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莎伦的故事

“莎伦真的是个可怜人......”

倒上几杯红茶，露易丝慢慢地打开了话匣子。

“艾莉西娅书记，还记得去年莎伦被欺负的那件事吧？”

“嗯，我记得，当时还是我处理的呢。”

“学姐，能详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凯琳满面愁容地询问道，“我其实真的不愿意相信，爱伊洛斯女子学院里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明明大家都是很友好的啊......”

“凯琳......”露易丝看上去想说什么，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伊薇特，伊薇特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不想在学妹面前破坏这个学校的形象，但是......这里并非你看到的那样美好......”

“你......你是说？”

“虽然爱伊洛斯女子学院是帝国最优秀的女性学府，在这里就读的学生无一不是出身高贵，品学兼优，但是，”露易丝轻轻抿了口红茶，“在这里，人是分等级的，而凯琳，你处在等级的顶端，因为你是佩洛丝的贴身女仆和挚友，又次次能拿同学年第一的成绩。没有人会对你不好，无论是出于欣赏、羡慕还是恐惧。”

“是这样？！”凯琳惊得瞪大了眼睛。

“抱歉......我本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但这却是事实，”露易丝忧戚地说道，“那些出身不够高贵而且家境不够富裕的学生，或者跟随主人陪读却不受主人喜爱的贴身女仆，在学校里处境是最危险的，要是成绩优异或者性格开朗些可能还能好点，可要是......”

“伊薇特告诉过我，莎伦学姐是个性格内向沉默的人，难道......”

凯琳突然感觉心脏异常地难受，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她捂住胸口，勉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没事吧凯琳？”三人忙询问道。

“没事，没事，”凯琳吃了颗药丸，稍微恢复了些，“抱歉让你们担心了。露易丝学姐，继续说吧。”

“那我继续了，凯琳，确实是这样的，莎伦是尤德尔子爵的侄女，她的父亲是尤德尔子爵的弟弟，但是她的母亲是一个东方地区的行省来的女人，而且在和他父亲结婚前就已经怀了孕，因此她在学校里一直被人看不起......而且她是在上了中等部以后才转校过来的，在学校里从来就没什么朋友。”

“那，岂不是很糟糕？”

“没错，所以她在班级里一直是被孤立被欺负的对象，从她刚入校不久就开始了。没有人会愿意和她搭话，就连就餐时都没有人与她同席......”

“怎么会这样......”凯琳听着露易丝的陈述，感同身受，情到深时竟然不知不觉地落下了眼泪。

“尤德尔子爵家的领地原本在帝国东方的安提阿省，整个家族前些年才搬到帝都这边来经商谋生，据说是因为市场波动，领地上的产出已经满足不了家族开销所需了，”伊薇特补充道，“所以其实她家境并不宽裕，她父亲能把她送到这个学校来已经算得上是竭尽全力了。”

“是的......而且她在学习上十分吃力，几乎很难跟上课程......我为她辅导过许多次，但她尽管很努力，成绩却依旧不见起色......”

“去年迫使我们学生会出手介入的事也是和她的成绩有关，”伊薇特对凯琳介绍道，“夏季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揭晓的时候，有几个同学嘲讽她的成绩，借题发挥开始侮辱她的安提阿血统，气得她失去理智，用小刀威胁那几个侮辱她的人，差点让她被学校开除，我们学生会做了很多工作才让校方收回成命，并惩处了那几个侮辱她的人。”

“唔，那次真是吓死我了，”一旁的艾莉西娅看上去依旧心有余悸，“加入学生会这几年以来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好在我没想到的是纪律部那次竟然能站在我们一边......”

“纪律部虽然保守得令人讨厌，但是在这种事上还是有底线的，毕竟这是她们最关注的话题了，每届学生会长竞选，她们推出的人选最喜欢指责我们学生会放任校规败坏，导致校园欺凌的案例急升，”伊薇特望着红茶中映射的灯光，若有所思，“但她们的攻击也不是没道理，我在这个问题上，确实表现得不太好......”

“哎，也是她家境不够宽裕，没法安排贴身女仆陪读导致的，”露易丝叹了口气，“她的贴身女仆真的是好人啊，如果她能在学校也陪着她，情况应该会完全不一样吧？”

“其实，”伊薇特喝了口红茶，润了润嗓子，“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更深入的了解一下这次失踪事件的来龙去脉，这样才好考虑下一步的动作，你了解她的贴身女仆吗？”

“说实话，不算十分了解，”露易丝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着，仔细组织着语言，“她家离这里不远，我们两家偶有往来，她父亲常年在外经商，不常回家，母亲是安提阿人，不是很熟悉艾比昂语，所以通常深居简出，照看家事，而且她和我一样是家中长女，她的母亲的精力大部分放在两个更幼小的弟弟上，平时一直是她的这个贴身女仆萝拉·塔特尔在照顾她。”

“她们两个是怎样的关系呢？”凯琳的语气忽然急切了起来。

“她们两个的关系真的非常要好，平日里如果我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到莎伦，那一定是和萝拉在一起，就像——”露易丝看了眼凯琳，忽然灵光一闪，“对，就像凯琳你和佩洛丝一样。”

凯琳那白皙的脸蛋上立马被羞赧的红晕盘踞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头。

“塔特尔家附庸到尤德尔子爵旗下的时间据说也就只有十几年，他们据说也是很急于讨好自己的领主，所以很早就把子女送到尤德尔家了，长子送到了子爵家，送到莎伦身边萝拉的是塔特尔骑士的次女，”露易丝继续说道，“她比莎伦大两岁，就像个姐姐一般。莎伦对她十分依赖，我听说，她每次如果在学校受了欺负，回去都会在萝拉怀里哭很久......”

“露易丝，可以让我们了解一下，你是怎么知道她失踪这事的吗？”伊薇特仔细思考了一下，问道。

“唉，我真的......应该早点知道这事的......”

露易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不住地唉声叹气。

“伊薇特会长，祭神日前，我不是参加了‘魔法之心’沙龙吗？”

“当时我们还切磋过呢，”伊薇特笑了笑，给露易丝打了打气，“你对炼金术的掌握比上次进步了非常多，没少私下用功吧。”

“嗯，是的，而且，这次沙龙里佩洛丝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么说吧，在沙龙结束后，我就想起了莎伦，我真的觉得，她也该尝试一下参加我们的沙龙，所以想找她聊聊。只是祭神日前家里面事太多，这事就耽误了......哎，我不应该对这件事这么不上心的，要是我早些和她接触，会不会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了呢？”

“后来呢？你见到她了吗？”

“没有，直到今天早上，我才想起来这件事，于是用瀚瓷通讯仪联系了莎伦家，结果那边接线的仆人闪烁其词，不断地说什么‘大小姐她今天不太方便’之类的套话，我仔细听，背景音里还有咆哮声和哭声，咆哮声似乎是莎伦的父亲，哭声似乎是莎伦的母亲。我感觉不对劲，于是在下午直接去了莎伦家，这才发现她家上上下下乱作一团，我悄悄找个仆人问了问，这才知道，莎伦和萝拉已经失踪三天了......”

听完了露易丝的介绍，三人一时都缄默了。伊薇特用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艾莉西娅不由自主地望向伊薇特，她脸色上布满了焦虑而担忧的神情，似乎在等着伊薇特的下一步动作；凯琳则静静地低着头，一言不发，从她那复杂的神色中可以隐约窥见她那澎湃的心潮和纷乱的思绪。

“露易丝，你和莎伦家的仆人们对话的时候，有了解到什么其它的消息吗？比如说，她家有没有什么变故之类？”伊薇特思考了好一会，终于开了口。

“没有，我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她家的所有仆人似乎都被下了封口令，一提到莎伦的事就三缄其口，单单问出她失踪的这件事，我就已经尽了全力了。”

“这就棘手了，难道我们还得直接去她家里调查吗......”伊薇特犯了难。

“露易丝学姐。”缄默许久的凯琳突然开了口。

“嗯，凯琳，有什么事吗？”

“莎伦学姐她是中等部第四学年，也就是说，她今年大概有十六岁了？”

“嗯，是的，她前段时间刚过十六岁生日。”

“萝拉大她两岁，也就是说，她，已经成年了吧？”

“没错，她今年是成年了。”

“露易丝学姐，你和莎伦学姐，平日里聊得多吗？”

“不好意思，”露易丝有些自责地摇了摇头，“我和她平时聊得并不多，一方面是因为她其实并不完全信任我，不是很愿意主动和我攀谈，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我也同时要忙学生会和课业的事，顾不上......”

“那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她担心一些事情？”凯琳的脸上变得异常凝重而认真，“比如说，担心和萝拉别离什么的......”

“我想想......有，她有次在向我介绍萝拉的时候说过，她很担心萝拉会离开她，她完全无法想象没有萝拉的日子......”

“是，果然.......是这样的啊......”

凯琳的脸色从凝重转为了忧虑，她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深深地低下了头。

“怎么了，凯琳，你有什么发现吗？”

“伊薇特会长，我觉得，可以肯定了，莎伦学姐肯定是离家出走，而且是和萝拉一起，”凯琳的脸色颓然而悲戚，几滴泪珠从眼角不断滑落，“我们要找到她们，尽快......如果让警察找到她们，结果一定......一定对莎伦学姐来说，不会是好事......”

就在此时，客厅那边忽然热闹了起来，脚步声、开门声与交谈声混杂在了一起。

“看来佩洛丝也谈完了她的事，”伊薇特有些兴奋地说道，“我们赶紧把我们目前得到的情报告诉她吧！”

她刚要起身，就听到卧室的门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露易丝打开房门，出现在门口的正是佩洛丝，她一副自信而凛然的神情，浑身上下散发着与娇小的身躯完全不相称的威严气场。站在佩洛丝身后的则是萨缪尔·托兰，这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望向佩洛丝的眼神中充满了畏惧与惶恐，他瑟缩地站在离佩洛丝至少十呎的地方，活像一个等候着国王发落的奴仆。

“托兰先生。”佩洛丝缓缓地说道。她的声音甜美而悦耳，还带着几分稚气，然而在萨缪尔听起来，却宛若雷霆一般。

“您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回去歇息一下吧，我有些学校里的事，想和您的女儿聊一聊。”

“是，啊是，请随意，嘿嘿请随意。”

“希望我们以后的合作，也能如同今天这般愉快。”佩洛丝冲着萨缪尔笑了笑，萨缪尔受宠若惊般地站直了身躯，随即马上转身，消失在了走廊里。

“好厉害......”伊薇特由衷地感慨着。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佩洛丝轻轻提起裙边，向露易丝行了礼，“我们深夜叨扰，还请露易丝学姐原谅。”

“没，没关系。”望着刚才父亲那般瑟缩的表现，露易丝也不由得有些惶恐，她向佩洛丝回了礼，将她迎进卧室内，顺手带上了门。

“看起来，大家现在已经有了些线索？”虽然没有人开口说话，可佩洛丝却仿佛已经知道了众人的心声一般。

“嗯，是的，大小姐，我们现在恐怕得赶快找到莎伦她们，尤其是要赶在警察前面，不然......”

“放心吧凯琳，”佩洛丝用双手轻轻捧着凯琳的脸颊，抚慰着她，“警察那边，我已经拜托阿姨搞定了，他们有任何线索都会让我们知道。”她环视了一番伊薇特、艾莉西娅和露易丝，稍微思忖了片刻，马上吩咐道：

“天色已晚，我们先各自回家休息吧，明天上午八点，大家就在露易丝学姐这里汇合，开始下一步。”

“佩洛丝，你说的下一步是？”

“直接去拜访莎伦的家，伊薇特，”佩洛丝坚定地说道，“要想找到莎伦，最重要的信息，还是得在她的家中寻觅。”

“我知道了，那么，大家晚安！”

“需要用车吗？我马上去找仆人......”

“不必了露易丝学姐，”佩洛丝微笑着说道，“伊薇特，艾莉西娅，坐我的车回去吧，我们正好在路上还可以多聊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