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午间的小憩

“今天，吃些什么呢？”

经过了午餐前的这个小插曲，穆丽卡感觉自己的肚子更饿了。她小心翼翼地收好了自己刚领到的问卷，在香气四溢的柜台前徘徊着。

相较帝都以精细复杂而闻名的佳肴，地处扎兰达大陆北部，夹在沙漠与海洋之间的特里尼城的饮食，不免带着几分野性的粗犷。旋转着的烤肉架上，大块的牛、羊、鸡肉滋滋作响，冒着诱人的油花；精致的餐盘里盛装着由鱼肉、蔬菜和麦粉团拌成的小食，热气腾腾；陶锅一排排地整齐摆放着，这种来自特里尼城的陶锅，以那个充满扎兰达风格的圆锥形盖子而闻名，里面盛装着各式各样的炖菜，用这种锅子炖出的炖菜原汁原味，口感清鲜，在爱洛依丝深受学生好评。

不过更吸引穆丽卡的是那琳琅满目的甜点。也许是沙漠的阳光和绿洲的滋养造就了甘甜的果实和饱满的麦穗，也许是附近的杰南地的牧人们源源不断地将香甜的奶油与蜂蜜运来这里出售，特里尼城的甜点向来在帝国久负盛名。据说，响誉帝国的“羽思雅”甜品店成功的秘诀，就是在特里尼甜点的基础上进行了成功的改造和创新。而这座“绿洲海枣”餐厅，自然是忠实地发扬了特里尼甜点的辉煌。望着这些奶香四溢，流淌着淋漓的蜜汁的精美甜品，，穆丽卡不禁食指大动，拿了一个眼睛却又盯着下一个，恨不得把柜台上的所有甜点都一扫而空。

“咦？穆丽卡，你拿这么多甜点，吃得完吗？”同班的塞尔玛偶然间路过，看到穆丽卡端着的餐盘中那堆得像座小山般的甜点，忍不住出声提醒着。

“啊，啊？”穆丽卡这才注意到自己一不留神就拿了这么多的甜点，不好意思地冲着塞尔玛笑了笑。

“唔，奇怪，我以前都是很有节制的啊，从来不会拿多的......”坐到餐桌旁，望着这些甜点，穆丽卡有些犯难，“好讨厌，明明打算节食的，这叫我怎么节嘛。”

她的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今天......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穆丽卡看向默默坐在自己身边，半倚在沙发式的座椅上低头不语的乔安娜，突然明白了。

“乔安娜，乔安娜，你怎么了？”

是啊，以往每次到餐厅，每次逛街，当自己的味蕾禁不住诱惑的时候，都是乔安娜的声音在一旁提醒着自己去克制。“穆丽卡你太胖啦，还吃呢！”“这么甜的东西，小心蛀虫把你牙齿钻烂！”“拿太多啦，吃不完浪费可不好哦！”......穆丽卡已经渐渐地依赖上了这些声音，只要和乔安娜在一起，穆丽卡总是不用在克制自己的方面多下功夫，因为她知道，乔安娜的声音一定会及时提醒着自己。

但是自从经历了在艾比昂的那件事，乔安娜就和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变得沉默寡言，魂不守舍，对黑暗无比地惧怕，她不再愿意走出家门或者校门，不再愿意和穆丽卡一块在街上玩耍，只是把自己的心思沉迷在小说、戏剧之类的东西里面。听乔安娜家的女仆说，她这些日子里几乎天天被噩梦折磨着，时常在深夜被惊醒，然后就是一夜无眠......

“唔，不行啊，这样不行，”看着乔安娜如今的样子，穆丽卡一筹莫展，望着眼前这些自己最爱吃的甜点，却也食不下咽。

“穆丽卡，今天拿了很多甜点啊，喜欢吗？”

甜美、婉转，又带着几分稚气，令人单是听着就倍感可爱的嗓音，在穆丽卡的耳畔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阵百合味香膏的清香。穆丽卡转头一看，果然是佩洛丝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旁。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裙撑撑开的礼裙裙摆坐下，与她形影不离的凯琳则坐在了她的旁边。

“佩......佩洛丝？”

“午安，穆丽卡，午安，乔安娜。”

“午安！”

“午......安......”

互相之间简单地打了招呼，佩洛丝并没有多客套什么，单刀直入地切入了正题。

“穆丽卡，可否请问一下你，乔安娜她最近怎么了？”

“啊......我很好啊？”

“唔......乔安娜，你真的好吗？我感觉你最近好像......魂不守舍的，而且天天做噩梦对不对？”

“没有！”乔安娜拼命地摇着头，然而一眼就能从她眼神的惊恐和疲惫中看出她在逞强。

“不对，你在骗人！”穆丽卡有些生气地站了起身来，“你明明今天在课堂上还在做噩梦的对不对？而且你什么时候开始会在课堂上睡觉了，我可记得哦，以前每次都是你嘲笑我上课打瞌睡的！”

“这......这个......”面对穆丽卡这突如其来的诘问，乔安娜一时语塞。她的表情阴沉了下来，身体不住地瑟缩颤抖着。

“大小姐，果然......”凯琳几乎是脱口而出。

“嗯，幸好这次注意到了，”佩洛丝冷静地思索了片刻，问道，“穆丽卡，能稍微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吗？随我过来一下。”

“啊？好......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起身离开，乔安娜满腹狐疑，也想起身追上去，但佩洛丝却向她露出了一个温暖而无邪的微笑，用请求的语气说道：

“乔安娜，把你的穆丽卡借给我几分钟可以吗？作为补偿，这段时间凯琳会陪着你的，好不好？”

未等乔安娜回复，佩洛丝便拉着穆丽卡的手，迅速消失在了餐厅的人群当中。

“凯琳，你家的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乔安娜面对眼前这幕，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呀，似乎发现了一些事，没关系的，马上你就会知道啦。”凯琳斟满一杯温热的薄荷茶，递在了乔安娜面前，又熟练地用刀叉把几块甜点在餐盘中精致地码放整齐，端庄地向乔安娜呈上。

“请用餐，麦凯小姐~~”

“哇，不愧是专业的女仆，真的好标准呢！”乔安娜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慨，之前的满腹狐疑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萌生了几分嫉妒，嫉妒佩洛丝竟然可以拥有这样一个美丽、聪慧而典雅标致的同龄贴身女仆。

“诶，想想我家的女仆，不是大妈就是嬷嬷，真惨......啊不过也没办法，谁叫我家只是一个小伯爵呢，又没有什么钱......”

切下一块抹了蜜的面包卷，叉进嘴里，乔安娜不禁稍稍有些皱眉。特里尼城的甜点虽然响誉帝国甚至全世界，但也并非符合每个人的口味——因为它的味道实在是太甜了，以至于羽思雅在进行改造时，特地调整了配方使之甜度降低。然而，作为特里尼风味的餐厅，“绿洲海枣”当然会尽量保持甜点原本的味道。

“好甜......诶，真难想象穆丽卡竟然想一口气吃这么多.....”乔安娜努力让自己适应着这味道。

凯琳倒看起来很享受这些甜点，她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特里尼特色的海枣蛋糕和果仁蜜饼，每吃一口都似乎意犹未尽。

“凯琳，我想起来了，你的故乡好像，就在特里尼附近？”

“嗯，是的，特里尼城外的一座小镇，如果骑骆驼去特里尼城的话，大概需要半个下午的时间吧。”

“骆驼？你骑过骆驼？”

“没有，”凯琳的神情里稍稍有些落寞，“你看，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所以其实我很少出门，有机会去特里尼城的时候，也是坐车去的。”

“啊......我记得，特里尼似乎是科普兰公爵的领地？”

“是的！”提起自己的家乡，凯琳看上去变得兴奋了起来，“你去过特里尼吗？那里真的是个又美又富庶的地方哦！”

“啊......”回想了一下自己匮乏的地理知识，乔安娜难免有些感觉不好意思，“抱歉凯琳，我......不止没去过，甚至不知道它在地图上的哪里......”

“从我们帝都出发，朝向西南，跨过央海来到扎兰达大陆，与艾比昂所在的坦泽尔半岛隔海相望的地方，就是特里尼，”凯琳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虽然特里尼大部分地方是沙漠，但是每一片绿洲都是富饶繁华的地方，那里生产的麦子和海枣可是全世界都有名的，你和穆丽卡好像都很喜欢羽思雅的甜品是吧，羽思雅的甜品，可都是用在那里出产的小麦粉做的！”

“是这样的吗？”听到自己最爱的“羽思雅”的甜品使用的就是来自特里尼的原料，乔安娜顿时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真是太好了，有机会，我真该去特里尼看看呢！”

“需要我去拿一些正餐来吗？”二人闲聊片刻，品了一番甜点，凯琳主动提议道。

“啊，我去吧，”乔安娜连忙起身，“唔，这穆丽卡，拿了半天拿的全是甜点，她是打算把甜点当成一顿饭吗？哼！”

“乔安娜！”仿佛是回应着这句话一般，不远处突然响起了穆丽卡的招呼声。

“穆丽卡！哼，我正要问你呢……”乔安娜刚想说什么，穆丽卡却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往沙发上按。

“诶，穆丽卡，你要干什么？”

“快，躺好，在沙发上躺好！”

“喂，等等，干什么干什么？！” 乔安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穆丽卡一口气按倒在了沙发上。

“不要动啦乔安娜，你不是很困吗，现在稍微休息一下好不好？”乔安娜突如其来的挣扎似乎也出乎穆丽卡意料，她一个没留神，重心失稳，在按倒乔安娜的同时，自己也一头栽倒在了她的身上。

“啊——！”乔安娜的尖叫声震撼着整个餐厅，半是羞赧，半是惊恐与疼痛。

“你干什么啊穆丽卡，知道不知道你有多重，我真的好痛啊！”

好不容易等到穆丽卡从自己身上挪开，乔安娜满脸怒火地数落着她。

“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穆丽卡站在乔安娜身旁，低着头，不住地道着歉，活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妹妹，在等着姐姐的数落。

一旁的佩洛丝望见这番情景，与凯琳对视了一眼，两人稍微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不约而同地捂住嘴唇，轻轻地笑了起来。

“唉，好吧，有些事也许怪我们没和你说清楚，乔安娜，”笑够了，佩洛丝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缓缓地走近乔安娜的身旁，用郑重的语气说道，“开学那天，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的状态不太对劲，今天上课的时候，你的表现果然有很大的问题。做噩梦了吧，最近一直这样，对不对？”

“是……是穆丽卡告诉你的？”

“一开始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我才要向穆丽卡核实一下，”佩洛丝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郑重了，“结果……看来这事情果然不太简单呢。”

佩洛丝的语气里显然话里有话，乔安娜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在艾比昂的那个梦魇般的夜晚，和这些天来一直挥散不去的噩梦，她感到自己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蜷缩颤抖了起来。

“不要慌，深呼吸，现在不要去回忆那些可怕的事，想一想开心的事，好吗？”

“好，好……”

佩洛丝稍稍打量了一番周边，发现这个位置选得似乎恰到好处，正好处在餐厅的一个偏僻的死角内，周遭十几呎内都没有就餐的学生。

“可以，就在这里好了，”佩洛丝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她用手轻轻抚摸着乔安娜的额头和那微闭的双眼，用柔软绵长的甜美嗓音，徐徐说道，“现在，请放松，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身心，都好好休憩一番。”

“佩洛丝，你，你这是要？”

“试一试我新学会的催眠术，看看能不能走进你的内心，帮你驱散困扰着你的梦魇……”

“好……好的……”来不及思考好坏，也来不及思考其它的事情，身心一旦放松下来，乔安娜只觉得那蜂拥而来的疲惫感逐渐吞噬了自己全部的意识。伴随着佩洛丝轻轻哼唱的摇篮曲，乔安娜很快便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