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科普兰公爵

科普兰公爵今天难得地在女仆们的轮流催促下起了一个大早。

在仆人们的服侍下穿上白色的礼服，披上紫色的长袍，用魔法染色剂将发白的发根重新染成黑色，将用贵重的圣木制作，顶端还镶嵌着铂金和钻石的魔杖插在手杖之中——这番准备足足耗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然而科普兰公爵对此并不在乎。尽管对于这个热衷夜晚的浮华生活，起床时间从不会早于下午两点的男人而言，今天的早晨不可谓不痛苦，但是一想到自己马上要参加的建城纪念日仪式是多么的郑重，对每一处细节精益求精总归不会是坏事。

遵照圣艾比昂帝国的古老传统，祭神日这天，皇帝陛下必偕皇后，在诸皇子、公主、皇子妃等皇室成员的陪同下，莅临位于羽洛海峡南侧出口附近、毗邻奥古斯堡旧城区的小岛帝王岛，亲自主持建城纪念日仪式。同时，皇帝陛下还会钦点八位公爵随同，这被视为贵族最高规格的身份象征，所谓“帝国八大公爵”，其由来也源于此。

这一传统源自奥古斯大帝在一次决定性的出征之前举行的誓师，而八位公爵的随同也是仿照当年辅佐着奥古斯大帝重新统一帝国的八位优秀的魔法师。在新元一世纪以前的贤君时代，这一仪式是圣艾比昂帝国皇帝决定臣子荣辱的时刻，每一年皇帝都会重新决定新的随同名单，借此掌控臣子对自己的忠心。

然而，随着危机时代的到来，皇帝大部分的实权逐渐重新为元老院掌握，出席活动的名单也就成为了贵族之间的角力场。能够登上这个名单，成为了一个公爵家族实力的体现。

科普兰公爵神气地挺直腰板，走向停在城堡门口迎接他的那辆加长版的豪华汽车。就外貌而言，科普兰公爵不可谓不悦目。年轻时的他便是一个有名的美男子，即使是已经年过五旬，不再能用“俊美”来形容，却也不失矍铄标致：他的身材不算高大，却显得端正，既不肥胖，也不瘦削；他的面容标致，保养得体，并没有沉淀太多岁月留下的刻痕，唯有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大概是由于长期沉湎酒色的缘故，那双浓密的眉毛下的黑褐色的大眼睛，也透着几分疲惫，不过那在发胶和魔法染色剂的帮助下显得格外乌黑浓密的头发，散发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年轻气息，冲淡了这股倦怠带来的违和感；他的步伐姿势是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符合一个贵族的标准，典雅而尊贵，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只有最尊贵的公爵才会具有的儒雅气质。

在豪华轿车的后门旁，女仆们的簇拥下，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这个妇人身材微微发福，妆容华贵，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拖地长裙，长裙上褶边层层叠叠，宝石和珍珠点缀其间——这正是科普兰公爵的正妻，埃梅利·科普兰夫人。科普兰公爵走到近前，礼节性地亲吻了妻子的脸颊，礼貌地请她先行上车入座，而科普兰夫人也恭敬地向自己丈夫行了礼，在女仆的服侍下小心地钻进了汽车。科普兰公爵也随后入座，汽车很快发动了起来，飞驰着向着城堡附近的码头开去。

隔着接驳的回廊，一艘巨大的空舰静静地停靠在码头附近。这艘空舰的长度足有五百五十呎，排水量足有两万吨，其巨大不亚于那些在海洋上劈风斩浪的万吨巨轮，不过作为空舰，其结构与寻常的海船自然有很大的区别。它并没有寻常海船的船身和舰桥，而是有着浑然一体的流线型舰身和在舷侧伸出的六对巨大的平衡副翼。甲板是全封闭的，有着在强化玻璃幕墙包裹下的观景平台。舰尾则是大得夸张的主安定面和尾翼，尾翼上还喷涂着科普兰家家徽——一个画着黄色三角的红色盾牌。它是“科伦娜”号，科伦娜拥有的九艘私人空舰中最大的一艘，也是科伦娜财团巨大财富的象征之一。科伦娜生前时总是会乘坐着这艘空舰与自己的哥哥科普兰公爵一同出席建城纪念日仪式，在科伦娜逝世后，这艘空舰的所有权根据遗嘱归在了安娜贝拉的名下。安娜贝拉一向对出席仪式兴味索然，不过她总是会在仪式这天把“科伦娜”号空舰借给科普兰公爵，让他乘坐着这艘鹤立鸡群的私人空舰神气十足地出席仪式，彰显科普兰公爵家身为“八大公爵”之首的尊贵地位。

自科伦娜逝世后，这已经是科普兰公爵参加的第三个建城纪念日仪式了，不过这一次，当自己的座驾行驶到码头时，科普兰公爵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

“空舰上怎么好像被特地装饰了一番.....码头上的这些女仆......这不是科伦娜家的女仆们吗，她们今天怎么也来了，难道.......”

“公爵阁下，这边请。”几个年轻的女仆礼貌地服侍着科普兰公爵夫妇下车登舰，然而望着这些陌生的面孔，科普兰公爵可有些隐约的不安。

“埃莉诺，”科普兰公爵尽可能用优雅标致的语调掩饰心中的紧张，“你的主人这次也要出席吗？”

“是的，她临时改变了行程，决定此次接受陛下的邀请，偕同公爵大人一同出席建城纪念日仪式。”

“！！！”科普兰公爵宛若被一道闪电当头劈中一般，手杖差点从手中滑落。他赶紧把手杖支在地上，假装倚杖行走。

一旁的埃梅利倒是显得平静得多，甚至略微显得有些兴奋。

“是吗？真是太‘好’了，细想想，也是有几年没机会与她好好喝杯下午茶了呢。亲爱的，我们稍微加快些许速度吧，若是迟了，怕是失了客人的礼数。”

她特地在几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咬着牙，显得话中有话。

盛情难却，礼数亦不可不周，即使是有再多不妙的感觉，科普兰公爵也只好硬着头皮随夫人登上了空舰。

空舰上的氛围果然与前几次迥异，装饰和灯彩显得婉约而秀美，与科普兰公爵前两次参加仪式时选择的那华丽而珠光宝气的富贵风格大相径庭。科普兰公爵对这个风格再熟悉不过，在他那个妹妹科伦娜还在世的时候，每次随同他参加建城纪念日仪式时，都会选择把空舰按照这种风格装饰一番。

如今看到这样的装饰再现，真是恍若隔世，恍惚间，科普兰公爵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时间。

“安娜贝拉·科普兰，在此向公爵大人问好。”

冰冷到毫无温度的女人声音把科普兰公爵的意识拉回了现实之中。他睁眼一看，看到了正站在面前行屈膝礼的安娜贝拉。她穿着一套压抑的全黑色衣裙，服饰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朴素庄重得甚至有些压抑；黑色的宽檐帽被她礼节性地摘下抱在手中，露出一头混杂着白色的红色长发，映衬着那双翠绿的眼眸中的肃杀而寒冷的目光；她的身材中庸，略显清瘦，标准端正的五官上没有任何刻意的妆容，倒是覆盖着一层冷漠的寒意。或许年轻时的她曾经也拥有动人的美貌，或许如今的她精心打扮一番亦会是风韵犹存，只不过，如今的安娜贝拉却似乎在刻意地让自己笼罩在这样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寒冷气场之中，令自己与“美丽”二字毫无瓜葛。

“非常感谢艾尔德尔董事长于此刻的慷慨，”在科普兰公爵被这股冰寒的气场压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倒是一旁的夫人率先开了口，“只是，我似乎不记得，阁下有着‘科普兰’这个姓氏？”

“哈哈哈哈，这位公爵夫人，”安娜贝拉忽然皮笑肉不笑地揶揄了起来，“何苦如此，若是我‘依照法律’得了这个姓氏，恐怕夫人您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吧，毕竟——”

她忽然止下了话头，用轻蔑的目光瞟了一眼两股颤颤的科普兰公爵。

“这位男士倒曾经是我的婚约对象，虽然这不情不愿的婚约最后终究以解除而告终，这可谓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几件事之一了。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先生，若非这段孽缘，我也不会遇上科伦娜。”

“呵，践踏了天伦和诫命，倒是得了我们科普兰家不少的家产，真是个聪明人啊。”

“哎，我倒是对此兴味索然，只不过——”安娜贝拉忽然向着埃梅利走进，眼神死死地逼视着她，那凌厉的气场吓得埃梅利连连后退，“埃梅利，你该不会又忘了，科伦娜还有一个合法婚姻所生的亲生女儿吧？即使是没有那个遗嘱，她的一切也会是属于佩洛丝，而不是属于你们。连这层关节也弄不清楚，难怪会在法庭上一败涂地呢。”

“哼，也算你够狠。”埃梅利咬着牙板着脸，嘴唇微动，似乎还在思索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亲爱的，上午活动众多，咱们还是稍微休息片刻吧，”科普兰公爵眼见气氛凝重，忙走上前来圆场，“也谢过艾尔德尔小姐对科普兰家族一贯的支持。”他连忙对自己的夫人使了个眼色，挽着她的手，一同离开了宴会厅。

“真是无趣的人。”目送了两人离开，几个女仆一面嘲讽着，一面轻轻走上前来。

“辛苦了，埃莉诺，还有琼和艾米，”安娜贝拉那冷若冰霜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带着几分温暖的笑容，“比起他们，你们才值得我相处。”

“言过了，夫人，我们也不过是一介女仆而已，比起贵族.......”

“哈哈哈哈哈哈，贵族，贵族又算什么，”安娜贝拉忽然爽朗地大笑了起来，“你们，莫要把贵族看得太不凡，他们是更擅长魔法，是有更好的教育，是享受着奢侈的生活，是有着他们自己觉得高贵的血统，除此之外可就什么也算不上了，今日见到了吧，八大公爵之首，帝国最尊贵的贵族，也不过就是如此无趣。”

“可，夫人，科伦娜和您，也是贵族......”

“对，我不否认，不过，你们说，科伦娜的优秀，是因为她是贵族呢，还是因为她自己的成就？”

“是的......她确实，和其它贵族很不一样......”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恩情，她竟然为了我被袭胸这事，那样教训自己的二哥......”

“那就对了，”安娜贝拉微微一笑，“时间也差不多了，去吩咐空舰起飞吧，对了，可得记得继续和在科普兰家其它人那工作的女仆姐妹们保持联络啊，若是有任何一个科普兰家的人敢对自己的仆人不轨，可得告诉我，我定为你们主持公道！”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