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积木的奥妙

“佩洛丝，佩洛丝~~”

“妈……妈妈？”

回应着那熟悉而温暖的呼唤，佩洛丝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母亲科伦娜的面庞，那美丽而温柔，无数次令佩洛丝魂牵梦萦的面庞。

自己正枕在母亲的大腿上，躺在草坪之中，微风拂过，夹杂着青草与花卉的芬芳，那春日里的和煦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带着几分慵懒的惬意。

佩洛丝的心中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暖，最后，却又是理智到近乎冷酷的冰寒。

“又是一个梦啊。”

佩洛丝从来不相信梦境里的美好。

母亲逝世后，母亲的声音与身影，便成为了佩洛丝梦境之中的常客。无数次，佩洛丝享受着那再也触碰不到的安逸与温暖，可又无数次，那份温暖就在眼前消失不见，只余下眼前的一片黑暗，与无尽的空虚与冰冷。

够了，这样虚假的期望与失望的循环。

“快醒来吧，佩洛丝，这是个梦啊，母亲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眼前的不过是你内心里的记忆投射出的幻影，”佩洛丝在内心中这样提示着自己，“虚假的幻想是毫无意义的，哪怕能取得一时的欢愉，可这种注定破灭的快乐，除了徒增痛苦，又有什么用呢？”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醒过来，却没有成功。

“不想与妈妈相见吗，佩洛丝？”

耳畔的话语变得更加温婉柔和了，对于佩洛丝而言，这声音可谓是难以抵御的无上诱惑。

“妈妈，妈妈！”她恸哭了起来，一头扎进了那怀抱之中。

“想不想和妈妈一起玩游戏呢，佩洛丝？”

拥抱了许久，直到佩洛丝渐渐停止了哭泣，梦中的科伦娜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柔地询问着。

“想，想，我要，和妈妈一起玩游戏！”

佩洛丝娇嗔地回应着母亲，躺在她的怀中，尽情地撒着娇。

科伦娜微笑着，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码放着一块块的积木。

“从小你就很喜欢玩积木，我们今天就从它玩起吧~~”

“好啊，妈妈，一起玩！”佩洛丝兴奋地坐到了一旁，和母亲一同在草地上铺开了一块垫布，将积木堆放在了上面。

“我们来比赛吧，佩洛丝，比谁搭得更快更好。”

“好呀，哼，这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了哦，妈妈！”

孩提时代的佩洛丝最钟爱的游戏之一便是搭积木——她总是珍惜着能和忙碌的母亲在一起的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每次，当有母亲陪伴的时候，佩洛丝总会拉着母亲，要她和自己比赛搭积木，当然，每次的结果，都以自己的母亲用漂亮的成果让她输得心服口服而告终。

说开始就开始，两人一块一块地开始累积起积木，佩洛丝偷偷地向母亲的方向瞟了一眼，也不知为何，就这一眼，竟然让她的视线就此凝滞了。

只见母亲正用她那小巧、纤细而洁白的双手，轻轻地抓起一块又一块的积木，整齐地码放在一起。她的动作是如此地优美，以至于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手的舞蹈。

她的构思，也如同她的动作一样美丽曼妙，不一会的功夫，一艘空舰的雏形便已经显现。佩洛丝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科伦娜”号空舰，科普兰家的私人空舰里最大最豪华的一艘，也是母亲和安娜贝拉阿姨的最爱。在母亲在世时，母亲在这艘空舰上举办的盛大舞会一度是帝国社交界最负盛名的盛会之一，当然，在那时，这艘空舰的名称也并非“科伦娜”号，而是更加“主流”的“科普兰公爵”号。

然而如今，欢宴已了，盛景不再，在母亲逝世后，安娜贝拉阿姨将空舰的名称改为了“科伦娜”号，也埋葬了过去的繁华与快乐。这艘空舰如今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安静地停泊在港口之中，只有极个别的场合，才会被拉出来，作为科伦娜财团的财富与威严的象征。

佩洛丝紧紧地盯着母亲的动作，渐渐地入了迷。她看着那双美丽而温柔的手，用两个手指轻轻地捏起一块积木，又小心翼翼地放下，一块，两块，三块……一块又一块的积木被垒在了上面，整洁而美观。

“真厉害啊，母亲，母亲的手，总是能创造奇迹呢，积木也是，魔法也是……嗯？”

空舰的框架已经被搭好，细节也渐渐地完善了起来，望见这番景象，佩洛丝的心中渐渐有了思考。

“积木，为什么能搭成这么漂亮的空舰和房子呢？”

“积木是用木头做的，也就是说，是用原木切削成这样的形状的。从原木到积木，再到空舰，是这样的，对吗？”

继续盯着母亲的动作，佩洛丝忽然灵光一闪。

“对啊，如果想做出空舰的模样，直接用原木切削也是可以做到的，但要是这么做，不仅要付出更艰辛的工作，而且，雕刻出的空舰，也只能是空舰，如果想再要幢房子，那就需要重新雕刻…….”

“可是，先切割成一定形状的积木，再把它搭成空舰的模样就十分轻松了，不仅如此，如果我不想要空舰的形状，而是想要幢房子的样子，只要把它打散重新搭建，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会少许多。”

忽然，佩洛丝狠狠地拍了下手，兴高采烈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如果我把新的魔法体系比作原木，把具体的形状比作我想使用的魔法，那么我现在一直在做的，不就是在傻乎乎地切削原木以求达成我想要的结果吗？这样当然会事倍功半，徒增劳累了，我为什么不能换一个思路呢？先制作出积木，再搭建成我期待的模型，这样，不就能够轻松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了吗？对了，母亲她，当初，也是这样构思，才创造了那些奇迹一般的发明的吧！”

佩洛丝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灵感兴奋不已，可兴奋过后，她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但是，光这样还不足够吧，”佩洛丝又看了一眼母亲搭建的空舰，“虽然它确实十分精美，但是，距离严格意义上的精美的空舰模型，是不是还是粗糙了许多呢？”

作为积木搭建的产物，它可谓是完美，但若是以真正的空舰模型衡量，它还是粗糙了许多。而魔法，许多时候，是不能允许这种粗糙了。

佩洛丝在脑海中苦苦思索着，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

“真愚蠢啊佩洛丝，你难道忘了，以前学过的知识吗？”

一个合格的魔法师需要掌握的知识，可谓是浩如烟海，尤其是属于数字的世界的那些奥妙。而在这方面，佩洛丝的母亲从来就没有吝惜过余力。佩洛丝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和各式复杂的数字与算式打交道，她之所以能在幼年时代就那样熟稔地使用那些复杂而精密的魔法，同她早在那时便已经能熟练阅读那些厚重深奥的典籍的能力，密不可分。

在这些纷繁芜杂的知识里，有一种尤其重要——那是一件约在一个世纪以前发明的数学工具。它的出现第一次改变了魔法研究的方式，开启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后世称为“第一次魔法革命”的变革。

这个数学工具，被称为“极限学”。一个不规则的图形，如果把它切成尽可能细的矩形，便可以求出它的面积，矩形切得越细，得出的结果就越精准。

两位伟大的魔法师发明的一条公式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令后世的魔法师们受益匪浅，不过佩洛丝现在思考的并不是这种只算魔法师入门级别的简单问题，而是这个问题的思路的衍生：

既然越精细的矩阵，越能贴近真实的图形面积，那么想要更精确的空舰，使用更小更精密的积木，不就可以达到目的了吗？

“唔，但这样的话，工作量不也是要加大吗？”

越精细的积木，构建起来就越复杂，越需要大量的工作，并且，如果使用它们搭建自己所需的框架，所需要的工作也会越繁杂。这很好理解，如果一个人想立即搭出一座美妙的积木城堡，那么他最好选择大一些的积木块。

“有了，我的脑筋为什么要这么死板呢？”

联合机械公司所生产的魔力熔炉，有大小规格之分，对应着不同的使用需求，那么，魔法的精密程度，难道不也是如此吗？如果自己提前准备好不同规格的“积木块”以对应不同的魔法框架的精密度要求，不就一劳永逸了吗？

佩洛丝的心情变得格外地激动，情绪高涨，她望着自己的母亲，大声喊道。

“妈妈！我懂了，我明白了！我知道该如何解决现在的难题了！谢谢您，妈妈！”

“佩洛丝，好孩子，今天的游戏，看起来让你玩得很开心呢~~”

“嗯，妈妈，我全明白了！”

“那么，就再见啦~~佩洛丝，要相信自己啊，妈妈我，从来都是对自己的女儿充满着信心的呢~~”

“我知道，我知道，能在梦中见到您，真的是太好了……”

喜极而泣的泪水，在佩洛丝的脸上流淌，她努力拭去了这些泪水，猛地转头，向远方奔去。

她不敢在这里多停留，不敢再多看一眼母亲的脸。她知道自己没有这样做的余裕与时间。她必须朝前飞奔，因为在那里，自己要拯救的那个人，自己还能拥抱住的那个人，正在等待着自己去拯救。

“真是个急性子的孩子，”身后传来了母亲那带着笑意的温柔祝福，“小心啊，不要摔跤，也不要迷路！”

“再会啦，母亲！”佩洛丝一手拉着裙摆，一手向着身后招了招手，“下一次，我搭积木一定不会输给你，一定！”

…….？！

佩洛丝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大吃一惊。

她原以为自己苏醒后，会看到地下书库，以及自己那堆满了书本与稿纸的书桌。可目光所及却是一副自己从未见过的奇诡景象。

“这是…….什么地方？”

展望四周，自己似乎正身处一处诡谲的山洞之中，这山洞奇石嶙峋，幽暗深邃，也不知绵延几许。

洞中的景象光怪陆离，美丽却充盈着危险的气息。大块的水晶悬峙在洞壁之上，在洞厅那诡异的光芒中折射着幻惑般的七彩流光。洞厅本身十分巨大，长宽高都数以百呎计，容纳上万人亦绰绰有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这洞厅仿佛比人间最宏伟的宫殿还要奢华。

看向洞厅的最中央，佩洛丝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洞厅的最中央是一座完全由紫水晶构筑的宝座，上面堆满了钻石和各式璀璨精美的宝石，一团紫黑色的雾气包裹其间，令宝座之上的景象变得光怪陆离，模糊不清。

紫水晶散发着诡异的紫黑色闪光，令整座洞厅，都笼罩在一层隐隐约约的奇诡光彩之中。

“欢迎来到我的城堡，佩洛丝。”

宝座之上，传来了佩洛丝熟悉的声音，空寂而辽远，仿佛来自远古，带着空灵的回音

只不过，这一次，这声音却显得比以前更加真切了，先前的声音令人不辨男女，但现在，佩洛丝却可以明显听出这是一个女性的声音。

“又闯进我的梦境里，有何贵干？”佩洛丝的答复显得十分地不客气，刚刚经历了那样的感动与灵光一闪，正想大战一番拳脚，却又要和这个讨厌的家伙见面，着实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梦境？不不不，佩洛丝，这里是现实。”

“抱歉，艾嫚，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这个玩笑对我而言并不好笑。”

“你不是小孩子，但是你还太年轻，”那个声音带着些许笑腔，说道，“不信的话，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试试？”

“啪！”话音未落，佩洛丝就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唔……”一阵剧痛顿时让她忍不住咧了咧嘴，脸颊也升起了一股火烧般的感觉。

“你还真打啊，不过，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

“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带到这里的目的是？”忍着痛，佩洛丝感到心中一股无名火气，她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宝座的方向。

“不要生气，科普兰家的大小姐，科伦娜的女儿”，那声音又笑了笑，“你不是最近遇到了困难嘛，正好，我最近得到了一份由你亲自献上的不错的祭品，可以为你提供一次彻彻底底的帮助。”

“帮助？那不必了，我已经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了，”佩洛丝不客气地用尖刻的腔调说道，“你少打扰我一些，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

“嗯？”那个声音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后又轻轻地笑了笑，“呵呵，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真的没有看错人呢，你的母亲已经是人世间难得的瑰宝了，而你，比她还要卓越。”

“看在你夸赞了我的母亲的份上，我就不对你发火了，那么现在，能让我回去吗？还有，我还以为，如你这般故弄玄虚，一定如卡奥斯那般全知全能呢？”

“呵呵，他？我可和他不一样，我不会吹嘘自己为全知全能的神祇，也不会把自己视为一切的主宰，更不会去欺骗和背叛，”那个声音忽然间充盈了怒火，宛若地狱的炽焰，恨不得一瞬间将一切吞噬那般，“听着，佩洛丝，不要把我和这家伙对比。”

“是吗？”佩洛丝忽然笑了起来，“那么看来，我们或许还真有可以互相信任的空间呢。”

“我从来没有不信任你过。”

“但我并不想信任你，算了，既然没有别的事，送我回去吧。”

“嘤~~”一阵荧光的声音闪过，洞厅的一侧忽然亮了起来，亮光之中，一个好似要吞噬一切的“黑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应该见过这个吧，佩洛丝，穿过它，就到了你要去的地方。”

“嗯？”望见这个“黑洞”，佩洛丝的眉头轻轻地皱了皱，她想起了在科普兰大厦中见到的那一幕，母亲留下的那个黑洞。一直追随着母亲脚步的她，自从那天起，就一直在探寻着这个神秘魔法的奥妙。

不过停留在此处好奇于此也没什么意义，佩洛丝催动魔法，飞升而出，直直地向这个“黑洞”飞去。

“嗖”，也就是一瞬的功夫，佩洛丝便出现在了黑洞的另一端。

灯光暗淡，黑暗而空旷，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空虚孤寂的气息，不用细看便知道这是自家的地下书库。佩洛丝定了定心神，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眼前正对着三个格外高大的书柜，书柜上码放着黑色的古籍和成排的羊皮卷，羊皮卷的系绳皆为黑色，散发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这里是地下书库的最西北角，那些自己如今正在努力破解的，属于母亲的禁忌知识，就堆放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