠自己的存在。这次的毕业考试她决定一定要拿下第一名。

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