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女仆们的节日（下）

“非常感谢大家能齐聚这里，共同庆祝凯琳的十三岁生日，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也非常感谢诸位女仆们，一直以来对我和凯琳的照料。今天午餐的菜肴是从‘迦德恩’餐厅特地订制的，希望能符合大家的胃口，”佩洛丝说完，以一个女仆的礼节，向大厅中的众人深鞠一躬，“临时担任女仆的工作，非常不专业，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客人们包涵。”

“原......原来今天是大小姐为我们服务吗？！”坐在大厅里，望着席间自己从未见过的丰盛菜肴，艾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呀，女仆节，仆人和主人的身份互换，这是这家宅邸一直以来的规矩哦~~”琼斯切下一厚片鹅肝，把它夹进了白面包片，胃口旺盛地吃了起来，“对了对了，艾米和简，你们尝尝这酱汁，这酱汁是大小姐亲手做的，用红酒和蘑菇再加一种罕见的芹菜熬制十几个小时，经过冰魔法的急冻才完成的，大小姐昨天白天为了它可忙活了一天呢！”

“是，是吗？”艾米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块烧鹅肉，将酱汁淋在肉上送进了嘴里，“太......太棒了，我......我出生到现在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大小姐真的是个厉害的人啊.......这么漂亮，这么聪明，竟然连厨艺也.......”回味着酱汁的鲜美，艾米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慨。

“可是，琼斯，大小姐自己不吃吗？”简望着那个活跃在各个餐桌之间的身影，关切地问道。

“嗯，大小姐和科普兰夫人今天都是不会和我们一同入席的，”琼斯解释道，“这也是大小姐的要求，大小姐是这么说的，因为平日里她们在享受餐食的时候，是女仆们放弃自己的用餐时间来服侍她们，所以今天她们应该反过来体验一下这种辛劳。”

“贵......贵族出身的人竟然会有这样思考问题的人吗？我......我不敢想象，我见过的贵族可都......”

“所以其它贵族才会骂大小姐这一家是魔女啦，一开始我说了你们还半信半疑，这下信了吧，”享受完了鹅肝，琼斯又放肆地把一大块烤肉切到了自己盘子里，“对那些老爷们而言也许她们是魔女，不过对我们来说可不是~~”

今天的生日宴会，比以往都要更加盛大，除了科普兰家宅以及属于科伦娜的其他宅邸，总计达上百人的女仆外，还有数百名客人齐聚于此。幸好，这间设在科普兰家宅的别栋中，专为大型活动准备的巨型大厅，完全可以容纳下这样一场盛大的宴会。人们对坐在一张张长长的餐桌两旁，享受着东方来的香料的熏香和水晶吊灯那璀璨而柔美的灯光，欣赏着瀚瓷留声机中传来的那悠扬舒适的钢琴曲。

安娜贝拉找到了一个安静的、适合欣赏留声机播放的音乐的角落坐下，两眼微闭，手指却不停地驱动着魔法。她同时操纵着数以十计的魔导人偶，这些人偶都打扮成了女仆的模样，在席间穿梭忙碌着，为就餐的客人们提供着服务。

佩洛丝那娇小而曼妙动人的身姿则不停地在席间穿行着，她一边协助着安娜贝拉共同操纵这些魔导女仆，一边亲自为就餐的客人们提供着服务。这个女孩总是习惯让自己的一切都做到最完美，即使是客串女仆的身份，她也绝对不希望自己的表现输给了朵拉女仆长和琼斯这样的佼佼者。

“凯琳，”忙里偷闲，佩洛丝来到了凯琳身旁，变魔术一般地端出了一小盘甜点，“这是我上午抽时间做的，你最喜欢的果仁蜜饼，尝尝吧，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大.......唔，佩洛丝！”

“这个蜜糖一样甘甜的感谢，我收下了。”佩洛丝回报了凯琳一个大大的微笑。

“真美味，”大厅的另一边，在尝试了佩洛丝制作的酱汁后，福西特夫人赞不绝口，“这真的是科伦娜的女儿亲手制作的吗？我早就听说过她在魔法上有不输给她母亲的天赋，没想到在厨艺上，她也......”

“我是自愧不如了，”古尔登夫人有些自惭形秽地说着，“输给一个小女孩还真是有些不服气啊。”

“但其实，我还是很意外，”福西特夫人一边回忆，一边说着，“科伦娜大人，我记得，她是非常厌恶烹饪的，她说过自己发誓不会踏入厨房，在她看来，下厨是‘沦为给男人帮厨的工具’。听说科普兰小姐一直眷恋母亲，对母亲言听计从，但是这个......”

“如果是‘为男人帮厨’，我想佩洛丝她肯定也会厌恶并且拒绝的吧，但是，”伊薇特稍微想了想，犹豫该用什么方式把接下来的话表达出来，“她可不是‘为男人帮厨’，而是为自己喜欢、在意的人帮厨，所以......”

“喜欢、在意的人吗？”福西特夫人似乎有些疑惑。

“嗯嗯，是在座的我们大家，”伊薇特想了想，还是打了打圆场，不过，她终究忍不住用没有人听到的声音补充了一句，“还有凯琳......”

“但是，”斯科特夫人在一旁发问了，“有件事，我稍稍有点好奇，为什么生日宴会会设在中午，而不是晚上呢？”

“啊，因为这场宴会不止是生日宴会，也是给女仆们的宴会，所以在时间安排上要以她们的生活习惯为优先。”

在帝国贵族的传统里，所有的宴会一般会设在傍晚时分，贵族们齐聚一堂，开怀畅饮，正好痛快地寻欢作乐到深夜，一醉方休。

但这样的快乐仅仅是贵族们的独属，对于占帝国九成以上人口的平民阶层而言，午餐才是最重要的，他们既需要一顿丰盛的午餐来弥补忙碌的上午流失的能量，又需要靠着它支撑起下午那漫长的劳动，久而久之，圣艾比昂帝国的平民们早已习惯了把午餐作为一天的中心，以至于无论是节日还是其他事情的庆典，通常都会放在正午时分进行。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科伦娜在当初订立这个特别的节日的时候，就特地参考了女仆们的意见，准备了一个别致的午间盛宴。

“蛋糕，蛋糕，蛋糕怎么还没来啊......”另一边，围坐在一群同班同学之中，穆丽卡一边风卷残云一般地把美味的甜点往嘴里送，一边不住地嘟囔着，期待着自己盼望已久的大蛋糕。

“穆丽卡，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乔安娜急得不停地拽着穆丽卡的衣袖，“喂，同学们可都看着呢，你要是丢了形象，可是连我也是会被连累的，知道吗？”

“可是佩洛丝家的蛋糕确实好吃啊，听说每年给凯琳的生日蛋糕，都是请‘羽思雅’最厉害的几个蛋糕师傅一起做的，所以才会那么好吃！”

“知道你喜欢，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吧？”

“这又有什么，分蛋糕可是宴会的高潮，大家可都盼着呢！对吧对吧？”

“呃......”望着兴高采烈的穆丽卡，她的同学们面面相觑，大家一时竟不知道该赞成还是反对。

“我想我应该是期盼的吧。”

“嗯嗯，我也是。”

“英格丽曼年级长，你呢你呢？”

英格丽曼这次也应邀来到了生日会，不过宴会甫一开始，她便如同淑女一般端庄地正坐着，一小块一小块精致地切好食物，端正地叉进嘴里，细嚼慢咽。她选择的食物都是肉排、鱼排和蔬菜之类方便进食的食物，至于带骨的烤肉、整只的烧鹅之类可能造成吃相不雅的食品，她完全连碰都不碰一下。

“我当然很期盼了，毕竟是相熟的同学的生日，谁会不期待最高潮的那一刻呢？”

“是吧？我就知道！乔安娜，看，大家都认同我吧？”

“你啊，”乔安娜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好吧，我们再等一会儿好不好，你看，蛋糕运来了，应该马上就要开始啦。”

说着话，大厅的天花板已经打开了一个天井，露出了湛蓝的天空，一个巨大无比的蛋糕，在魔法的引导下，如同童话般地从天而降，落在了大厅的中央。

“一层、两层、三层.......十一层、十二层、十三层，好大！十三层的蛋糕，我还是第一次见呢！”穆丽卡惊叹得张大了嘴巴。

“一年增加一层......到时候会不会增加到连这间屋子都放不下了啊......”乔安娜也发出了自己的感慨。

“生日快乐，凯琳，祝你健康，也祝贺你正式成为了我们家的一员。”

精细地操纵着魔法，引导着蛋糕平稳落地，佩洛丝尽可能地用快乐而无邪的微笑，向凯琳表示着自己的祝福。

“我今天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声感谢了，但是，我还是想谢谢您，佩洛丝，”凯琳笑着说道，眼中却泛出了泪光，“一千句，一万句感谢，大概都不够吧。”

“那么，把你这么多的感谢暂且留下，好不好？”佩洛丝怜惜地抚摸着凯琳的脸颊，摸出手绢，轻轻地擦拭着她那从眼角泛下的泪珠，“一天对我说一句谢谢，说十万句，可不许少了。”

“哈哈哈哈哈......”凯琳被这句话逗得笑了出来，“十万句，好贪心啊，这可够我说两百七十多年呢！我可肯定完不成的吧。”

“但是我希望你能完成，如果觉得困难的话，就许愿吧，向着这个蛋糕许愿。”佩洛丝笑得格外温柔，她轻轻牵起凯琳的手，将一根包覆着铂金的魔杖交在了她的手中，魔杖的周身嵌满了大大小小的钻石，顶端一颗樱桃大小的粉红色钻石格外显眼。

“虽然我和母亲都喜欢徒手使用魔法，不过这根魔杖是母亲在孩提时代使用过的，在我魔法还不熟练的时候，我也曾经使用过它，”佩洛丝依旧握着凯琳的手，仿佛在通过手心的温暖传递着自己的感情，“它的名字叫做‘粉彩之心’，这是我今年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这份礼物的贵重，令凯琳吃了一惊，她想拒绝，然而佩洛丝早已感受到了这份心思，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握着她的手变得更用力了。

“收下它吧，”她贴着凯琳的脸颊，轻声说道，“还记得我们彼此的承诺吗？我们的承诺，就用它来见证，好吗？”

“好......好......”

佩洛丝的手指轻轻一动，蛋糕顶上的蜡烛登时点燃了，在魔法加持下的火焰显得格外绚烂，将大厅中的氛围烘托到了高潮。

留声机中传出了生日祝祷歌的旋律，几百名宾客拍着手齐唱着，用歌声向凯琳献上祝福。

被幸福的歌声萦绕着，被佩洛丝传递的温暖包裹着，这一刻的凯琳感受到了无比的幸福。暖流涌动在她的心房之中，这颗自她出生时起便孱弱无力的心脏，此刻仿佛也得到了鼓舞，变得刚强了起来。

凯琳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舒适与惬意了，在这个瞬间，她似乎忘却了病痛，似乎自己不过是一个健康的普通人，单纯享受着一个平静的生日与平静的祝福。

“向卡奥斯祈祷，保佑我能继续陪伴着大小姐吧，直到......”

祈祷自己能继续活着，继续陪伴自己挚爱的大小姐，但是，继续陪伴多久呢？

她曾经的许诺都是陪伴到看到大小姐幸福的那一刻，看到大小姐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刻，本来应该就是如此的。但是，这真的是自己的大小姐所期待的吗？这真的是自己所期待的吗？大小姐的演讲里说，一定要“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大小姐，究竟会爱上谁呢？

凯琳忽然又想起了莎伦和萝拉，心头紧了一紧。

“不，不可能吧，许愿许到一半，我在乱想什么呢？”

可她确实不得不胡思乱想，因为她回忆起昨天那个已经被自己遗忘得差不多了的梦，梦中的大小姐似乎确实对自己说了些什么话，爱、婚礼、祝福之类的话。

凯琳忽然觉得拥抱着自己的佩洛丝的呼吸变得更炽烈了，两人的身体似乎也贴合得更紧了，佩洛丝那似乎在上升的体温透过两人肌肤之间的接触传递到了凯琳的身上，令她也觉得浑身躁热了起来。

又是这种感觉，又是这种罪孽却又难以压制的感觉。

凯琳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境，轻轻举起了“粉彩之心”，运转魔力，让风在魔杖的顶端缓缓聚集。

不愧是最顶级的魔杖，使用起来果然是得心应手，无论是运算、框架构建还是魔力的释放，都要比寻常的魔杖顺畅数倍。凯琳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便完成了魔力的蓄积，风魔法积聚在那颗粉色的钻石周边，随时等待着释放的命令。

“.......祈祷我能继续陪伴着大小姐，直到死亡将我的呼吸夺去......”

这样许完了愿，凯琳释放了魔法，一股轻风从魔杖顶端吹出，将蛋糕顶上的蜡烛一口气吹灭。

脖颈好像感受到了热泪的流淌，那应该是来自佩洛丝的热泪，一直被她拥抱着的凯琳，可以明显感受到她的身体正颤抖着，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感慨。

“终于.......终于......你还是回应我了......”佩洛丝几乎已经完全无法抑制住激动而喜悦的眼泪，只是这份惊喜的心情，却暂时还是，不能对自己的挚爱诉说。

“总有一天我会大声地对你说出来的，等着吧，等着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