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成长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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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洛丝端庄而肃穆地正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两手叠放在大腿之上，脸上带着些许礼仪般的笑意，那双闪耀瑰丽如猫眼宝石的大眼睛，正直直地凝视着眼前的朵拉女仆长。

阳光混杂着水晶吊灯的灯光，映射在佩洛丝那一头长至腰际的乌黑顺滑的长发、与雪白细腻似凝脂的肌肤之上。尽管平日里佩洛丝就习惯以各式的订制黑色礼裙装扮自己，然而今天她选择的是只有在重大场合才会穿着的华丽款式，蕾丝层叠，刺绣繁复而考究，点缀着水钻和宝石。

今天的佩洛丝显得比平日里更加美丽，然而，却也美得更加凛然，更加肃穆，更加冰冷，宛若古堡之中沉睡千年的人偶般，令人只敢远远欣赏，却不敢靠近。

朵拉女仆长恭敬地在佩洛丝面前站立着，眼神与表情显得格外地谦卑而恭驯，她十分清楚，这种不同往日的美，意味着什么。

“不必这样，朵拉女仆长，”佩洛丝沉默了许久，这才伸出纤细的小手，指了指一把空着的椅子，“请坐吧，尝一尝我泡的红茶，最近您为了科普兰家宅的家事，夙夜辛劳，我应该向您表示感激。”

椅子与佩洛丝之间隔了一张小茶桌，茶桌之上，两杯红茶正冒着热气。

“抱歉，再怎么说，身为科普兰家的仆人……”

“名义上是仆人，但对于我而言，您可谓是我的长辈，”佩洛丝依旧保持着那丝微笑，说道，“您为我们所做的事，早已不是‘仆人’这个轻飘飘的词语可以衡量，无论是母亲、阿姨、我、还有凯琳，这么多年来，都深蒙您的照顾，而且——”

佩洛丝端起面前的红茶，轻轻吹了吹，细细地品了一口，“还不仅仅是‘照顾’，对吗？”

“看来，科普兰夫人，已经告诉了您一切啊，我们伟大的公主大人。”

“‘公主’，真是一个优美的称呼啊……”佩洛丝一边说，一边又指了指面前的空位，朵拉眼见自己无法推辞，于是只好遂着佩洛丝的意，坐在了空位上。

“那么，既然我被你们成为公主，我的母亲，大概会被你们称为女王了吧？朵拉女仆长，啊，或者我是不是该称呼您为朵拉祭司长比较合适呢？”

“用您更加熟悉和习惯的称呼就可以了，大小姐。”

朵拉的语气变得更加谦恭了，然而佩洛丝却依旧挂着那一抹看上去有些机械的微笑。

“既然如此，那就请您告诉我吧，”佩洛丝放下茶杯，两眼凝视着朵拉的眼睛，“朵拉女仆长，我的母亲，和‘摩伊拉’，还有艾嫚，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在她差不多和您一样年纪的时候接触到她的，”朵拉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的闪烁，“她是艾嫚大君所拣选的‘女王’，是我们作为信徒必须奉仕的主人。”

“嗯，很好，您说的不仅是真话，还是我喜欢听到的真话，”听到对母亲的评论，佩洛丝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会心而温暖的笑容，“那么，探取人心声的这种天赋，就是艾嫚大君拣选的结果，对吗？”

“并非如此，莫不如说，这是‘原因’的体现，”朵拉继续诚实地回答道，“正因为您和您的母亲，都有超群的魔法天分，因此才会有这样的天赋体现。”

“您想表达的‘魔法’，应该是《圣典》中所言的‘暗邪之恶法’，对吗？”

“果然心声是无法隐瞒大小姐的，不过，您的判断并非完整，虽然吾等所言之天赋主要指艾嫚大君的黑暗魔法体系，然而能在黑暗魔法体系中有卓越天赋者，也一定是使用卡奥斯魔法的大师。”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在宅邸里举行的祭典，应该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并非初次，但在您的母亲逝世后，确实是第一次。”

“呵，难怪，”佩洛丝叹了口气，用手轻轻地碰了碰放在桌上的茶杯，“难怪我虽然能从一些你们的心声里感觉出异样，却始终并不能探知这件事。”

“请相信我，大小姐，我们并非刻意向您隐瞒，”朵拉的眼中满含着歉意，语气也变得愈发恭顺谦卑了起来，“这是您的母亲的愿望，她希望您在成长中慢慢作出属于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从小就浸泡在被安排好的思想之中…….”

“是啊，我明白，”佩洛丝轻轻把脸侧了过去，双眸中隐约有泪光在跃动，“我也……应该明白的，母亲……”

房间忽然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佩洛丝没有继续发问，朵拉则保持着恭驯的姿态，静静地坐着，随时在等待着自己主人的下一个问题或者指令。

“朵拉阿姨，”佩洛丝忽然改变了称呼，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我能向您确定一件事吗？”

“您……万千不必如此客气，无论作为祭司长还是作为女仆长，我终究是奉仕您和您的母亲的一介家仆而已。”突然听到“阿姨”这般亲近的称呼，朵拉的脸上显然显得有些惶恐。

“不，这并非是我刻意的客气，”佩洛丝用两根手指捏起杯柄，余下的三根手指优雅地翘起，抿了口红茶，随后又将茶杯轻轻地放下，用更加郑重的眼神看着朵拉，“朵拉·葛雷，您对科伦娜财团的意义，恐怕并非仅仅是一介家仆那么简单吧？”

朵拉看了看佩洛丝，稍稍颔首，随即，眼神一变，郑重地抬起了头。

“是的，大小姐。”

“我的母亲，从初次踏入曾经属于男人们的金钱世界开始，就受够了敌视的目光，”佩洛丝稍稍抬了抬头，压抑了一下目中的泪水，继续说道，“她十分清楚自己该如何才能生存下去，所以，历经十几年的努力，她终于为科伦娜财团建立了一张人脉与情报交织而成的复杂网络。”

说到这，佩洛丝又稍稍顿了一顿，正视着朵拉，用格外庄重的语调开了口：“而您，朵拉阿姨，就是这张网络最重要的维持者，对吗？”

“对，但，只有一半对，”朵拉也用郑重的语气回应了佩洛丝的话，“这张网络真正的中心是安娜贝拉，我负责的仅仅是‘摩伊拉’的那部分。”

“我明白，毕竟，您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嘛，西尔维娅阿姨，我说得对吗？”

听到这里，朵拉的身体忽然颤了一颤。

“大，大小姐，您是，您是如何……”

佩洛丝又笑了一笑，这次，她笑得狡黠而俏皮，宛若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只见她徐徐地提着裙摆站起了身，缓缓地走到了朵拉的面前。

“既然安娜贝拉阿姨一直以来都希望我能快些成长，尽快成为能接下我母亲的事业的继承者，我当然需要对我未来的工作多一些了解。西尔维娅阿姨，非常感谢您的情报工作，您做得十分完美，若是我并不拥有阅读科伦娜财团一切讯息往来的权限，不能将您提供的情报进行汇总分析，我是一定察觉不出任何端倪的~~”

房门外隐隐地传来了象征着课程开始的钟声，伴随着钟声，佩洛丝微微俯身，对朵拉行了一个端庄的提裙礼。

“那么，既然下午的课程也要开始了，我就先告辞了，朵拉阿姨。”

“大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称呼我为朵拉女仆长吧，这才是我在这个家里最正式的身份，况且，对您而言，能称得上阿姨的，只有科普兰夫人，不是吗？”

“对于我而言，”行完礼，佩洛丝并没有急于转身离开，“朵拉女仆长，您才可以称得上阿姨，至于安娜贝拉，她不是我的阿姨，而是——我的另一个母亲。”

话音落下，佩洛丝轻轻一个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她忽然又回过身来，看向了依旧坐在原处的朵拉。

“不过，我还是要以主人的身份向您发布一条命令，这一切，绝对不允许让凯琳知道一个字，若是在科普兰家宅中举行祭典，也请万千留意，绝对不许让凯琳见到任何令她产生怀疑的事情。”

“关于这些原则，从您和凯琳还是孩提时代的时候起我们便已铭刻在心。”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佩洛丝再度转过身去，径直离开了房间。望着她的背影，朵拉默默把手伸入女仆装的衣兜中，摸出了一部便携式的瀚瓷通讯仪。

“我想我应该收回之前的话了，安娜贝拉，您的判断无比正确，我绝对可以相信，她的选择，不会有任何问题。”

“请同学们注意，若要得到这个魔法框架的施法量，你们需要按照以下的步骤来求解……”

讲台之上，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老师正聚精会神地讲述着课程，讲台之下，十几名学生中的大多数正努力地抖擞起精神，让自己的头脑能更得上这些自己完全陌生的知识。

自从进入五月以来，酝酿多时的课业改革开始逐步落实。整个帝国最卓越的老师们被召集在了一起，为如何在爱洛依丝中等部的各学年的课程中妥善地加入炼金术与元素术的知识而绞尽脑汁，细细地商定着教学计划。

艾奇逊校长曾经劝说过佩洛丝，劝她放弃对爱洛依丝中等部现有的在校生进行炼金术与元素术教育的要求，将课程改革设定在新一届的入学新生开启，然而这个计划却受到了佩洛丝以校董身份的否决——她坚持要求爱洛依丝的课程改革必须在中等部的全部在校生中立即展开。

艾奇逊一度对这个女孩的执拗无可奈何却又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知道了佩洛丝的全部计划后，他才在感慨与惊叹中恍然大悟。

原来，比起仅仅局限于爱洛依丝中等部的课程改革，佩洛丝有着更加宏伟的计划：中等部的改革仅仅是第一步，她真正希望的，是对爱洛依丝的高等部进行全面的重整改组，改变原先的仅有三年的学制，模仿大学的模式，将其改造为帝国乃至整个伊文世界第一所供女性就读的大学。

在提出对爱洛依丝的改革计划以外，科伦娜财团旗下的数家大型公司，还纷纷发布了全新的人才招聘计划。在这些计划中，各公司准备了总计超过上千个的具有魔法研究性质的工作岗位，希望能以此计划雇佣更多的长于魔法研究的女性。

结合对爱洛依丝高等部进行改造的构想，佩洛丝真正的计划已经不言而喻，唯一的难点是，贸然加入的炼金术与元素术课程，晦涩深奥，学习难度极大。尽管此前爱洛依丝已经是伊文世界唯一的可教授女性魔法知识的学府，然而大量炼金术和元素术课程的加入，依旧令习惯了过去的教学节奏的女生们苦不堪言，疲惫不堪。

尤其困难的，是对于第六学年的教学计划的安排。佩洛丝坚持要求高等部的改革必须从今年开始，这意味着即使是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将迎来毕业的爱洛依丝高等部第六学年，也必须制定一个针对炼金术与元素术的课业改革计划。

显然，无论如何，这样的改革也显得过于仓促了，最终达成的协议是，爱洛依丝女子学院的高等部停止本年度的招新工作，改为一年预科，为之后的改革提供所需的缓冲时间。

与此同时，科伦娜财团还加大了对爱洛依丝的投资，并建立了奖学金计划。在奖学金计划下，那些成绩足够优异的女生，将会得到学费减免的待遇。

毫无疑问，这些改革几乎引爆了围绕爱洛依丝的新一轮争论，甚至有为数不少的父母向爱洛依丝提出要女儿退学。当然，最终，凡是那些被女生本人拒绝的退学要求，都不了了之，她们的父母也闭上了嘴巴。至于这些奇怪的现象背后是否与科伦娜财团有关联，那就不得而知了，只能成为流传于帝国街头巷尾的八卦传说。

这是一场来势汹汹的风暴，然而，在风暴的中心却是一片出奇的平静。此刻，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佩洛丝·科普兰，正稳稳地坐在课堂上，享受着有凯琳伴于身侧校园生活。

她完全不需要课堂教授的知识，但既然凯琳对校园生活如此享受，佩洛丝断然没有不跟随之理。

聚精会神地整理了一番近日的思绪，在稿纸上验算了片刻，稍稍有些感觉疲惫的佩洛丝扭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凯琳，视线顿时变得难以离开。

只见凯琳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魔法荧幕与黑板，全神贯注在老师的讲述之上，甚至连佩洛丝的目光都没有留意到。她那一头金发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的耀眼，如蓝宝石般的双眸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白皙而美丽标致的面庞仿佛静止在了时光之中，鲜活温暖，没有丝毫病弱与憔悴的感觉。

“健康而快乐，凯琳，若是你能一直如此，我…….又有什么代价，是不可以付出的呢？”

佩洛丝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如此的思绪，她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头晕，意识稍微模糊了一下，不知不觉间，鼻腔与口腔内，有什么带着铁锈式的腥臭味的液体徐徐流出。

连忙摸出丝帕，轻轻一捂，果不其然，又是殷红的鲜血。佩洛丝用眼角余光瞟了眼凯琳，确定了她丝毫没有在意，马上小心翼翼地把丝帕叠起收好，悄悄拿出手镜，仔细观察着自己脸上有没有任何血液留下的痕迹，确定没有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想来，这段时间以来，我花了太多时间在魔法与财团的事情上了，陪伴凯琳的时间，远远不够啊。”稍稍缓下心来，佩洛丝在内心思忖着。

“马上就是太阳日，之后就该是暑假了，我真该好好想想，如何补偿一下凯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