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竞技广场

祭神日的帝都，最不缺的就是热闹。

市区的各条街道上，人群比肩接踵，人头密成了一片海波；街边各式食肆、商店鳞次栉比，每一家店铺都排起了长长的人龙。即使是那些独属于贵族的高级店铺，也是被各式奢华的私人轿车堵满了门口，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派繁华盛景。

“这是我最喜欢奥古斯堡的地方，”和艾莉西娅一同并肩散步在城市的大街上，伊薇特欣喜地欣赏着这一派热闹的景象，“因为它真的太像雅兰了。”

“你总是提到自己的家乡呢，我记得你说过，雅兰的商贸繁盛，不亚于帝都。”

“哈哈哈，说实话，这是作为雅兰人对自己家乡的偏袒，”伊薇特笑了笑，“虽然是少有的自由商贸都市，但是雅兰论规模只有不到帝都的三分之一，就算繁盛相仿，但气势上终归是差了些。”

“不过雅兰也绝对有帝都比不上的地方吧，我听说，在雅兰经常能见到来自新灵克宾的特产？”

“是的，因为新大陆的拓荒者们最常把雅兰作为后方基地和贸易中转站，毕竟雅兰是灵克宾最西最靠近新大陆的城市啊。对比一下，氛围确实和靠近东方的帝都有那么些微妙的差别。”

“今年寒假你会和母亲一起回家吗？”

“哎，不会，父亲最近在帝国的工作非常繁忙，没有什么休假的机会，母亲忙于着帮助他，难以脱身。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多啦。”

伊薇特今天打扮得非常随意。她披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没有围巾，也没有任何饰品，看起来就和平民的衣装般毫无亮点。然而，搭配着她那英俊飒爽的气场，这种简约的服装反倒更显得英气逼人。她的脚下是一双棕色的平底雪地靴，看起来轻巧灵便，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她的背后背着一个长条状的黑色背囊，像是装着什么长笛一类的乐器。

而与她并排行走着的艾莉西娅，今天却看起来是特别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穿着一条长而蓬松的海蓝色长裙，钟状的裙摆长到几乎要和地面亲密接触；羊腿般的袖子上，缀着层叠的花饰，看上去雍容华贵；披在肩上的小斗篷和披肩领收敛了她略显丰满的脸型，不仅不显得肥胖，反而透出一股孩童一般的可爱童稚。她的妆容显然也是经过了精细的打扮，脸上的脂粉将雀斑完全遮盖不见，过腰的亚麻色长发被考究地梳理了一番，整洁有致，宛若图画般恬静唯美。

然而这幅打扮显然并不适合在如此拥挤的街道上行走，艾莉西娅吃力地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人潮，伊薇特则是见缝插针地寻觅着缝隙，指引着脚步，时不时还小心搀扶一把，或者用身体挡住向艾莉西娅迫近的人潮。

两人的身高差了大半呎，远远望去，艾莉西娅简直像是小鸟依人般被伊薇特小心保护着。

“下次逛街，还是换些轻便些的衣服吧，”伊薇特关切地建议着，“这样的衣服实在不是为了这样的大街准备着的啊。”

“没.......没事，”艾莉西娅吃力地在伊薇特的护送下穿过人群，“只有这样，站在你的身边，才能与你相称。”

她看了一眼伊薇特那俊美标致的素颜，有些自卑地低下了头。

“不要为了别人的目光去这么勉强自己，”伊薇特说着，轻轻地牵起了艾莉西娅的手，“‘相称’这种东西，从来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千人千语而已。”

“我知道，但......我，我不是为了别人的目光，我只是......不想被你甩在身后......”

感受到了艾莉西娅的手掌传递来的力量，伊薇特笑了笑。

“那么，就跟着我一起来吧，别理会跟在后面的那些家伙了，”她望了眼在后面跟随着的那几个仆从模样的人，“我们到竞技广场那边看看怎么样？用魔法飞过去的话可能只要不到十分钟。”

“竞技广场？可那里是赛车场在的地方啊，大概只有男人才会去吧？”

“也就是说，你从来没去过？”

“嗯，是的，就算想去，也......”

“那太好了了，正好去看看吧，抓稳我的手，小心控制传递来的魔力就好了。”

“那样，不好吧，会不会......”

“放心吧，我之前一个人去过，只要不进入赛车场，不会有问题的。”

伊薇特牵起艾莉西娅的手，令魔力包裹了自己全身，溢出的魔力沿着牵着的手缓慢传递到了艾莉西娅的手心上。艾莉西娅接应着魔力，用自己的魔力小心引导着，令自己的周身也被包裹在了魔力层之中。

“起——飞——”

脚下的炼成阵凝结成了如水泥地一般坚实的黑色屏障，两人的身体在屏障的托举下摆脱了重力，腾空而起，平稳而迅速地向前飞去。

耳旁似乎响起了仆人们的呼喊声，不过这种事情，不需要去在意了。

竞技广场，坐落在旧城区西南的尼卡区，虽然以“广场”为名，但实际的占地面积足有一平方哩之广。对于奥古斯堡的市民——无论是贵族、骑士还是平民而言，这里都是一个有独特吸引力的地方，因为整个伊文世界最大的赛车场——奥古斯大赛车场，便坐落于此。

赛车在圣艾比昂帝国有着悠久的历史，甚至在《圣典》之中都有多处提到了赛车的场景。漫长的古典时代里，赛车主要是由马匹牵引的马车；而随着魔法革命，尤其是第二次魔法革命的开展，赛车的形式早已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传统的马车虽然依旧作为传统保留着，但已经逐渐沦为了配角，真正作为赛事主角的，是由魔力熔炉驱动的新型赛车。

祭神日这天对于帝都乃至整个圣艾比昂的赛车迷而言绝对是最为兴奋的一个狂欢之日，因为这一天是传统上的决赛日。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优秀赛车手们——当然几乎全部是贵族出身——将齐聚于此，为长达十一个月的赛事画上圆满的句号。

因此，今天的竞技广场可谓是人山人海，甚至比市区最繁华的商业区都拥挤嘈杂了许多。广场上如同大市场一般挤满了各种简易的摊贩，有的是赛场官方的摊位，主要为观众准备了基于比赛结果的赔率各异的刺激赌局；有的出售各种纪念品有的卖些简单的衣物和首饰；更多的则是出售各种饮食的小摊。在一众摊贩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些堆得高高的旋转烤肉架了，这种来自于东方的美食自从随着来自东方诸行省的移民传入奥古斯堡后很快便占领了许多帝都人的餐桌，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对它的美味赞不绝口。

“真热闹啊，我真的得承认，这样的景象，大概只有奥古斯堡这样规模的城市才能享有了吧。”一走进竞技广场，伊薇特便发出了一阵由衷的感叹。

“是......是......”奥古斯堡是艾莉西娅的家乡，但竞技广场却是她自出生以来便从未踏足过的地方，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畏惧和迟疑，尤其是，人群清一色是男性。

是的，竞技广场确实对于奥古斯堡的市民而言有着独到的吸引力，但是并非所有的市民都有权享受这种吸引力——至少，女性除外。

赛车这种激烈危险而粗鲁的，属于男人的运动，自然是女人无权染指的“禁地”。在古典时代，被发现混入赛车场的女性甚至可能被愤怒的观众从看台上扔出去。如今，文明的法律已经建立，自然不能如此粗暴，被发现混入赛车场的女性只要挨一顿警棍并缴纳一笔罚金就够了——当然，如果这个女性是贵族出身，那么大概率会被客气地请到赛场大门口的准备室里喝杯茶，再在一众警察的“礼送”下离开。

正因如此，即使禁令的范围仅限于赛车场本身，但是会出现在竞技广场的女性身影已经是少之又少，平民女性并不会乐意为来这种地方旅游浪费金钱，贵族女性更是在意风评，极少会出现在这种女性出现会被认为不体面的地方。

“伊薇特，我，我有点怕......”

艾莉西娅感受到了周遭紧盯着自己的那些男性的目光，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令她赶到恐惧。她紧紧地抓着伊薇特的手，身体微微颤抖着。

“不要怕”，若是往常，伊薇特一定会这样答复她，牵着的手会也会轻轻攥紧，为她注入急需的勇气。

然而，今天，那句等待许久的安慰却迟迟没有出现，牵着的手，倒是被握得更紧了。

“不对，”伊薇特专注于观察广场上的情况，下意识地牵紧了艾莉西娅的手，“这个气氛很奇怪，为什么今天准备了这么多的警察？以前就算是祭神日，也不至于.......”

“二位小姐！”一个满脸横肉的警察握着警棍，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态度也很不客气，“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不是淑女们该来的地方，快走吧！”

“我......我们走吧，伊薇特，”艾莉西娅战战兢兢地小声说着，“既然别人不让，我们还是......”

“不，”伊薇特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不服气的无名火，“这位警官，我们只是来这个广场逛逛，没有任何进赛车场的企图，我想在这里购买一些纪念品，即使是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警察毫不客气地做了个“请离开”的手势，“今天这里乱的很，要是你们这些千金们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交代？”

“乱？”伊薇特突然有了兴趣，她拿出手镜，假装成在对着镜子梳头的样子，暗地里运作魔力，让人群中的景象投射在了镜面之上。

“啊？这是？”望着镜面上的影像，伊薇特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