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战场的间隙

“加倍，加倍辛苦和烦恼，

火在烧，大锅沸腾起泡，

成块的沼泽蛇排，在大锅中翻滚烘烤，

青蛙腿，蝾螈眼......”

夜幕，徐徐降临至了莱迪斯城。瓦卢杰的阵地上点起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星星点点，漫山遍野，如同野兽的眼睛般，死死地盯着漆黑一片的莱迪斯城。

火堆上，架起了一口口的大锅，大锅中翻滚着从周遭的密林中猎获的各式野味。经历了一整个白天的激烈战斗，疲惫的士兵们纷纷围坐在了篝火旁，享受着着难得的战场上的宁静。

“黑将军”路德维希司令也坐在其中的一堆篝火旁。他的口中吟诵着某部戏剧中的台词，舀起了一碗蟒蛇肉汤，将手上那硬得像砖块般的饼干浸在了汤里。

“呸，这还真不是个好地方。”用力咀嚼着硬邦邦的饼干，品味着蟒蛇肉汤的腥臭，路德维希司令的眉头皱了一皱。不过，似乎是因为疲惫，似乎是因为饥肠辘辘，他吃饭的动作依旧显得风卷残云般。

“是啊，”一旁的舍夫尔军团长感慨道，“扎兰达大陆，果然是一片远离文明的蛮荒之地啊，人如是，动物亦如是！在普莱堡的时候我们能吃到新鲜的绵羊肉，可到了这里，就得和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为伍了，杀人蟒，爆炎蝾螈！”

“但是，享用魔兽的肉，也是一种难得的感觉，”路德维希捞起汤中的一块蛇排，咬下一块肉，细细地品味了起来，“因为你在享受一种味道，一种击杀强大的对手的味道。”

“你是在说，帝国吗？”舍夫尔军团长眺望了一眼前方的莱迪斯城，眼神惆怅了起来。

“看来，果然不能小瞧帝国啊……”

在击溃了林帕尼军团，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包围了莱迪斯城之后，瓦卢杰的士兵们一度以为自己在第二天的清晨就能痛饮胜利的美酒，然而，当傍晚来临时，他们依旧不得不围坐在城外的阵地上，点起篝火，啃着干硬的饼干与腌肉。

路德维希也紧锁着双眉，满腹狐疑地盘算着。

“奇怪，为什么莱迪斯城的城防护盾还能坚持这么久？”

今天白天的战事，几乎可以用灾难来形容。纵使路德维希集中了绝对优势的力量，全力地轰击着莱迪斯城的城防护盾，却完全起不到应有的功效。城内的帝国士兵也战斗得异常顽强，即使路德维希集中全部的魔导炮的力量，偶尔能将城防护盾撕开一个裂隙，可当瓦卢杰士兵向裂隙发起冲锋试图冲进城内时，帝国的α部队与β部队总会在那里严阵以待，用魔杖与宝剑同瓦卢杰士兵短兵相接，硬生生把他们杀退回来。

路德维希并非没有同帝国交过手，也对帝国强悍的兵团有着深刻的印象，然而帝国的贵族精锐们拥有如此强力的战斗力与战斗素质，依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愧是几千年以来雄踞世界的帝国军团，如果不是拙劣的指挥，恐怕我们要吃的亏会比现在多上几倍！”

现在看来，自己能够在之前的那场伏击战中大获全胜，还得好好感谢钻石海岸的那位帝国总督，若非他强行要求精锐的贵族军团与战力拙劣的治安队混在一处，令每一支的帝国军团都变得战力低下，阵脚不稳，自己如何处理一支最高等级的整编帝国军团，绝对是一个大难题！

然而他的心中依旧有疑惑，疑惑不解自己是如何落入如今这般困境的。

“按照先前的情报，帝国在莱迪斯城这个关键的要塞储备并不是十分丰厚，备用的瀚瓷石储备在这般轰击下能坚持八个小时就是局限了，也就是说，至少在今天中午，莱迪斯城的城防护盾就应该被彻底摧毁，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直到现在它依然坚若磐石？”

难道情报有误？这绝对不可能，“那个消息”的源头是绝对可信的，若非如此，路德维希也不可能抓准林帕尼军团的行军路线，让他们在半路上吃下狠狠地一击。

难道帝国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在坚持，有自己所没有掌握的援军？

路德维希突然怔住了，心中腾起了一股恶寒。

对啊，舍夫尔军团的补给阵地被袭击了，这可绝对不会是一件可以假装没发生就可以掩盖过去的小事。如果这背后的制造者可以偷袭自己的后方补给站，那么，万一，他们还有办法取得同莱迪斯城联系……

“砰！”路德维希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肉汤与饼干，把空碗往地上一扔，马上站了起来，用雄辩咒大喊道：

“全军注意，提高警惕！各军团请务必守好各自的补给站，并保证军队的夜间驻地处在可以在五分钟之类支援补给仓的状态之下！此外，各军团每个百人队必须挑选五位夜间巡逻队，防范夜间安全！”

简短的战场晚餐已经到了尾声，随着路德维希的一声令下，营地很快热闹了起来。士兵们简单收拾了一番，随后就根据路德维希的命令起身调整，包括三位军团长在内，各级军官也纷纷开始了忙碌。

“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路德维希思考着，“帝国的援军最迟在一个月后，就可以完全部署到代蒙顿，如果不能在那之前控制住钻石海岸的全部要点，接下来的战争我们就会处于极端不利的局面！”

挑战强大的帝国，从一开始便注定是一场凶多吉少的战争，路德维希对此也早已有了心理上的准备，早在几个月前，比拉德那些黑皮肤的原住民发起暴动之时，他就连同比拉德总督一道，向国王陛下上书，请求他在必要的时刻从本土派遣援军。

但路德维希也很清楚，瓦卢杰王国与圣艾比昂帝国相比，完全不是一个体量的对手，如果不能出奇制胜，这场战争会成为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哼，帝国，就像杀死一头恶龙一样，让我们好好杀死你吧！”

“我们是不是该向陛下汇报目前的战况了，这位……先生？”

莱迪斯城内，教堂的大厅之中，布恩军团长一面细心地操纵着魔力，将一枚钻石中吸纳的魔力补充到城防护盾的术式里，一面扭过头，好奇地询问了一番身那个浑身漆黑一片的神秘人。

“不可，瀚瓷通讯是必然会被瓦卢杰人截获的，若是因此暴露了我军的虚实，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

那人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但，我们总应该让陛下与执政官大人知晓一下我们的消息吧？若是帝国的援军到了，却对我们的情况一无所知，岂不是……”

“若是一定要发出讯息，建议这么发，告知陛下我们遇到的被包围的危急情况，并且向陛下轻求尽快派出援军。”

“求援消息，我们早在战前就连篇累牍地发送了，在战争爆发至今，更是一封紧连着一封，再发一个，也可谓是毫无裨益…….”

“非也，军团长大人，”那个声音礼貌而冷俊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若是想与帝都方向联络，没有什么比一封求救信更有价值了，因为它昭示着帝国的军人并没有低头，仍坚持在此处为了陛下的荣耀与国土而战斗。而另一方面，我们危急的处境，也有助于帝国各派放下芥蒂，全力援助我们。援军为何需要如此漫长的时间就位，这点，想必您也是清楚的吧？”

“嗯，阁下说得十分有道理，”布恩军团长向着这个黑衣的神秘人点了点头，随后手轻轻一挥，招来了一位侍从打扮的人，郑重地摸出了一张白纸与一支镶嵌着宝石的金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递给了侍从，“把这个交给强尼先生，让他按照这张纸上的内容，向帝都发出讯息。”

几千哩外的帝都，科普兰家宅的一间灯火通明的书房内，安娜贝拉一面品味着浓郁的咖啡，一面看着手上的一份瀚瓷通讯函。看罢，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微笑，顺手轻轻地招出了一团火焰，将信函变为了灰烬。

“干得不错，呵呵，周一的市场，一定会非常精彩。爱德华兹公爵，不知道这一次，你气飞的样子会不会比上一次还高几分。”

她望了望书桌的另一边，原本为佩洛丝准备的座位，此刻却是空空荡荡。安娜贝拉往嘴里灌了一口咖啡，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

“看来，你快要发现什么了呢。唉，无论如何，你既然已经选择了如此，我也是别无它法了。科伦娜，你真是太了解你的女儿了，她果然，等不到成年的时候，就必须做出什么抉择……”

今天的佩洛丝并没有像昨天那样，按照计划来到安娜贝拉的书房。事实上，她几乎是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地下书库中。安娜贝拉十分清楚佩洛丝的性格，这是一个从来不会爽约的女孩，如果有什么事会令她放弃已安排好的行程，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现在，还有哪件事对佩洛丝而言会如此重要呢？答案，一定是会是‘那件事’。

“你一定已经打开了那扇大门了，佩洛丝，所以才会令你如此痴迷，如此地被吸引，”凝望着地下书库入口所在的方向，安娜贝拉满是感慨，“只不过，大门背后的那个世界，是如此地广袤，却又如此地危险，希望你不要迷失方向，也希望你能认真地作出自己的抉择吧，佩洛丝。”

但，她到底会如何抉择呢？

安娜贝拉不得而知，也并不希望知道。这世间的许多事物本就是如此，冥冥之中似有注定，然而在这个“注定”真正到来之前，无人能预知事态到底会向何种方向发展。

“卢瑞亚，这个王八蛋，老狐狸！他想躲，可以啊，倒看他能躲到几时！”

聚集在一个简易的窝棚之中，在油灯那颤颤巍巍的喑弱光芒之下，拉勒大婶，德里娅，还有十几位女工样貌的女性，正围坐在地上。每个人的脸都因为愤怒而扭曲，每个人的心中都仿佛住着一头魔兽。

在刚过去的白天，当她们怒气冲冲地堵在卢瑞亚纺织厂的门口，尝试着为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的饥饿与贫苦讨要一个说法时，得到的并不是卢瑞亚的路面，也并非对结果的保证，而是一个十足的闭门羹——在被骂得灰头土脸的两位厂方人员溜之大吉时，厂门直接被合上了，紧接而来的还有放假告示——卢瑞亚干脆地宣布了工厂今日的停工消息，并且显然，这样的假期是得不到任何报酬的。

“每次都是这一手！”拉勒大婶看起来已经是见识过无数次这等的蛮横与无耻了，“姐妹们，看出来了吗？卢瑞亚这家伙，又打算把我们当猫嘴边的耗子耍啦！明天他一定又会开出特别工资，骗我们的姐妹们上当去上工，然后照例会让她们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再上当！那头老狐狸是不可能容许自己的钱袋子停工太久的，到了最后，他们一定会把面具撕开，继续坑害，欺骗我们！”

“但这也并非容易的事情……如果我们也还是和上次一样，”一位中年女性未等拉勒大婶的话音落下，便急匆匆地开口说道，“我们这次必须做点不一样的！”

“对，做点不一样的！”屋内许多声音异口同声地呐喊道。

“让这头老狐狸低头，可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他的命门也很清楚！我就不信他能让工厂永远地关下去，因为这样，倾家荡产的会是他自己！”

“明天我们继续冲厂，动静要大，让这头老狐狸好好看看自己在干什么！”

“好，好！”屋内响起了一片喝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