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向挚友献上的祈愿

为了应对两个礼拜后的王宫冒险团预备团的重新入团考试，圣女茉莉可以说是每一日都没有偷懒。就算被王宫下令在家思过三个月，她也将复习导师教导过自己的知识作为每日必做的功课。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过去了两个半月。但茉莉的能力提升依然十分有限。

这一夜，她也在计算着距离考试到来的那一天所剩余的日子，担心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合格的不安感中昏昏沉沉地睡下了。为了能够尽量发挥出更高的水平，更好的休息也是十分必要的。

只是她没想到，那一晚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会毫无征兆地突然造访。而且，她的手中还抱着一个浑身血迹，呼吸微弱的女孩。

....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将茉莉从梦境中吵醒。她久违地能够梦到十分帅气的男子陪在自己身边，却被这一连串巨响所彻底打破。她有些不满，也有些疑惑地爬下床，慢慢来到门边，低声问道

「那个...是谁啊？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茉莉！是我！」

她原以为是巡夜的官兵，或是不怀好意的恶徒。但事实上门的另一边传来的乃是茉莉再熟悉不过的女性声音。她惊呼着声音主人的名字，并立即打开大门

「娜卡！？你怎么了？」

果不其然，打开门后，茉莉那最为要好的闺蜜的娇小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

自从两个半月前重逢一来，茉莉偶尔便会去好友露休丝的家中与娜卡叙旧。虽说不是天天都见面，但也算是常有联系。她在这时不打招呼地的登门拜访是很不自然的现象。很快，茉莉也亲眼察觉了导致这一结果的异样

「她...她是谁啊？为什么....娜卡！她，她好像在流血！？」

「让我进门，待会我再解释」

「好，好...」

娜卡手中的女孩外观令茉莉感到十分惊讶，毕竟那是一个长着尖角，翅膀和尾巴的诡异模样。但她现在的状态十分虚弱，身受重伤也是一目了然的。茉莉没有多想，便侧开身子让娜卡走进屋中，并迅速关上了门。

♦

该如何向茉莉解释呢？娜卡在抱着露丽莎赶往茉莉的家时的路上也在思考。

这个女孩虽然遭到了袭击，但是并没有退回到最初的人类模样。这样一来就势必会被茉莉所看到。而她也会当场明白娜卡带来的这个生物绝对不是人类。如果可以的话，娜卡也不想铤而走险，带着露丽莎去见茉莉，让茉莉也多少被卷入这场麻烦之中。但露休丝的家已经被完全破坏掉的如今，她不得不为露丽莎再安排一个临时的藏身之处。要说距离最近，而且最能让娜卡信得过的地方，自然就只有茉莉的家了。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将露丽莎与亚格，亚格与自己的关系进行隐瞒的前提下，将大量的事实都告知给了茉莉。

将露丽莎安置在床上后，娜卡便一边着手治疗，一边将经过筛选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说给茉莉。无论是露提丝曾经的职业，还是这个女孩就是两个月前曾经在平原上袭击过茉莉她们的怪物一事。都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然，露休丝与露提丝之间的关系她还是遵循露休丝的意愿，仍对茉莉称她们为姐妹。

听罢，茉莉可谓是大为意外。她虽然听同僚们说过，骑士预备团的露休丝虽然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女强人，但她的妹妹却不怎么老实。打扮怪异邋遢不说，还总是能看到她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地痞，恶棍之类的混在一起。茉莉和露休丝关系很好，她偶尔见过露提丝几面。就算是茉莉，对这个一点都不尊重姐姐的妹妹也确实没有留下什么良好的印象。

但无论如何，茉莉都没能想到露休丝的妹妹竟然会是拐卖人口的奴隶商人组织的一员，而脱离那个组织之后又遇到了那么危险的事。而现在两人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而下落，生死不明，也令茉莉十分担心。

但令她感到最为震惊的，当然还是这个名为露丽莎的怪物女孩。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露丽莎，不管怎么看，她都无法相信这个年幼的女孩竟然就是那个杀死无数盗贼的巨大怪物。但她身上的角，翅膀又确实和那个怪物异常地相似。最终她也是半懵半懂地接受了事实。只是她和对这个曾经战斗过的怪物充满敌意的露休丝不同，茉莉惊讶归惊讶，但比起它有多么恐怖，多么吓人。她更在意的还是女孩的身体情况。她说

「那....那这个女孩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啊？当初她可是杀了很多很多的盗贼，按理说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

「他们大概用了什么新的武器吧」

「咦？」

娜卡的先是向伤口中倒入黑色的液体，接着在手中释放出同样颜色的光芒。接着，一团团黑色粘稠物便一个个被吸引出来，落在娜卡的掌心之中。娜卡拿起其中一个黑色的球，手指从里面捏出一个铁质的圆形物体。并拿到茉莉面前

「这个东西我目前还不知道是怎么打出来的，但毫无疑问是它打穿了这个女孩的身体。这恐怕是一种远程武器。可以拉开距离对对手进行密集的攻击，所以这个怪物也没能招架得住对方的攻势，不能近身发起反击，所以就此败下阵来...不过这女孩的骨头倒是真的够硬，这些铁丸子也没能打碎她的任何一根骨头」

「好，好厉害啊，这个女孩...」

「总之，这样的武器不管是人类王国这边，还是魔王手下的军队中都没有听说过。能拿得出来这种前所未见的新家伙的组织，恐怕其背后的财力也是非同小可...看起来，她们一家还是没能逃过那些人的手掌心啊」

「那些人？露休丝？什么意思？你是说，露休丝的家遭到袭击不是因为有人想要这个怪物的命？」

「当然不是」

娜卡一开始也是如此认为的。但是在勘察过现场之后，她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

「如果发动袭击的人是来找这个女孩的，那她现在不可能还活着。就算还活着，她也应该早就被带走了才是。可事实上被带走的人不是她，而是露休丝和露提丝。那些人没有确认露丽莎的死活就把她丢在那里不管，说明这个怪物对他们来说仅仅是碍事而已，而不是目标。所以我认为这件事不是因为这个女孩而起的。发动袭击的人，一定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露休丝和露提丝两人去的」

「是，是这样啊...」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带露丽莎来找你的。正因为露丽莎不是目标，我才认为不必担心你会被那些人盯上。如果是涉及到这个怪物，涉及整个王国，王都的重大事件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被牵连进来的」

「娜卡....」

自己的闺蜜虽然看上去年幼，但无论说话，做事都是那么稳重，成熟，考虑周全。茉莉自己都不曾想过娜卡带这样一个怪物进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与后果，而娜卡却早已全部做好了打算。她如此可靠的一面与为自己着想的想法，都使得茉莉欣慰，感慨不已。

♦

将露丽莎体内的弹丸全部取出，并施展了治疗魔法，再用绷带将伤口全部包扎好之后。娜卡才总算是能稍微歇息一下。露丽莎还没有恢复意识，娜卡自己却险些累得快要昏迷。这次比起上次多了一个取出体内异物的步骤，导致娜卡消耗了更多的体力与魔力。但她只是接过茉莉为她端来的一杯热水后，便又立刻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茉莉见状急忙阻拦道

「慢着！娜卡，你要去哪里！？」

「去找露休丝，还有她妹妹」

「可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找？」

「我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时间不等人。如果迟上一些的话，也许会出人命也说不定...」

「可...可你现在的身体...至少也休息一晚上吧！」

「我不要紧的」

「可！.......」

娜卡没有打断她，说到这里，茉莉自己闭上了嘴。不再说下去了

是啊，娜卡说的没错。露休丝也是自己的朋友，而且她的妹妹好不容易改邪归正，决定和她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作为露休丝的朋友，茉莉也希望能够尽早得知露休丝姐妹的下落，并将她们拯救出来。娜卡也一定是这么想的。茉莉明白，一旦娜卡决定要去做一件事，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她的想法了。

茉莉不再说话，对她十分了解的娜卡也明白了她的意图。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要走。露休丝是为自己提供住处的人，不久之后等她重新归队，娜卡也需要她帮忙从王宫内部打探消息。露提丝出手救下，并且一直在负责照顾目前还没有恢复能力，生活还不能自理的部下亚格。她们母女对现在的魔王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不管是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娜卡认为自己都必须要插手此事。哪怕她已经意识到这件事很可能是露休丝自己的私事，她也无法袖手旁观。

只是在临走之前，她还有最后的嘱托要托付给茉莉

「茉莉。在我回来之前，这个女孩能先放在你这里，由你来负责照顾她吗？」

「诶？放，放在我这里？」

「没错。我现在要去寻找露休丝和露提丝的下落的话，就实在是分身乏术，没法照顾露丽莎了。所以在一切结束之前，我只能先把她寄放在一个不会暴露她身份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我觉得就是你这里。因为我在这个王都中最为信任的人，就是你啊，茉莉。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

一想到要和这个怪物共处一室，茉莉也不禁感到害怕。担忧。但是比起这些感情，娜卡对自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才是直击茉莉心灵的话语。

在茉莉眼里，自己只是一个永远比不上娜卡，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失败者。无论在村子里，还是在冒险家学校中都是如此。她信任着娜卡，十分感谢娜卡珍视自己与她之间的友谊。只要能继续做她的朋友，茉莉便知足了。她从不奢求娜卡对自己有何期望。只求不拖娜卡的后腿，娜卡不要对自己感到厌烦就好。而听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如同自己信任她一样最信任着自己，茉莉心中那被认可，被肯定，被寄予希望所带来的感动已经无以言表。没有当场落泪，便是她能够忍耐的极限了。

面对娜卡的请求，茉莉没有任何拒绝的道理。她郑重地点了点头。紧咬嘴唇，回答道

「嗯，好！我答应你！娜卡你帮了我很多很多，这次轮到我报答你了！不过我担心...」

「你担心会被她袭击吗？没关系，这女孩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暴躁。和露提丝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已经让她变得温和许多了。你不主动伤害她的话，她是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不，不是这个....我是担心你啦！」

「..我？」

「你总是说不希望我被牵连，不想让我惹上麻烦。可你自己却总是一头扎进和你无关的麻烦事之中，我真的...很担心你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茉莉眼里，娜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娜卡自己听罢却是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她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提问一般地喃喃道

「...我总是一头扎进...和我无关的事中....？」

无法阻止娜卡的决定，不代表茉莉就完全支持娜卡的做法，没有任何怨言与意见。正相反。有些话她早已憋在心底。现在，她终于无法忍耐，彻底地向娜卡倾诉出来：

「娜卡...你真的总是在不要命地帮助别人，为他人忙碌，为他人着想，为他人努力....不管是我，还是那个叫塔绮娅的少女，还是露休丝，露提丝，还有这个怪物....我们都受了你很多，很多无法报答的恩情...你真的太过乐于助人了啊！！虽然我的故乡的村民们大家都很善良，但善良到你这个地步，甚至可以说是大公无私的家伙的我是真的前所未见...我害怕你会因此而遇到危险，害怕你会累垮！为什么什么都要由你来承担，为什么你总是考虑别人，就不考虑考虑自己啊！！」

「我....」

身为魔王，娜卡所做的一切初衷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帮助茉莉所提到的那些人，也不过是为了利用他们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乐于助人，为他人着想，还有善良...这些是这个世界上距离魔王最为遥远的评价。甚至可以说是对魔王的侮辱。娜卡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也不想被如此看待.......说是这么说。但就结果而言，娜卡确实帮他们解决了许多的困难与问题。然而自己呢？却是一事无成。

魔王根本没有真正的利用那些被她所帮助过的人。越是帮助他们，魔王自己的苦难反倒是越多。而且没有人能够为魔王再排忧解难了。这还能称之为「利用」吗？

娜卡终于意识到茉莉所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自己无论如何忙碌，受益的也永远不是自己，而是那些起初只是被魔王当做是棋子的家伙。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把自己这个魔王视为朋友。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就算露休丝依然没有完全接受自己，但她对自己的态度，还有不久前的那句疑问「你真的是坏人吗？」，都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明明第一次准备前往王都时娜卡已经决定不会再重蹈覆辙。但仍然事与愿违。面对茉莉发自心底的呐喊，她根本无言以对。

但是这些问题对如今的娜卡来说都已然不重要了。当下唯有将露休丝母女救出才是对娜卡来说最为重要的事。她再次坚决地迈步走向大门。仅用一句话作为对茉莉的担忧的回答

「....这就是我的作风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的。娜卡...毕竟这样才是你嘛...唯有这样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好朋友，才是真正的你啊。我不会再拦着你。但是，我还是有句话想对你说...」

茉莉来到娜卡的身边，从她的身后双手拉起娜卡的左手。紧紧地握在掌心中。就像娜卡对茉莉有所嘱托一样。茉莉对娜卡也有最后的托付之言

「娜卡，求求你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都不要死！遇到危险的话就快点逃命！哪怕求饶，投降也没关系...只要能够再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没有你的生活，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过下去...如果你死了，我绝对会违背你的意愿的！不管你再怎么不希望我被卷入什么事件，我也会用尽一切手段找出杀害你的凶手。就算粉身碎骨也无所谓，我会不计一切后果地叫他付出最为惨重的代价.........就算对方是魔王：娜玛·卡莲拉也一样！明白吗！娜卡！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我的话，就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好友曾对自己许下的誓言，现在茉莉也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好友。没错，既然娜卡说她愿意为茉莉而死。那么茉莉也自然愿意为娜卡而死。这就是茉莉对自己最好的朋友的真诚心意。

「茉莉，我....」

虽然这次的事件娜卡明白自己绝对不会遇到危险。但是早已在心中做好在未来为某人献上自己生命的她，听完茉莉的肺腑之言后也不禁是泛起波澜。挚友响彻肺腑的声音，使得在魔王心中已经无法动摇的决定，似乎开始产生了一些轻微的晃动...

但是，那毕竟也是遥远未来的事。不该让这件事来打乱自己当前的步调。娜卡试图停止去想那些决定。只是对茉莉微笑着做出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贯彻到底的保证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可是杀不死的蟑螂呢，以前总有人这么说我哦」

「噗...这才不是什么夸奖啦...一路小心，娜卡」

「嗯。谢谢你，茉莉」

得到了亲友那略带一丝玩笑含义的保证后，茉莉知趣地松开了她的手，目送好友渐渐模糊的背影。

对方是拥有未知的新式武器的组织。娜卡一个圣女如何能够只身与之对抗并救回露休丝姐妹，这点茉莉完全无法做出任何想象。但她明白，她的闺蜜总是可以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成功化险为夷，完成目标。她就是如此神奇，无法用常理来判断的家伙。比起用自己短浅的目光去妄加揣测，茉莉选择双手合十，紧握挂在她胸前的一串镶嵌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绿色宝石的项链，为挚友，为神明献上最为虔诚的祈祷。

「神啊....求你保佑娜卡永远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