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道路尽头

“滋滋…….滋滋…….”

魔法在白纸上投下了一行行的文字，三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些文字，越是读下去，三人的面色就越是沉重忧虑。

“致，我最感谢的，露易丝·托兰……”

“当你读到这个消息时，请不要为我们难过，这是经过长时间考虑所作出的抉择。请原谅懦弱的我们，抛弃了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原因很难解释，以下不精确的言辞，还希望你们能稍微了解……”

“不，不对！”伊薇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自己的手忽然被一只颤抖着的冰冷的手握住了，伊薇特回头一看，艾莉西娅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书房，她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一滴一滴地落下，却并没有伴随着啜泣声。她只是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那些黑色的字母，一行一行地在纸上浮现。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骚动，凯琳也赶来了书房，她看起来还是非常虚弱，脸色煞白，嘴唇发青，琼斯和艾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仙蒂则在旁边不住地观察着她的情况，身后还跟着几个女仆，时刻提防着任何意外。

佩洛丝也显然注意到了凯琳的到来，但是出乎伊薇特意料，她的身子虽然动了动，却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去迎接。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拳，眼睛死死地盯着瀚瓷通讯仪上的文稿，格外集中着精力。

“……我们所面临的，不是一般人所想的挫折或压力，而是，也许我们的存在，本质上就不被卡奥斯允许，不被这个世界所允许，我们所生存的每一天都是那么地艰难……”

“……如果卡奥斯允许我拥有的东西，有什么值得我珍惜和感谢，那就是萝拉，我们都是同样的人，我们都在每一天的生活中日渐绝望，但，萝拉总是单方面承接着我的绝望，她是那样温柔地，包容着时常陷入无法自拔的自暴自弃的我，而我，从不知道她也已经伤痕累累……”

“另外值得我珍惜和感谢的，就是你，露易丝，还有学生会的大家。我是如此地微不足道，以至于承接任何的光都是奢侈的，而你，你就是那束无私的光，你和学生会的其它人，愿意帮助这样的我......如果我们这肮脏的违背诫命的负罪之躯，以后还能留下躯壳以外的东西，我们一定会永远祝福你们，尽我们所能……”

“我们就要离开了，我们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地微不足道，即使消失了也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我知道，卡奥斯是不会允许有罪的我们去天堂的，但是，但是，至少我们要，离开眼前的这个地狱……”

“我和萝拉都没有什么留下的，也没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对了，抽屉里的那盒干花，可否请你帮我送给学生会的艾莉西娅呢？本来想在开学后送给她作为报答，可没想到没有了机会。另外，你送给我的那本《珀西诗集》，就放在我的储物柜里，柜门没有上锁，很遗憾，我只看完了一半……”

“查到了！”佩洛丝突然高喊了一句。沉浸在悲伤与绝望中的众人，如遇惊雷，纷纷抖擞起了精神。

“查到了什么？”

“我追踪到了这个讯息的魔力源头了，没有时间了，用魔法飞过去，救人要紧！”

佩洛丝说着，伸出右手轻轻一划，书房的天花板上马上打开了一个六呎见方的天窗，她一把牵起了伊薇特的手，伊薇特马上会意，又挽住了艾莉西娅的手，露易丝也连忙跟上，抓紧了艾莉西娅。

凯琳抓住了佩洛丝的手，佩洛丝望着凯琳那虚弱的容颜，犹豫了一下，仍旧是牵起了凯琳的手。

“就算我命令你在家里休息，也只会让你更加焦虑，对吧。”

“抱……抱歉，大小姐，我…….”

“抓紧我，用我的魔力飞，不许用自己的魔力，明白吗，凯琳？”

“明白，大小姐.....”

众人手牵着手，一个接着一个地飞出了书房。

用魔法全速飞行，从科普兰家宅到依兰区，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然而这二十分钟不到的路程，在心急如焚的众人心中，比二十年都要漫长。

“跟着我，我正在追踪着通讯遗留的魔法痕迹！”佩洛丝一边飞一边指挥着，她释放出了格外庞大的魔力，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一股明显的力量在“推”着自己迅速向前。

魔法风障阻隔了扑面而至的寒风，飞在贴近云层的高度上，地面的建筑在眼中如同火柴盒一般渺小，行人和车辆则成为了匍匐前行的蝼蚁。远处连绵的山峦迅速逼近着，在山与海之间，正是众人此行的终点——依兰区。

“路连苏度假村，方位是......嗯，应该是地图上标注的第二十三号楼......”佩洛丝集中精神，稍稍心算了一下，很快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就是这里，我们降落！”

风尘仆仆的五个人从天而降，一群在度假村巡查的安保们看到这些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衣着华丽却凌乱的大小姐们，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我们要找度假村负责人去要钥匙吗？”

“没时间了，有锁着的门直接用魔法轰开就好。”

“喂，你们是......”几个安保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走上前来，似乎想询问情况。

“少烦人！”佩洛丝顺手一甩，一个小火球在安保面前的地面上“轰”地一声炸开，吓得几人连连后退。

“左边这栋就是，我们进去！”

左边是一栋两层高的红色砖楼，看上去是度假村里典型的中档出租屋。此刻众人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座平时不常使用的小门旁，小门上挂着把铁锁，要进去大概得花些时间绕到正门才行。

但佩洛丝显然不想花这个时间，她手指轻轻一点，一发魔弹对着门锁狠狠地砸了过去。情急之下的她没有控制好魔力量，以至于整扇门连同门框都被炸翻在地。

“凯琳小心点别被绊到，我们快点！”

佩洛丝催动魔力，一马当先地飞了进去，伊薇特、露易丝也随后跟上。凯琳的身体状况不佳，无法剧烈运动，所以与照顾着她的艾莉西娅一道落在了后面。

“不是这间......不是这间......”一面细心追索着魔法的痕迹，一面逐门探查着，佩洛丝终于在一扇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应该是这里了。”她半是招呼半是自语地说道。

轻轻按响门铃，房内缓缓发出一阵响动，“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

“是谁？有事吗？”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贵妇，她穿着睡衣，头发散乱，身上还带着些酒气，看来前一天的晚上刚经历了一场宿醉。

“不对......不是这间，我的计算有偏差......”佩洛丝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快走，是楼上的那间！”

来不及对这个被打扰的可怜人说一声道歉，三人转身就向着楼上冲去，敢于在室内精细控制飞行的佩洛丝干脆直接动用魔法飞到了楼上，率先冲到了门前。

“莎伦！萝拉！是我们！学生会！我们来帮你们了！”

佩洛丝一手不停地按着门铃，一手拼命地敲击着房门。

许久没有回应，房门内死寂一片，没有任何活动的声音。

“难道我计算有误？”佩洛丝又迅速验算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她心头突然一紧，小心翼翼地用魔法精确地把门锁炸开，推门而入。

“莎伦......什么？！”

窗帘拉着，房内的光线显得异常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窒息和死亡的气息。在房间里的那张大床上，莎伦和萝拉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她们躯体冰冷，气息皆无，看上去早已死去多时了。莎伦的身上穿着一件轻薄的婚纱，而萝拉则穿着一身黑色的晚礼服，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甜美的微笑，仿佛她们并不是死去了，而仅仅是沉醉于一场美妙的梦境之中。

两人紧握的手中还似乎各攥着一张纸条，然而此时的佩洛丝并没有时间和心情去仔细查看。

地上有一大盆早已熄灭的炭火，显然两人是通过烧炭的方法自杀的。

“不......这种事......不会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

佩洛丝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遭到了重击一般，两腿顿时失去了力气，她支撑不住，整个人直接瘫软似地跪坐在了床前。

“莎伦！莎伦！萝拉！佩洛丝，她们怎么样了......”伊薇特和露易丝也追了上来，可当她们看到房间里的情形后，全部惊呆了。

“莎伦！莎伦！”露易丝显然不愿意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她冲到床前，拼命摇晃着莎伦的身体，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期待她真的仅仅是睡着了，只是等着谁来唤醒。

“佩洛丝.......这个.......”

“伊薇特，我......不......你快去告诉艾莉西娅，别让凯琳进来！她不能，不能看到这些！”佩洛丝看起来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触电一般地猛地站起身，对伊薇特大喊着。

然而已经太迟了，房门口已经出现了凯琳与搀扶着她的艾莉西娅的身影。

“大小姐，大小姐，萝拉和莎伦她们......她们怎么了？”

“她们......她们......”

看了看床上那两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又看着凯琳那虚弱的脸色，佩洛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面对凯琳那双充满了忧郁、焦虑并蕴含着所剩无几的希望的蓝色双眸，佩洛丝只能痛苦地摇了摇头。

凯琳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她的心脏仿佛停滞了，脚下如同踩在一块棉花之上，眼前一黑，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的一瞬，耳畔好像隐约传来了佩洛丝的惊呼声，它似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遥远如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