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主仆与命令

夜深了，酝酿了一整天的乌云，终于带来了新一场的暴风雪。

空旷的人工湖畔，没有了喧闹鼎沸的人声，只余下了风雪呼啸。

在别墅灯光和城市夜空的辉映下，湖畔两个人影若隐若现——那是佩洛丝和凯琳。一个又一个的魔法砸在冰封的湖面上，哪怕是狂风卷着雪花刀子一样刮过，也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的兴致。

“大小姐，我也想离开魔杖使用魔法试试。”

“哈，凯琳，”连续释放魔法让佩洛丝有些气喘吁吁，“不行，如果没有魔杖的调整与辅助，计算量会增加非常多，你的心脏承受不了。”

“那，我们先休息一下吧，大小姐。”

“哎，凯琳，这一个多月来都没见过你这么开心，你果然是非常喜欢魔法啊。”

“抱歉大小姐，我今天有点失态……”

两人放松地躺在雪地上，仰望着那被灯火映照得发白，铅云密布星月无光的夜空。

“喂，凯琳。”

“怎么了，大小姐？”

“等下，我们一起去泡澡，好吗？上一次一起沐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呢。”

“对不起啊，今天早晨我又睡到那么晚……本来服侍大小姐入浴应该是我的工作。”

“不，好好休息才是你的工作，我是故意命令朵拉她们不要打扰你的。”

“可是大小姐，你最近总是熬夜……”

“就让我这个有幸能远离病痛折磨的人，多做些事好了，”佩洛丝突然从雪地上坐起身来，“走吧，泡完澡就早点休息吧，今天我答应你。”

“好的，大小姐！”凯琳笑靥如花，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

蒸腾的雾气里泛着五月玫瑰的馨香，金色的浴缸中飘着玫瑰花瓣。佩洛丝惬意地坐在浴缸里，凯琳用毛巾细心地擦拭着她那白如凝脂的后背。

“凯琳，”佩洛丝突然把身体往前挪了挪，在身后空出了足够一个人坐下的空位，“进来吧，一起泡。”

“抱歉，大小姐，身为仆人......”

“那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坐到浴缸里来。”佩洛丝的语气斩钉截铁。

“是......是的......”

凯琳坐进了浴缸，正犹豫着应该如何调整姿势方便给自己的主人搓背，可佩洛丝忽然在她不注意时抢走了毛巾，抓住了她的肩膀。

“转身。”

“那个，大小姐？”凯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摇头拒绝着，“不行啊，大小姐，主人是不能反过来服侍仆人的......‘以仆之身，万不可......’”

“违抗主人命令，就不是僭越吗？”佩洛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凯琳的话。

“这.......”

最后凯琳还是乖乖地背过了身去，“主人的命令不可违抗，否则也是僭越，”她在心里是这样说服着自己的。

佩洛丝的眼睛，注视着那白皙光洁的后背。虽然凯琳的皮肤不如自己那般天生细腻如凝脂，却也显得美丽、匀称而曼妙，看得出经过了细心的保养。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就像抚摸着清晨凝结在花朵上的露珠。

“唔......”凯琳感觉浑身发热，隐约有种触电一般的酥麻感，尤其是在她感受到佩洛丝的气息的时候。

“凯琳，还记得，七年前，我们第一次一起洗澡的时候吗？”佩洛丝突然询问道。

“大小姐......记得.......我不会忘的。”

“我也不会忘。我可能没和你说过，在那之前，我最怕洗澡。”

回忆起七年前的记忆，凯琳想起来当时佩洛丝确实是莫名抗拒着洗澡，第一次住在科伦娜家宅的那些日子里，每天早晨她都会被佩洛丝和女仆们的呼喊追逐声惊醒。

不过她从来没细想过，因为在那次共浴之后，佩洛丝也再没有在她面前抗拒过洗澡。

“当时我也没好意思告诉你，因为我害羞，”佩洛丝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凯琳浴帽中漏出来的头发，“不过那天我们确实玩得很尽兴，橡皮鸭和折纸船，真的很好玩。”

“大小姐，完全没必要什么事都......”

“四岁左右，”佩洛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母亲刚教我一点点魔法知识，我就急不可待地当玩乐一般地实验，结果，失控的水魔法差点要了我的命。”

“当时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女仆们、母亲还有安娜贝拉阿姨，她们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恰好没人顾得上我，幸好，最后我灵机一动，歪打正着地念对了只听过一遍的咒语，救下了自己。”

“哗啦”一声，佩洛丝有些淘气地用魔法荡了一个水花。

“从此我对于水就有了本能的恐惧，洗澡成了我每天早晨的梦魇，可是这件事我既不敢对母亲说，也不敢对安娜贝拉阿姨说，更不敢对女仆们说，其实说出来也许更好，只是当时我却不知为何，要把自己真正的心藏起来。”

“大小姐......”凯琳突然感到一双手环抱在了她的脖颈上，自己主人的气息出现在了耳畔，后背甚至能感受到她那含苞欲放的双胸那柔软的触感。

佩洛丝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回忆孩提时的恐惧对她而言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我不会忘记的，凯琳，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你是如何将勇气赐予我的，”佩洛丝的脸颊轻轻地与凯琳的脸颊贴在了一起，“你告诉了我，在扎兰达南方的荒漠里，水是何等的温顺可爱，象征着生机；你与我分享了孩提时听到的童话故事里，那充满着生机的绿洲是如何让你心驰神往；你也让我明白了，水和魔法一样，会带来破坏，却也是文明的源泉.......”

比之前任何一次感觉都强烈的，那讨厌的触电般的酥麻感，传遍了凯琳的全身，她的大脑突然变得空白一片，火烧般的充血感，从脸颊一直传到了耳根。

不能这样，这是错误的。一个声音似乎如此呼唤着凯琳，然而酥软的身体此刻却做不出任何反应。佩洛丝的呼吸轻轻地吹在她的脸颊上，每一次都刺激着她所有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凯琳，这几天，我真的想了很多，也许安娜贝拉阿姨，也许伊薇特，都是对的，”佩洛丝的手抱得更紧了，“对我而言，你无可替代，母亲她已经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远离恐惧和孤独的人，只有你啊，凯琳。”

紧紧地贴在一起，凯琳感受得到佩洛丝那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请不要离开我，更要去好好珍惜自己，好吗？”良久，佩洛丝终于放开了双手，她轻轻地拍了拍凯琳的肩，示意她转过身来。转过身的凯琳正好与佩洛丝四目相对，她望着佩洛丝的眼睛，看到那对澄澈靓丽的双眸里，透出的是坚毅得有些冰冷的目光。

“在你的心中，主仆关系，总是被摆在第一位，对吧。”

“是......是的......”凯琳轻轻地低下头，自己主人的眼睛里透出的视线是那样的凛冽，让她有些，不敢正视。

“好吧凯琳，那么，我就先从一个好主人当起，”佩洛丝的语气冰冷，却又好似带着几分叹息，“我命令你，凯琳，身为我的贴身女仆，从今天开始，珍惜自己，不许妄自菲薄，更不许轻忽自己的生命。我们许下的誓言，你不许违背。”

“好......好的......”

“以及，”佩洛丝的声音变得温和了起来，“以后如果我们共浴，就和今天一样，别再找借口去拒绝我替你擦背了，可以吗？”

“知.....知道了，如果是大小姐的命令......”

“对，是命令，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你不可以拒绝，也不可以总想着要如何回报，因为这些都是我身为一个主人，对自己的女仆下达的命令。”

佩洛丝感觉自己的眼眶变得湿润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淌下，好在，浴室中雾气蒸腾，这些细节，凯琳应该，看不太清楚。

内心中气血翻涌着，仿佛有千万句的肺腑之言要喷薄而出，然而望着凯琳那布满了羞赧的红色的脸庞，感受着她迷离的目光，佩洛丝终究，没办法把这些说出口。

最讨厌把真话放在心里了，因为这会让佩洛丝想起来孩提时代的那次不愉快的经历。

“等到我找到了彻底治好凯琳的方法，再把真正的心说给她听，”佩洛丝在心底里狠狠地起着誓，“如果想做什么，那就放手做到底好了，安娜贝拉阿姨和伊薇特会长，也都是这样期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