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魔法初体验（下）

“积木？” 虽然又听了一遍佩洛丝耐心而细致的介绍，伊薇特的心中依旧是疑惑不解。

“对，就如同积木一样，”佩洛丝从方才用魔法席卷过后的一片狼藉中拾起了一朵看上去还比较完整的野花，一边拨弄着花瓣，一边轻松而兴奋地说道，“只要能把预设好的模型片段进行自由组合，魔法就再也没有了卡奥斯的束缚，单框架定律在这种情况下完全不存在！”

索尔贝格家族是少有的深受古维格王室恩宠的雅兰大贵族，世代都被委以外交方面的重任，生活在这样显赫家族中的伊薇特，自幼便在耳濡目染之下精通包括艾比昂语在内的多国语言。只不过，虽然从佩洛丝口中念出的艾比昂语单词，个个字正腔圆发音清晰，可以轻而易举地听懂，可结合在一起，伊薇特硬是完全无法理解。即使已经听过了一遍，再听第二遍时，头脑中依旧是一片混沌。

又过了好一会，伊薇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头脑中的混沌，并不是因为语言上的隔阂，而是，对魔法的理解能力的差异。

“我怎么会这么不自量力呢？”伊薇特在心中暗暗苦笑，“连Ω魔法都没能掌握的我，就敢幻想能听懂超越时代的设想？”

她的心声自然为佩洛丝所探知，于是，那个滔滔不绝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诶，好吧，是我考虑不周，”佩洛丝轻叹着，随手将玩了一半的野花扔了出去，一反常态地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伊薇特旁边，丝毫没顾及华丽精致的裙摆与蕾丝被压在双腿与草坪间皱成一团，“你是不是在脑海中稍稍思考了一下，发现没有任何拆散重组一个魔法框架的可能性？”

“对，没错……..”

“很简单，那是因为你的思维被束缚了，”佩洛丝抬起头来，看了看阴晴相间的天空，又看了看伊薇特的侧脸，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呀，都说了‘暗黑之邪法’了，还用卡奥斯魔法的框架去思考，当然想不通啦。卡奥斯魔法系统是永远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因为它的框架呆板且固定，每一段对一个魔法而言都不可或缺，所以才会有‘单框架法则’嘛，教科书上写得可清楚了。”

伊薇特看到佩洛丝整了整裙摆，似乎是想从地上站起来，可她那娇小瘦弱的身体却忽然颤了一颤，又坐了回去。伊薇特本能地想上前搀扶，却看到佩洛丝的小手轻轻摆了摆，拒绝了她。

“呼，这裙子还真是有点不方便，”扯了扯裙摆，佩洛丝扮了个鬼脸，“嗯，看看吧，我来结合算式详细说说。”

伸出手，将少量魔力聚集在指尖，佩洛丝在面前划出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数字与符号，“你看，这个就是一个典型的卡奥斯魔法的框架，而这个才是新型的框架，可以看到双方的函数构成是不一样的，卡奥斯魔法可以归在一个方程中，并且解函数也是唯一的，但是新的魔法……”

说着话，佩洛丝又开启了忘我的模式，不一会，她面前的函数与方程就变得密密麻麻了。

伊薇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些函数与方程，努力调动着自己的头脑，良久，她终于好像稍稍理解了几分。

“嗯，现在我算是，稍微，摸清了一些道路了…….”伊薇特努力思忖着，几乎调动了自己全部的脑力，“我大概明白为何想理解这些会是如此艰难了，因为这需要我几乎摈弃掉自己曾经学过的那些基础知识，踏入全新的领域……”

“就是这样，伊薇特，这就是我们必须要克服的束缚，比起卡奥斯的权威与世俗的执念与偏见，我们更大的敌人，其实是我们自己，我们自己的无知与懒惰，还有畏惧。”

“我明白了，佩洛丝，我……应该明白的。雅兰……还有艾莉西娅，我注定没有畏惧和墨守成规的余裕呢……”

良久的沉默。

伊薇特思绪万千，她想起了这全新的魔法体系，想起了自己挚爱的艾莉西娅，又想起了雅兰，那令自己魂牵梦萦的故乡…….她的双拳轻轻攥紧，身体也颤抖了起来，明明五月中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炎热，心中却流过阵阵恶寒。

摆在自己面前的道路，到底有多远，又有多崎岖呢？

“我要克服，要战胜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啊……”

心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昨夜在树屋俱乐部的见闻，一种畏惧而疑难的思绪也油然而生。尽管思念着自己的故乡，可也不知何时起，伊薇特竟然对这种回忆产生了恐惧。她恐惧着自己所期待的故乡的前途，恐惧着那一个接着一个的坏消息，恐惧着自己的伙伴与敬仰的前辈，害怕有那么一天，他们的音讯会突然消失不见…….

不，不对，真正的恐惧，来源于自己，自己的无力与软弱。

“对不起啊，雅兰，我的这双手，还不足以，将您的痛苦承接……”

伊薇特伸出双手，对着空气轻轻了抓握了几下，忽然，她的手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小小的，带着温热，细嫩如凝脂。

没有错，这样精巧的触感，只会属于佩洛丝。

定睛一看，伊薇特才注意到佩洛丝不知何时已经紧靠在了自己的身侧。她伸出了左手，与自己的右手抓握在了一起。

“在担心着自己最担心的东西吗？我也是，”佩洛丝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可爱而淡然的微笑，“而这，就是我要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的原因啊~~”

一边说着，佩洛丝一边用三个手指顺着伊薇特的掌边与小指轻轻摩擦；食指和无名指则优美地翘起，整只手宛若一朵在春风中摇曳的鲜花，连伊薇特也不禁为这样的美丽而驻留了目光。

“你让我想起了赫瓦格佳湖畔的高山百合花丛，佩洛丝，”伊薇特稍稍扭动了自己的手腕，如同扑住一只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般轻轻抓住了佩洛丝的手，“谢谢你，我…….知道我接下来需要什么了。”

莞尔一笑，佩洛丝收回了她的手，似乎已经在伊薇特这丛高山百合中攫取了足够的甘美蜜汁。

“走吧，”佩洛丝催动魔法，令自己的身子轻轻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很高兴你能够把这个康乃馨般的上午赠与我，接下来，我们彼此都要好好忙碌起来了呢，为了我们最珍视的东西。”

如同一个不服家教的顽童般随意整理了一番衣裙，非常不淑女地随手拍了拍裙摆上沾上的尘土与草叶，佩洛丝腾空飞起，同伊薇特简单地道了别。

“今天也多谢你提醒我，我会把我的发现细细整理一番，让它更便于理解……啊对啦，明天的沙龙，一定要来哦~~”

“哈哈哈，佩洛丝，我哪次缺席了？”

爽朗地朝着那个在空中远去的身影招了招手，伊薇特却没急着催动自己的魔力，而是留在原地，看上去显然又在思索着什么。

“‘暗黑之邪法’，嗯，‘暗黑之邪法’……”

方才与佩洛丝同处时，伊薇特既没敢想，更没敢说，但一朵阴云却始终在她的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

“这种力量，一定是有代价的吧，如果自由并非免费，那么，这样的力量，更不可能是免费的…….”

但那又怎样呢？

“这件事，佩洛丝肯定比我更清楚吧，”伊薇特想了想，不仅为自己的天真与愚蠢而笑出了声，“所以我都在想些什么呢？”

佩洛丝不会对自己说谎，那么佩洛丝绝口不提代价的原因，只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彼此的目标面前，无论什么代价，都不值一提。

“滋……”

“滋……”

几阵精细的红色|魔法光束闪过，安娜贝拉捏住手中的一枚钻石，仔细端详着。

“这还真是块不错的钻石啊，13.39克拉，这颜色和净度…….如果雕琢得当，80标准钻……不，就算是值一个钻石塔兰同也是有可能的啊。”

在伊文世界，钻石是贵族们永恒的宠儿，这不仅是因为它的瑰丽美艳，更是因为它的实用——在伊文世界已知的数以万计的物质中，它是最适合作为瀚瓷石的一种。伊文世界的钻石不仅是一种珍贵的宝石，更是一种带有一定货币属性的战略资源。

钻石储存魔力的数值主要由四个因素决定——重量、颜色、净度、以及雕工。尽管在四个因素里，雕工是影响因素最小的一个，但却是唯一可由“人”来决定的一个。每一块钻石原石都有自己独属的最佳构型，如何揣测出最佳构型并按照它进行精细的雕琢，便是每位钻石雕琢者穷尽心血而期待实现的成果。也正因如此，能够雕琢钻石的工匠，不仅要具有精细的魔法操作能力与超凡脱俗的美感与想象力，还必须是一位熟练掌握魔法知识的大师。

伊文世界的钻石有两个独特的价值单位——标准钻石（Sd）和钻石塔兰同（Td）。标准钻石指重量为1克拉的无色钻石在净度及雕工达到最高级别时的价值，而钻石塔兰同的定义则与标准钻石相仿，只不过重量设定为10克拉。每钻石塔兰同相当于100标准钻石，而在期货市场上，每个标准钻石的价值则随着市价以比较稳定的幅度波动，在绝大部分情况下落在15到16奥雷的区间。

尽管并非法定货币，但伊文世界尤其是圣艾比昂帝国的贵族们常常把钻石作为黄金以外的储藏财富乃至大额支付的手段，而卓越的钻石工匠也通常出身于贵族家庭中，并在社交界备受尊重。安娜贝拉算是一个例外，深受鄙视乃至敌视的她却是帝国贵族圈不得不认可的钻石雕琢大师，拥有着伊文世界最著名的珠宝公司“宝丽珍”的她，在十余年间经手了为数不少的世界名钻。

科伦娜逝世后，维持整个科伦娜财团的重压以及整理科伦娜手稿的繁重工作，一度令安娜贝拉不得不停止了自己一切的爱好与手艺——无论是人偶制作还是钻石雕琢。然而，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迅速成长的佩洛丝正以远超她预期的速度接手财团的工作，这也使得她重新有了难得的闲暇，可以逐渐恢复自己的爱好了。

“许久不用，我的技巧果然有些生疏了呢，科伦娜。”

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安娜贝拉似乎并不怎么满意。

“笃，笃，笃。”

就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机，书房的门，轻轻地被敲响了。

“是弗丽达吧，快快请进。”

推开门，伴随着高跟鞋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弗丽达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尽管脸色显得有些疲惫，她的神情却显得格外兴奋。她的手中抱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公文包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装满了文件。

“我猜猜，弗丽达，你一定是来报告好消息的，对吧？”

“对，没错！”弗丽达喘着气，兴奋地说，“帝国政府终于快坚持不住了，他们，他们打算向劳工联盟提出谈判，讨论是否接受劳工联盟开出的条件…….”

“两个星期，呵，再这样下去，奥古斯堡都要开始发臭了，”安娜贝拉依旧保持着那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微笑，“市场上的变化如何？”

“如您所见，所有工业成品的价格都开始飞涨，帝国的报纸们都在痛骂帝国政府和内政部的软弱，担忧成本上扬造成的骨牌效应呢！”

“好事啊，好事，”安娜贝拉轻轻地翻开一页文件，细细地阅读了起来，“爱德华兹公爵，呵呵，自作聪明当然不会有好结果。沾血并不是罪过，罪过是恶毒却愚蠢地给自己身上泼上浑身血污。”

“那么，现在的情况，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劳工联盟传递一下消息……”

“传递消息？不不不，我们没有这个资格和立场，”安娜贝拉又笑了笑，“他们只不过是为他们自己负责罢了，我们给他们的支持是一回事，干预他们的运作是另一回事。”

“可是，如果罢工继续持续，我们……..”

“没什么难事，”安娜贝拉一边看着文件，一边说道，“我明天之内就草拟一份命令，从下周一开始，我们科普兰财团旗下的所有工厂率先执行八小时工作和月薪制。”

“您的意思……对啊，这样就可以……”

“只要我们满足了这个要求，罢工没有理由针对我们继续持续，至于新增的成本，完全无所谓，”安娜贝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阴狠目光，“毕竟，如果大家都增加了，那就等于谁也没增加，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