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解谜（上）

“很抱歉，今晚依旧无法陪伴你。”

回到家中，佩洛丝不舍地向凯琳道着别，她几乎来不及小憩片刻，就一头钻进了自己的书房。

“大小姐......休......休息......”凯琳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呆立在了那里，担忧地望着书房紧闭的大门。

“怎么了凯琳，又被大小姐拒绝了？”琼斯偶然间从走廊上走过，看到凯琳这副落寞的模样，连忙走了过来。

“没......没有......只是......我最近，真的有些担心......”

“诶，上次我们不是说过了吗，担心的话，就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小姐啊？”

“我......我说了.......”

“然后呢？”

“大小姐只是对我笑了笑，然后依旧我行我素......”

“你说得太软弱了啦，强硬点说她也许会听哦？当自己是大小姐的姐姐，拿出点气势来不行吗？”

“可能可以吧，但......”

凯琳沉默了，低头不语。

她的心里羡慕琼斯的热情，也非常感谢她的好意，但是最近这些天的接触让她感受到，佩洛丝的决心似乎很大，即使是自己，也是劝不住她的。

况且，凯琳很清楚佩洛丝的性格，一旦她真的认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她的决定。

“大小姐最近这些天似乎变得愈发不对劲了，她一直是个很努力的人，但是从来没有最近这么过分过……可，到底是为什么呢？”凯琳在内心思索着，又疑惑，又心痛。

“对不起，凯琳，对不起……”

刚走进书房，佩洛丝稍微走了几步，身体便支撑不住地瘫跪在了地上。

自己这副脆弱的模样能坚持到这里，不被凯琳看到，真的是太幸运了。如果让凯琳看到了这副窘相，她一定会担心得睡不着觉，甚至因为焦虑而病发的吧？

“很累啊……真的很累……”

不论在其它人面前怎么表现，唯独自己的身体，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

很累，真的很累，令人绝望的疲惫与孤寂。

“如果这个时候，有谁能够抱一抱我，该是多么舒服的事情啊……”

无数个孤身一人奋战在书桌前的寒夜，佩洛丝不止一次地渴望着温暖的怀抱，渴望着自己能够在这样一个安逸的港湾里成眠。

大半个月以来，佩洛丝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次，不，实际上，三年以来，她就没有享受过什么真正的假期了。自己的身体早就不止一次地用各式各样的难受感觉提出了严正抗议，而自己却只能用意志力和决心去残忍地否决掉它们。

和凯琳一起美美地睡上一觉，当然想；

和凯琳一起好好地看上一场精彩的戏剧，当然想；

和凯琳一起在风景秀美的海滨，舒展歌喉，当然想；

和凯琳一起漫步在锦簇的花园内，朗诵诗篇，当然想；

或者，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单纯坐在凯琳身边，轻轻地与她靠在一起，享受着彼此的体温，就算是这样，也是无比欢愉的美好时光。

可是能做这些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自从半个多月前的生日聚会以后，自己能陪伴着凯琳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无论是白天象征性的去课堂，还是晚上在地下书库中与困意和疲惫孤独作斗争，佩洛丝无时无刻不与那些书本和手稿为伴，与那成串的算式和单词为伴。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凯琳……没有时间多多陪伴你，你也一定很寂寞的吧，但是……但是，为了未来我们可以……”

擦干眼泪，佩洛丝坚毅地站了起来。

没有选择，自己没有任何选择，更没有软弱和哭泣的余地。

母亲在病榻上那虚弱的身影和凯琳在病中那憔悴的病容重叠在了一起，每每想起这个，佩洛丝总会感觉一股强大的斗志充斥着全身，足以击碎一切疲惫与劳累。

是啊，自己又有什么怠惰的余裕，又有什么退缩的空间呢？母亲已经永远地离自己而去了，难道自己也要眼睁睁地看着凯琳离去吗？凯琳，那样的身体，到底还能再陪伴自己多少年呢？

现实已经非常清晰了，仅凭如今的医学成果，已经无法挽救凯琳的生命。每一次病发对于凯琳而言都是一次鬼门关，医生们能做的，仅仅只是在幽冥世界的门前与死神讨价还价，期待死神能够稍稍放过这个女孩一次。

这个世界上能拯救凯琳的，恐怕只有自己。自己只有努力让自己能够超越母亲，破解《海拉法典》中的那个生命的谜题，才可能给予凯琳以生的希望。

“呵，哭够了，软弱够了，该起来做正事了，佩洛丝。”

努力支撑着身体，打开地下书库的大门，佩洛丝毫无犹豫地径直走了进去。

“现在该好好整理一下今天的发现了。”

未及坐到地下书库的那张书桌前，佩洛丝便马不停蹄地奔向书柜，把一卷卷的手稿和一本本的精装书从各个书柜上取下，小山一般地堆到了书桌前。随后，她翻开了自己从学校带回来的笔记本。

“乔安娜，真应该谢谢你，你的梦境里给我提供了这么多的信息。”

今天上午，一来到教室，佩洛丝就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这气息辽远而阴暗，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个家伙’，又来了？”这熟悉的感觉马上令佩洛丝想起了那个声音，那个总是在黑暗中响起的怪异声音。

她正要设法追查这股气息的源头，凯琳忽然拉了拉她的手。

“大小姐，您有没有感觉，乔安娜的状态不太对劲？”

“嗯？”

一看到乔安娜，佩洛丝马上理解了凯琳的担忧。

尽管乔安娜表面上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开朗活泼，但若是细心观察，完全不难解读出她的惶恐与不安，教室里众人的心声尽管纷杂混乱，可若是集中精力，可以感受到乔安娜的心声中蕴含着巨大的恐惧与阴影——她似乎一直在尝试逃避着什么。

“大小姐……乔安娜她自从祭神日前第一次来我们的沙龙以后，一整个寒假都没有再来，而且昨天和今天状态都很差，会不会在这个寒假里，出什么事了……”

凯琳显得忧心忡忡，佩洛丝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情。自从寒假里目睹了那场悲剧以后，凯琳变得对所有同学的表现都十分敏感，她时刻担心着，担心着这样的悲剧会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放心吧凯琳，给我点时间，我细心感受一下。”

佩洛丝闭上眼睛，稍稍注入了些许魔力，令自己对心声的感触更加敏锐且专注。

“这…….这种感觉是？”

佩洛丝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

细心地窥探乔安娜的心声后，佩洛丝诧异地发现，在乔安娜心灵的某个角落里，竟然隐藏着些许熟悉的气息——对，就是自己刚进到教室时感受到的那股气息。

“原来……原来这气息的源头是这里……”

发现这点后，佩洛丝出离地愤怒了，她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小拳头也悄悄地握紧了起来。

“这，这个叫艾嫚大君的家伙，又打算干什么？这次是打算躲在乔安娜的身体里面吗？”一想起一个月前自己遇上的那个卖花姑娘，佩洛丝可谓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艾嫚大君的行事风格似乎就是如此地无耻而恶劣，总是喜欢钻进人思想的空隙里，让这副躯壳为己所用。

佩洛丝恨不得马上指着鼻子大骂这个什么艾嫚大君一番，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凯琳还在身旁，如此冲动肯定是太不理智了。

况且，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自己仅仅只是感受到了这股气息而已，对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这个所谓的艾嫚大君本人，也并没有出场，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丝气息就冲动起来，难免反而令自己处于被动局面。

“好啊，我就等着，等着看你到底想干什么。”思考到这里，佩洛丝马上拿定了主意。

“大小姐，怎么样了？乔安娜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嗯，暂时看不出什么大事，不过我们最近确实该细心观察一下她的情况，”佩洛丝看着凯琳，成竹在胸地说，“放心吧凯琳，我会一直关注的，如果有新情况，我一定会细细探查，绝对不会让坏事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的。”

“好，好……”凯琳的表情马上从担忧转为了兴奋，她非常相信自家大小姐的能力，如果佩洛丝作出了这样的承诺，那这件事肯定可以放心了。

上午的课程，都是是分小班上的通识和文化类课程。当然，佩洛丝并没有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自己早已烂熟于心的知识上——对于她而言，来学校本来就不是为了学习的。她拿出自己前一天晚上整理的笔记和自行誊抄的那些母亲整理的古森钵文生词与语法，认真地记忆和默诵着。

但是，今天的她显然有些“分心”，因为她还需要把一些精力放在乔安娜的身上。她很快发现，乔安娜的精神状态似乎很糟糕，在课堂上不住地打着瞌睡。

“奇怪，乔安娜以前上课还是挺认真的啊，怎么今天会打瞌睡？”

一面忙着自己的事，一面观察，佩洛丝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乔安娜似乎显得状态更加糟糕了。每一节课，她都比上一节课更加接近彻底的睡眠。就算到了课间，她的挚友穆丽卡和其它伙伴热情地与她攀谈的时候，她也是萎靡地应付了事。

终于，到了第三节课快结束的时候，乔安娜趴在了桌子上。接下来的课间里，她干脆沉沉地睡着了。在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终于开始的时候，乔安娜似乎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睡着了啊，那么应该没事——嗯？”

佩洛丝刚想放松一下回到自己的事情上去，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强烈的心声突然地涌入了她的脑海。由于佩洛丝一直在魔法的辅助下细心捕捉着隐藏在乔安娜的内心中的那丝与艾嫚大君有关的气息，因此这突如其来的心声冲入脑海的势头异常迅猛，差点令佩洛丝昏厥过去。

“这，这个是……噩梦？！”

从最初的冲击中稳定下来，佩洛丝马上发现了严重的异常，她小心翼翼地在旁人没察觉的情况下投入了更多的魔力，构建了一个更精细的魔法框架，尽量让自己不仅能感受到乔安娜的心声，还能尽可能地能窥探到乔安娜深层意识里的梦境。

“这个绝对不是寻常的噩梦！等等，乔安娜她这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吗？”尽管只能感受到乔安娜梦境里的些许模糊的场景信息，但是这个噩梦的离奇与独特还是令佩洛丝大为惊讶。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从自己那模糊的感觉中能提取出的信息里，细心思考着乔安娜的这个梦境里到底有什么蛛丝马迹。

当乔安娜在噩梦中努力挣扎的时候，她绝对想不到自己这个离奇的梦境其实正被佩洛丝暗暗观察着，当她最终在惊叫之中惊醒的那一刻，佩洛丝也同样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行，这个噩梦的问题非常大！”佩洛丝又是紧张又是担忧，她努力回忆着自己方才在乔安娜的梦境中窥探到的符号与元素，翻开了《海拉法典》与自己的笔迹，认真比对着，一边比对，一边还不忘默记住自己此前忽略的一些知识。

“看来，这个事情不能就这么无视了，乔安娜显然是遇上了一个很大的麻烦，”佩洛丝在内心思忖着，“无论是为了我自己的疑惑，还是为了解决乔安娜的问题，我都应该认真地去处理这件事。”

佩洛丝在心中规划了一番，很快便有了主意。

“对啊，我完全可以走进她的这个梦境，去细心观察一番，而且……穆丽卡，对，想让乔安娜摆脱这个梦魇，我需要让穆丽卡也参与进来…..”

那时的佩洛丝还没有想到，自己将会在乔安娜的梦境中发现如此宏量的信息，以至于在深夜，在独坐书房的此刻，佩洛丝不住地为自己在临近中午时作出的这个决定庆幸不已。

“有些事，确实是注定的吧，既然如此，我可不能挥霍这份幸运了。”

拿起笔，翻阅着《海拉法典》和《海拉法典解注》，佩洛丝努力地让自己的思维与记忆向前回溯，回到今天中午，当她催眠了乔安娜，并让自己的思维也一同进入乔安娜的梦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