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摩伊拉”的十诫

“冷静下来，佩洛丝，现在你需要做的是理清自己的思路，不要因为焦虑而被蒙蔽了头脑，”佩洛丝从银盆中捞出被凉水浸透的毛巾，狠狠地扑在自己脸上，抖擞了一番精神，“首先，我得思考清楚，到底是什么阻止了我的进一步探寻。”

“铛！铛！”

时钟敲响了两下，深沉的夜晚，似乎变得更加寂静了。地下书库里一片死寂，安静得就算是老鼠的脚步声也会被清楚地听见。

撑着脑袋，微微闭上眼睛，佩洛丝陷入了沉思，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如同一台精密的机械般一条又一条地梳理着自己在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的思路。

自从思维突破了卡奥斯的藩篱，拥抱全新的魔法体系以后，佩洛丝愈发感受到了自己学识和智慧的浅薄，也深刻体会到了自由竟然可以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

没有了道路的束缚，同样也就意味着失去了道路的指引。离开了前人踏足几千年的成果，那一条条被封为圭臬的公里，那一列列了然于胸的准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模仿卡奥斯魔法中的模式，像使用元素那样使用伪元素来推导魔法框架？佩洛丝尝试过，发现完全不可行。新的魔法体系增添的变量实在是太多太多，按照旧的模式进行推算，计算量很快膨胀到天文数字的程度，其繁复程度之巨，以至于完全失去了任何实用的意义。

到目前为止，佩洛丝成功地推算出了《海拉法典》三道方程中的第一道，她也成功地追随母亲的脚步，演算出了直到“凯丹II”型魔力熔炉的魔法框架。然而，每一个成果，都是独立推算出的，经过了艰辛的工作与繁复的演算才得到答案的这般艰难权且不提，若是找不出其中的规律，不能构建一个由公式、公理与模型组成的完善系统，那么这一全新的魔法体系，可谓是毫无意义，而完全破解《海拉法典》的奥秘的宏伟目标，亦无从谈起。

“我现在真的好像是一个推开了大门却彷徨不敢进入的犹豫而自卑的客人，在浪费我的脑力与时间，原地转着圈圈。”佩洛丝无奈地自嘲道。

可是，前进的路，究竟在何方呢？

长夜漫漫，佩洛丝感觉自己仿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中摸索着，勇敢地去探寻这片黑暗，挖掘黑暗之中的奥秘。

“我……我真的要跟过去吗……”

黛丝的脑海空白了许久，当她再次恢复意识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跟在珊娜身后，行了很远的路。

眼前是一段长长的阶梯，阶梯由纯白的大理石铺就，并不显得十分陡峭，却相当漫长。阶梯两旁整齐地排列着一对对魔法灯，魔法灯散发着幽魂般的绿色荧光，令人感觉不到半分光明和温暖，反倒有股被恶魔凝视灵魂的恶寒自心中而生。

向前望去，黛丝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终于明白了，方才在宅邸的高层望见的“火光”究竟是什么。

只见阶梯的尽头，那幢二层建筑的顶端，是一座宽广的平台，平台同样由白色的大理石雕砌，上面依旧是人影绰约，竟显得有几分热闹。在黑色的人影的环绕之中，是熊熊的烈火在炽烈燃烧，这火光不是红色，不是黄色，也不是可怖的白色与蓝色，而是与方才的魔法灯一般的绿色。没有温暖，更没有灼烧，有的，只有深入灵魂的恶寒。

越逼近，寒意越浓烈，当走到平台近前时，黛丝只觉得自己仿佛吞下了一整块寒冰般，由内而外冰寒刺骨。

环视四周，皆是黑色的人影，数量不下百人。所有的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佩戴着诡异的白色面具，令人望而生畏。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魔杖，魔杖在火光映射下闪烁着寒光，一看便是名贵的铂金制魔杖，有些人手中的魔杖顶端还镶嵌着钻石。

在长袍和面罩的包裹下，黛丝看不出这些人的性别，不过她可以猜测这些人应该都是女性，而且，应该都是在这座宅邸工作的女仆。

混杂着异香的恶臭味不断地冲击着黛丝的鼻腔，起先令她不住地作呕，但时间一长，倒是不闻其臭了。

比起眼前的这些诡异而恐怖的画面，黛丝倒是对自己的内心感到更加的诧异。自己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害怕吗？甚至，惊吓得昏迷过去也本应是理所应当，但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似乎没有丝毫的恐惧感，反倒本能地跟随着走到了这里？

“摩伊拉”，黛丝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个神秘而又可怖的名字。教士和修女们不止一次地咒诅过这个邪教，称呼其为“魔鬼的崇拜者”，“魔女的聚集处”；体面的绅士和老爷们也对它恶语相加，称它是“妓女们的小团体”，“窃贼与强盗的庇护所”，“吃人的野蛮人”……但在黛丝的同乡与同伴的评述中，对它的评价却多种多样：对关于“摩伊拉”的种种恐怖传言心生畏惧，尤其是恐惧有关人祭的传闻者有之；传说其乐善好施，热衷帮助贫困的女性及收养被抛弃的女孩，因而对其赞誉有佳者有之；不了解亦不关心者更有之。

扪心自问，在今晚之前，黛丝对“摩伊拉”的印象并不能算有多好。她曾经是一个虔敬的姑娘，向来没有缺席过每周日的礼拜与每天的晚祷，她诚挚地信仰着卡奥斯，聆听着神父们的话语，对这些尊贵而神圣的人口中的言语深信不疑。

“我一定要虔敬，一定要忍耐磨难，善心善行，如此，才能得到卡奥斯的庇佑，脱离苦海……”

她的心，曾经是这样思考的，可现实，却没有这样去发展。

无论黛丝再怎么虔敬，她的生活却不但没有改善，反而愈加恶劣了起来，尤其是不堪回首的那一天，当卢瑞亚侯爵狂暴地将她的衣物一层层撕碎时，她无助地祈求着卡奥斯，祈祷着如《圣典》中记叙的神迹的发生，却完全无济于事。甚至，在她颤抖着，于告解时向嬷嬷诉说自己这段痛苦的经历时，得到的却没有丝毫的宽慰，而是谩骂与白眼，不久之后，黛丝作为“勾引主人的荡妇”的恶名便在卢瑞亚家宅中四处流传……

“魔鬼赋予了你这般妖娆的相貌，令男人望见你便会失去理智，你要明白自己的这份罪愆，好好向卡奥斯赎罪……”

那件事以前，所有人是这样对黛丝说的；那件事以后，所有人更是经常对黛丝这样说，只是，黛丝曾经对此事深信不疑，可在那件事以后，她的心却渐渐地动摇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就要经历这些呢？我生来如此，到底又会有怎样的罪呢？老爷……老爷他对我做的事，难道，是我的错吗……”

无论怎样在内心中思考，黛丝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说服自己相信其它人的话语。有生以来第一次，黛丝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动摇。

而后，便是生活的转折接踵而至，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巧合，她来到了科普兰家宅，见识到了自己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也许就是这样的动摇，夺走了本应有的恐惧吧？黛丝惊讶地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丝毫的畏惧，她依旧是紧紧地跟随着珊娜和琼斯，一前一后地迈着脚步，走上了那座平台。

一个主祭司模样的人正在阶梯的最上层迎接着她们，她的手上握着一根精美的铂金魔杖，魔杖顶端两颗如同眼泪般的钻石格外璀璨耀眼。她的身形显得有些矮胖，在长袍和面罩的包裹下看不出面容，但黛丝却意外地能够揣测出她的身份。

“欢迎来到我们的祭典，两位新姐妹，”主祭司的声音和蔼而温柔，仿佛冰寒刺骨的幽焰在她的言语面前也变得暖了几分，“你们今晚能够寻到此处，便是艾嫚大君的安排，显然，她认可了你们，希望你们成为我们的同伴。”

朵拉女仆长，没错，就是她。

“女仆长大人，我……我…….”

黛丝想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她呆呆地望着朵拉女仆长，心潮如怒海般翻腾。

“我知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不过，现在并不必要急于一时，”朵拉女仆长温柔地伸出手摆了摆，示意黛丝不必勉强自己，接着，她举起魔杖，对着平台中央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指了一指，“琼斯，还有黛丝，先看看接下来发生的事，再考虑要不要加入我们吧。”

“我加入，”朵拉话音才刚落，琼斯就举起了手，“我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这么好的事摆在我面前，我可没理由还犹豫那么久啦，而且——”

“如果我加入的话，以后为大小姐办事，应该也会顺利许多吧？”

朵拉点了点头。

“啊，不过，这样的事，看来得先向凯琳保密一下呢……”

“这是当然的，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事，若是没有科普兰夫人的命令，一概不得让‘公主’……啊不，大小姐和凯琳知道，这并非我们刻意隐瞒，只是她们都需要接受这些事的时机，正如艾嫚大君在今晚这个时机让你们见到我们一样。”

“我明白啦，放心吧，女仆长大人！”

“我，我也明白！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时间到了，”朵拉摸出怀表看了眼，说道，“现在，开始最后的祭典吧！”

朵拉再一次将魔杖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魔杖的顶端渐渐地燃起了绿色的火焰，那火焰透着幽冥般的鬼魅气息，冰寒刺骨，与正在平台的中央燃烧着的火焰如出一辙。

朵拉轻轻移动脚步，远离了平台边沿环绕着火焰的人群，靠近了火焰本身。她舞动着自己的身体，徐徐地转着圈，魔杖尖端的火焰也变得愈发炽烈。忽然，她猛地向上飞起，魔杖尖端的火焰骤然扩增到了马车车轮般大小。

“喝！”朵拉大喊一声，狠狠地向下挥动魔杖，将一个车轮大小的绿色火球种种地砸向了平台上熊熊燃烧的火焰。

“轰！”火焰仿佛被浇上了一锅热油般，瞬间爆燃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噼啪声骇得黛丝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

“珊娜！”朵拉从空中降了下来，依旧立在琼斯与黛丝的面前，她呼喊着珊娜的名字，指了指琼斯，做了个手势。

“明白！”珊娜走了过来，站在琼斯的面前，她伸出左手手掌，用掌心轻轻地触摸着琼斯的额头。

“在祭典开始前，先执行一下加入‘摩伊拉’的仪式吧，”珊娜说道，“接下来，我要诵读艾嫚大君的十条诫命，请你仔细聆听，确定自己是否能，或者愿意遵守。”

“好。”

“第一诫，绝不信奉卡奥斯，绝不相信《圣典》中的言语。”

“第二诫，相信艾嫚的神迹，以及她创造了人类与文明的事实。”

“第三诫，不要在卡奥斯定下的节日中履行卡奥斯制定的规则。”

“第四诫，尊敬自己的母亲，但不要盲从她，尤其是在她为男人说话或希望你委身男人时。”

“第五诫，不伤害任何女性，除非为了自卫。”

“第六诫，不委身于男人，不沉湎于同男人的恋爱。”

“第七诫，不对无辜者犯罪，不伤害弱小”

“第八诫，以自己的意愿向女性许下的诺言与誓言，必须做到。”

“第九诫，尽可能地帮助你遇到的女性。”

“第十诫，绝不恋慕男人赠予的财物，绝不信任男人许下的承诺。以上十诫，你能做到吗？”

“啊，我可以做到，”琼斯开朗地笑了笑，俏皮地耸了耸肩，“也就不和男人恋爱那条稍微有点难度吧，不过，细想想我好像确实没有这种打算呢~~”

“既然如此，”珊娜伸出手，做了个击掌的姿势，“那就表示一下你的态度吧！”

“啪！”琼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和珊娜击了掌。珊娜转过头来，正了正颜色，望向了黛丝。

“我……”黛丝想说什么，却被珊娜摆手阻止了。

“正如朵拉祭司长大人所说，你没必要立即作出决定，用你的眼见证我们的仪式，然后再决定是否允诺遵循‘摩伊拉’的十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