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苏醒

“*&*&%￥#@￥#&……”

面向着众人，朵拉的口中吟诵出了黛丝无法听懂的词句。

“这是在说什么？”黛丝好奇地问道。

“这是古森钵语，我也不太懂，只听说这是雅兰一带的古代语言，现在已经没人用了，”珊娜耸了耸肩，“不过由于祭典要用，所以我还是懂一些的，比如说，刚才朵拉大人说的话意思是，‘现在将最珍贵的祭品奉上’。”

“唔…..我可以多问一些吗？为什么你们的祭典要使用这种语言呢？”

“因为这种语言有特别的力量，是艾嫚大君定下的语言，所以在祭典这样神圣的场合我们必须使用它。啊，另外你今天晚上可以问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不用客气，我一定知无不答。”

“谢，谢谢了。”

心怀感激地向珊娜表达了谢意，黛丝将目光投向了平台的中央，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忽然感受到了些许变化，因为方才还令她感到刺骨的冰寒的火焰，此刻却似乎变得温暖柔和了起来。

一个黑色的布袋在魔法的牵引下被挪到了平台之上，透过袋子的形状，黛丝可以明显地猜出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人的躯体。

朵拉举起魔杖，对着布袋一指，布袋的口打开了，里面掉出来了一具血肉模糊的无头尸体。尸身血迹殷然，还穿着考究的管家制服。

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望见这一幕，本能而生的恐惧还是令黛丝向后退了几步。

“你应该熟悉这个人吧，黛丝？”

“嗯……嗯，化成灰我都认识他！”

“卢瑞亚家宅的管家，贾拉德·赫斯特，是卢瑞亚侯爵的亲信和左膀右臂，卢瑞亚家干的所有恶事几乎都有他的参与，”珊娜用陈述一般的语气说道，拳头却暗暗地捏紧了，“黛丝，我听你说过，他对你做过很多很恶劣的事情？”

“对，对！”谈到这里，黛丝的语气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他，他就是个恶魔！”

过去的那些回忆，一桩桩一件件地涌上了黛丝的心头。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张脸，哪怕它已经在自己的面前被炸成粉碎；她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声音，哪怕它已经再也不会在自己的耳旁响起。

“如果有什么令你怨恨、伤心、恐惧的事，不要压抑在心里了，就在这里宣泄出来吧，”望见黛丝的脸色，珊娜靠近了她的身边，像个姐姐一样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那些人一定对你做了十分过分的事情，不过，你现在还需要恐惧他们吗？看啊，他们中的一员，那个恶魔，他就这么待在这里，一动不动。他还能再行恶事吗？还能再醒转过来，伤害你吗？”

黛丝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对啊，自己现在，又是在害怕什么，又是在恐惧什么呢？这个男人，这个已经变成了尸体的男人，无论先前在自己面前如何地威风不可一世，如何肆无忌惮地做着可怕的事，他都已经死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也再也不能伤害到，威胁到自己了。

黛丝忽然狂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却是一滴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我……我不用害怕…..不用害怕…..我是安全，安全的…..”

“马上要开始献祭了，味道可能会很难闻，稍稍忍耐一下，如果感觉受不了，就嗅一嗅这个。”珊娜依旧握着黛丝的手，没有松开，她向黛丝递来了一个小小的香球，黛丝心怀感激地接下了它。

“@#%*#@￥%*&%^$#，@#$$%^&，%￥#@#！￥%*......”

在平台的中央，熊熊燃烧着的绿色火焰的前方，朵拉依旧站在那里，挥舞着手中的魔杖，口中念诵着黛丝听不懂的言语。那语调急促而激动，每一词每一句都仿佛饱含着巨大的怒火。伴随着她的念诵，那具老管家的尸体徐徐地在空中移动着，最终停滞在了火焰的正上空。

念诵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愤怒，即使是全然听不明白，黛丝也能嗅到空气中那股浓郁激烈的火药味。

“那个，请问，现在是在……”

“如你所见，艾嫚大君喜爱有罪的男人的灵魂，这是对她最好的祭献，”珊娜耐心地对黛丝解释道，“所以在献祭之前，必须历陈此人生前犯下的罪行，如此方能取得艾嫚的接纳。罪行务必确凿求真，否则艾嫚大君是不会收的，罪行越深重者，作为祭品越优质。”

“呵，罪行还真的不轻啊。”细心聆听着朵拉的念诵，珊娜感慨着。

“您能…….告诉我她说了些什么？”小心翼翼地发问时，黛丝的目光还显得有些闪烁，可随后，就如同有什么东西充盈了她本是摇摇欲坠的内心一般，她的眼神突然坚定了起来，甚至，在那双看似艳丽而柔弱的双眸的深处，还能看到火焰在渐渐燃烧。

“嗯…….黛丝，你在卢瑞亚家宅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南方来的黑色货物’这种东西？”

“啊？我想想……唔…….”

鼓起勇气，黛丝重新回忆自己在卢瑞亚家宅作为女仆工作的那痛苦而漫长的往昔，寻觅那些在脑海中浮沉的碎片。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般惊喜地喊道：

“有，有，我想起来了，有一次在被吩咐去服侍老爷……不，卢瑞亚侯爵的时候，偶然间听这家伙，对，就是这个家伙对一个男仆说，要他去管管什么‘黑色的货物’，不要让它们不老实……我一直对这件事感到十分奇怪，货物，为什么会不老实呢？”

“那是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货物，而是人。”

“啊？！”方才还渐渐冷静下来的黛丝登时被骇得跳了起来。

“现在已经查明，卢瑞亚侯爵在自己位于扎兰达大陆的领地上开辟了大量棉花种植园，并且购买并奴役了大量土著人为这些种植园服务，然而，他并不满足于如此，而是和一家当地公司合作，诓骗了许多当地土著女性来帝都，强迫她们在自己的纺织工厂工作，这就是他所说的‘南方来的黑色货物’，呵，心黑如此，也难怪女儿会反目呢。”

“这…….这是真的？”

尽管今天令黛丝震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然而珊娜的这番话语，却依旧宛若惊雷般震撼了黛丝的心灵。

一时间，她感觉到有些头晕，眼前和耳畔的一切，都仿佛变得模糊而空虚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境，一个激荡起伏，算不上可怖却绝非美妙的梦境。

她的内心无比地震惊，甚至有几分不愿相信，她并非不相信自己曾经的那个主人会做出恶毒的事，而是，无法相信，这恶毒能到达如此程度，而且，这般的恶行竟然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这还是，属于人类的世界吗？这是信仰卡奥斯的子民可以做出的事吗？卡奥斯在上，如此的恶行，难道会被祂宽恕容忍吗？

不，不对。

黛丝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闪电，混乱的内心忽然明晰了起来。

“若是卡奥斯在上，若是祂在上，若是事事皆如《圣典》所言…….我难道，也会遭遇这些事情吗？”

“艾嫚大君才是我们真正的神，是她于黑夜中孕育了这片大地，如此，才有了万物与人类。只是，那个无耻的伪神卡奥斯，他篡改了历史，抹去了艾嫚的名，窃据了这片大地。他让男人居于女人之上，让贵族居于平民之上，让富人居于穷人之上，他将这个世界变成地狱，却向我们允诺死后的天堂！”

黛丝回想起了方才，当自己和琼斯走入这里的时候，珊娜对自己说过的话语。

刚听到的时候，自己的心中被震惊和恐惧所占据，然而现在，回忆起了自己经历和见闻的种种，黛丝渐渐地感觉，这段话，也许才是自己应该相信的真实。

“轰！”火焰忽然升腾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剧烈的爆燃声，打断了黛丝的思考。抬头一看，只见那具尸体已经被丢入了火焰之中，熊熊地燃烧着。

“好！”

“好！”

四周迸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现场的所有人都似乎兴奋了起来。她们欢笑着，手舞足蹈，有人拥抱着彼此，也有人干脆迈起了诡异的舞蹈。

从火堆中散发出了一股格外呛人的恶臭味，饶是黛丝有所准备，仍不免被呛得咳嗽干呕了几下，她赶紧拿起那个香球，凑在鼻前闻了一闻。

“很难受吧，抱歉啊，这个罪人的灵魂就是如此恶臭，令人难以忍受。罪孽越深重的罪人，在祭典上散发的恶臭就越难闻。”

“没事。”尽管恶臭被恶臭熏得鼻子都快废掉了，但黛丝的内心却变得格外地澄澈。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烈焰之中那具燃烧着的尸身，只见它在绿色的火焰中失却了原本的形状，显出了诡异的墨绿色，还变得有些透明。熊熊的烈火所吞噬的，似乎并不是这具尸体的肉体本身，而是那永恒不灭的灵魂。

空气中充盈着的恶臭，久居其间，却渐渐地能嗅到几分异香，竟然令人有些上瘾。

黛丝的内心，也随着这股火焰激荡着，甚至激烈得连她自己都有几分害怕。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苏醒，那种自己从未感受过的，宛若大仇得报般的，爽快、勇敢而残忍的欣喜，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在自己的脑海中幻想，幻想自己正站在这个恶贯满盈的管家面前，举起手中的魔杖，如同自己昨日夜晚所目睹的那样，毫不犹豫地，亲手炸碎那颗罪恶的头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黛丝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声与周遭迸发着的欢呼声融为了一体。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痛快的大笑。

又过了许久，火焰终于停止了升腾。站在火焰面前的朵拉见状，立即将魔杖高高举起。一道纯白的光束从魔杖那被高高举起的顶端发出，笼罩了整片火焰，而方才还怒吼升腾的火焰，此时则渐渐地缓和了下去，直到最后消失不见，在平台上，只余下了一具残缺不全的残尸。这残尸的样貌可谓是惨不忍睹，四处翻涌着如脓水般恶行恶臭的绿色液体，周身遍布着伤痕与腐蚀的痕迹，胸腔处大开着，其中的心脏早已不翼而飞。

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与异香，稍稍有一些衰退，却依旧浓烈。黛丝可以明确地感觉到，余下的这股恶臭，来源于这具尸身本身。

“t*&&^$#@!^&&^%$。”

“%￥*&#@！#￥%。”

两个黑袍白面具的身影走上前来，向朵拉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在问询，而朵拉给予了她们回复，双方互相对彼此点了点头，随即，那两个身影也举起了各自的魔杖，指了指那具残躯，同时摆出了一个大张着口的黑色布袋。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残躯被收进了黑色布袋内，扎上了口，弥漫在空气中的诡异恶臭与异香，也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能告诉我，这是在做什么吗？”黛丝继续询问着。

“这家伙的灵魂已经被燃烧献祭干净了，不过肉体还留了些罪恶的残躯，这些残躯也有用处。如果把它抛在大街上，对艾嫚大君是一笔额外的献祭，当然，也可以选择干脆将它连同它的罪恶烧作灰烬，不过这样的献祭就稍微少了一些。”

“很好啊，真的，很好…….”

心砰砰直跳，呼吸也气喘吁吁，明明只是站在这里，黛丝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比方才奔跑时表现得还要剧烈。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充血，浑身发热，精神格外地亢奋，内心深处宛若有烈火在燃烧。

卡奥斯存在与否也好，艾嫚的那些故事是否真实也好，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是能狠狠地惩罚这些恶毒的男人，能挺起胸膛高傲而自由地生活着，这却是黛丝，能用自己的眼，亲自见证的。

“十条诫命”，呵，比起卡奥斯的诫命，也许这十条诫命，才真正地，适合自己吧？

再一次地抬起了头，心中所有的困惑与迟疑都被一扫而空，黛丝毫不犹豫地握住了珊娜的手。

“前辈，我，愿意加入你们，我也想，也想和你们一起，把这些家伙们，烧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