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科伦娜的手稿（上）

“今天我非弄懂古森钵文的这个文法不可。”

翻着一本又厚又大，写满了蝌蚪般的古文字的古文词典，佩洛丝倔强地揉了揉眼睛。

这里科普兰家宅的地下室，也是极少为人知的属于科伦娜一家的私密场所。在这个几乎与整个占地45艾比昂亩的院落一般广阔，无比巨大的地下室中，存放着的不是金银珠宝或者葡萄酒，而是1000余万册各类图书。

科伦娜生前学识渊博，嗜书如命，庞大的财力给了她放纵自己求知欲的资本。日复一日的积累下，这个藏在科伦娜宅邸的巨大书房早已拥有了堪比帝国图书馆一般丰富的馆藏，甚至许多帝国图书馆都寻觅不到的珍贵古书，在这里却应有尽有。

即使是有数百盏魔法灯的照明，这个过分巨大的书房依旧显得空旷、寂静而阴森，佩洛丝那娇小的身躯孤单地坐在书房中央的一个书桌前，书桌上摞满了又厚又大的精装书，堆起了高高的“书山”，几乎是要将她埋没其中一般。她不时地对着书堆挥挥手，一本又一本的书“飞”到她的面前，翻看之后又“飞”了回去。

钢笔在笔记本上飞舞着，留下一行行娟秀的字迹。写满了各种文字的单词、数字、算式和草图的草稿纸整洁地放在手边。在座椅旁的木架上还放着一个装满清水的银盆和几条精致的毛巾，佩洛丝时不时地揉揉眼睛，在脸上拍些清水，再用毛巾轻轻擦拭。

在书桌的侧后方摆着一个造型古朴而华丽的座钟，每隔一小时响起的报时声是这个空旷寂静的书房里最为响亮的声音。

钟声先是敲响了三次，随后又敲响了四次，在书页翻动和钢笔划动的沙沙声簇拥之下又敲响了五次，然后是六次、七次。

不知不觉，座钟敲响了八次了。佩洛丝狠狠地用沾满了清水的湿毛巾摸了摸脸，顺手拨了拨手指，一阵蒸腾的热气后，双手上的水迹消失无痕。她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的手稿整齐地码放在一个书箱内，又仔细地操纵着魔法，让“书堆”中的书籍一本接着一本地“飞”回了原位。

走出地下书房，穿过挂满了名画和各式艺术品的小书房和画廊，几个女仆已等待在了那里。

“早安，大小姐。”

“早安，玛丽和珊娜，今天就拜托你们了......凯琳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琼斯她们说，她回房后不久就就寝了。”

“她现在依旧在休息吗？”

“是的，遵照你的命令，我们都没有去打扰她。”

在几个女仆的簇拥下走进了浴室，沐浴在漂着玫瑰花瓣的浴缸里，彻夜未眠的疲惫被夹杂着玫瑰精油的香气的热蒸汽一扫而空，然而，虽然女仆们的服务周到而专业，佩洛丝总感觉欠缺了什么。

是啊，当然会欠缺许多，凯琳病倒已经快一个月了，而在凯琳身体健康的时候，佩洛丝最喜欢的事莫过于每天早晨同凯琳一起洗澡的时刻。凯琳每次看到她那因为熬夜而显得有些发黑的眼眶都会心疼地提醒她注意休息，而每次她想替凯琳梳洗更衣的时候，总是会被凯琳以“主人不能反过来照顾仆人”为理由羞涩地拒绝掉。

回想起来，就连凯琳那羞涩的表情，也是佩洛丝在灰色的每一天中最舒心的慰藉。

“唉，为什么，凯琳，要被这样的病折磨呢？”佩洛丝阴郁地叹着气，“母亲也好，凯琳也好，我最喜欢的人，难道都要早早的离去吗？”

“所以啊，佩洛丝，你绝对没有休息的时间，你一定要超越那个伟大的母亲，解开她生前没能解开的谜题，”佩洛丝在内心暗暗地向自己强调着，“拯救凯琳，这是唯一的可能了。”

沐浴完毕，令人厌烦却又不得不进行的细致梳妆终于结束后，佩洛丝简单地吃了一点点早餐，随后便匆忙来到了期许已久的那个卧室。卧室里，凯琳才刚刚起床。她看起来休息得很不错，也没有被噩梦困扰，气色比起昨天有了显著的改善。

“早安，凯琳，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早安，大小姐，承蒙关照，我今天感觉已经完全好了。”凯琳脸上的笑容就如同雪晴后朝阳般璀璨，不过当她看到佩洛丝的脸时，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大小姐，你又没听我的劝告，你的脸色好差，昨天肯定一晚上都在看书吧？”

“诶，果然化妆也逃不过这世上最关心我的人的眼睛......”佩洛丝的苦笑里满是甜蜜。

卧室走廊的另一端，安娜贝拉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安娜贝拉身旁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看起来是一位打扮端庄的女士，但脸上却毫无活人的生气，倒是充盈着机械一般的僵硬感——这是安娜贝拉得意的发明，最新型的魔导人偶。人偶的手中抱着一个巨大的木箱，看起来沉甸甸的，两个强壮的成年男性要想抬起它恐怕都需要费一番力气。

“抱歉了凯琳，今天我还得和阿姨一起整理母亲的手稿，所以没法继续陪你了......朵拉，让琼斯她们好好休息一下吧，昨晚真的辛苦她们了，还有，结算她们本月薪酬的时候记得多加一天。”

佩洛丝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卧室，留下了凯琳朵拉、琼斯、还有其他两个年轻的女仆。

“这个......是传说中的魔女家吗？怎么好像和传闻的不太一样啊？”一个年轻的女仆惊诧而惊喜地说道。

“好妹妹，所以我说了吧，给科普兰家做事，‘魔女’家可是最舒服的一个，待遇好，而且主人也好相处，你当初非不信。”

“可，庄园里的男人们都说......”

“哈哈，到了这里做事，首先要记着的一条就是不要再信男人！”

“好了，工作时间可别闲聊，凯琳还在这里看着你们呢！艾米、简，你们两个新来的，以后也记着点，不仅要照顾好大小姐和科普兰夫人，更要照顾好凯琳，她是大小姐最看重的人，你们应该看出来了吧！”

“那个，葛雷女士，我也不过是一介女仆.......”

“唉，你还是这样，大小姐她明明一直都不希望你把自己当成女仆.......算了，我知道就算我命令几个女仆来照顾你你也会拒绝的，所以记得这个叫人铃，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千万记得按，听到没？”

“好的，我.......”

“一定，一定，不准勉强自己，大小姐比看重她自己还看重你。所以啊，你也替我们和大小姐都着想一下吧，要是你有什么事情，大小姐肯定会非常伤心的，就算你是女仆，让主人伤心，难道不是失职吗？而且那时候，我们可也要一并被以失职论处，明白吗？”

朵拉一面絮叨着，一面领着三个女仆离开了房间。

凯琳独自一人留在卧室之中，她细细端详着卧室内奢华而精美的装潢，望着那一件件出自名匠之手的家具，内心中五味杂陈。一地清泪悄悄地从她眼角划过，不过她却毫无察觉。

“大小姐，您又是何苦，为我这个将死的孤儿做这么多.......这样，这样叫我在去天堂见到卡奥斯之前，如何回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