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藏锋之剑
“父亲大人,莫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内政警察就能将那群机油鬼一网打尽!”
“嗯......”
“父亲大人,这次可不要犹豫啊,据可靠情报显示,劳工联盟的主要领导人与成员这次都聚集在竞技广场,只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就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我们已经顶着压力疏散了大赛车场了,若是此时当断不断,那就是前功尽弃啊!”
枢密院顶层的一处办公室内,此刻正闪烁着两个人影。在办公室的门外,挂着写有“内政部”两个单词的镀金银牌。
帝国政府总共设有十七个部门,除了拥有独立办事处的海军部与陆军部外,其余部门均坐落在枢密院之内。
理论上,作为帝国的行政首脑,执政官有权决定帝国各部门的人事,但实际上,一系列的制度制约却限制着执政官的行政任免权。大部分部门的部长都由特定的势力和家族长期把控,执政官对于他们只有有限的约束力。
当然,也有的部门,由于过分要害,因而成为了各方势力反复争夺的要点。
内政部便是这样的一个部门,作为统领帝国社会稳定与治安维持的首脑人物,内政部部长一向是帝国政府中除了执政官外最被看重的职位。
现任的内政部长,威尔福德,出身自一个寻常的侯爵家族,并非一个生来显赫的人物。此人看上去约四五十岁,正值壮年,身材壮硕,体格魁梧,满脸横肉,有着一个大得夸张的鹰钩鼻子和一层不怀好意的唇须;他的一头黑发十分浓密而粗硬,夹杂着些许花白,被梳成了中分的样式;身上披着传统的红袍,红袍制作得格外考究精美,缀满了宝石与珍珠,长长地拖曳在地上,显得华丽而威风。
他的嗓音刺耳却洪亮,听上去格外令人难受,每每令人鸡皮疙瘩直起。
“你说的事,吾当然知晓利害,”威尔福德站起身,背着手,在办公室内踱着步,“然吾亦知晓,昨日一事,给了这帮机油鬼用来煽动暴乱的由头。如今广场上的人有百万之众,若是强行清场,怕是不好收拾啊!”
“这有什么怕的,这帮机油鬼中的大部分,连帝都市民都算不上!父亲,他们在市区制造骚乱,围攻赛车场,就这一条,把他们全杀干净,也不会有贵族同情他们!”
在威尔福德部长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军官,他身材高大,相貌俊朗,梳着头干练的黑色短发,身上穿着皇家宪兵队的白色制服,腰上佩着一柄宽刃的阔剑,胸前的徽章在阳光下泛出熠熠的辉光。
“呵呵,”威尔福德部长阴森地笑了笑,“内德,吾儿,你呀,勇猛有余,但想在这帝都的池水里游泳,你还得多多学习啊。有个人现在最盼着我们这么做,你知道是谁吗?”
“这......”内德愣了一愣,俊朗白净的脸上布满了疑惑的神情,“难......难道父亲您是在说......那个魔女?”
“聪明!”威尔福德部长笑着拍了拍内德的肩膀,“知道吗,这个魔女,现在大概正把她的眼睛放在竞技广场上,等待着那里血流成河的模样呢!可惜啊,她这次的动作也太明显了,比起科伦娜,她还是差得远啊!”
“可,父亲,这猜测又是从何谈起呢?若是我们不坚决动手,制止这些暴民乱党,舆论怪罪下来,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呵,这就是今天为父要教你的,你一字一句,务必听好了。”
威尔福德在酒杯里斟满了一杯棕黑色的烈酒,摸出了一根粗大的雪茄烟,用烟头在烈酒中轻轻蘸了一下,随即顺手扬起火焰点燃。
“仅仅用饲料自然是驯服不了一匹驽马的,但是仅仅依靠皮鞭,也只能让它尥蹶子。面对这些机油鬼暴民,若是不能用铁拳令他们慑服,那么就不能妄开杀戒。昨天莫顿不听吾的劝诫,被爱德华兹公爵那家伙几句话就迷了心窍,结果怎么样?局面愈发不可收拾!”
“可......父亲您也说过,爱德华兹公爵大人可是......”
“可是我们威尔福德家的贵人,对吧?没错,他对我们确实是恩重如山,又是吾的妹夫,我们确实不能忘记这点。但是你要明白,内德,恩人与仇人,从来不是永恒的,真正能如同钻石般永恒的,是利益。”
“父亲......”
“你已经长大了,从现在起,这些道理,你都得给吾牢记于心。爱德华兹公爵当然希望吾们用雷霆重手处置这群机油鬼,说实话,吾也想,但你明白吗?若是下了这个决断,杀的人,流的血,是会朝向陛下,朝向教会,朝向爱德华兹公爵,还是朝向吾?”
“朝向......朝向父亲您......”内德忽然猛吸了一口冷气。
“没错,昨天的血已经溅了吾一身了,”威尔福德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这身艳丽的红袍,脸上又笑了笑,“吾猜,这群机油鬼现在正在怒骂着我的姓氏呢~~”
“可是,父亲,我们是为了帝国,为了陛下,为了爱德华兹公爵而严肃处置叛乱事件,难道他们不会支持......”
“帝国还有谁?”
“父亲?”
“回答吾,帝国除了爱德华兹公爵,还有别的势力吗?”
“啊?有......黄党那帮家伙.......尤其是那个魔女......”
“所以明白了吧?这件事,根本不需要猜测,这就是我们身处的事实啊,孩子。我们一个侯爵家,何德何能踞有这个位置?因为爱德华兹公爵,需要我们充当面对黄党的剑与盾牌,明白了吗?”
“那么,我们何不就当好这剑与盾?”内德拍了拍身上的阔剑,说道,“若是我们锋利坚固一些,爱德华兹公爵难道不会更加看重我们?”
“你试过,用你的宝剑,去猛砍坚硬的钢铁吗?”威尔福德猛吸了一口雪茄烟,悠悠地说道。
“没......没有......这样会卷刃,伤到宝剑的......啊!”
“呵呵,吾儿,明白了吧?宝剑是会卷刃的,盾牌是会被砍裂的,若是卷了刃,裂了壳,等待着我们的会是什么?军队里是如何处置那些用坏的兵器的?”
“扔,扔掉......”
“所以,若是不想被扔掉,就该明白,什么时候该出剑,什么时候该藏锋。吾儿,你在莱顿公学里学过行伍之事,那么,你用你学到的分辨埋伏的知识,说一说,这次事件,有哪些看上去就是在设计我们的地方?”
内德思索良久,挠了挠头,脸上又露出了一筹莫展的无奈表情。
“我提示几个吧,吾儿。劳工联盟为何能连夜组织其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罢工抗议?这些乌合之众的机油鬼这次为何如此井然有序?克兰场为何不仅按兵不动,还撤走了原有的警力部署?全帝都的工厂罢工,黄党那边的几个大人物为何不在乎自家的产业?细想想吧,吾儿,这些意味着什么?”
内德顿时睁大了那双蓝色的眼睛,恍然大悟。他回想起自己在军事理论课程上学到的知识,政场如战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蛛丝马迹,就如同战场上险恶的埋伏圈的气味一样,闻到,就足以不寒而栗。
“我明白了,父亲。这事,我们确实不应该再有动作。只是,若是我们如此行事,朗斯代尔趁机发难说我们玩忽职守......”
“倾听国民的诉求,践行陛下的仁慈,如此行事,岂能有污?”威尔福德又阴森地笑了笑,“内德啊,进要能进,退亦要有序,如此行事,方能在帝都立身!”
“我明白了,但是这些机油鬼若是要惩办父亲.......”
“嘿嘿嘿嘿嘿哈!”威尔福德忽然发出了一阵鬼魅般的阴笑,吓得内德浑身震了一震。
“父亲,您的意思......”
“我们的手中,也有盾牌啊,明白吗,就是那个莫顿。”
“啊?”
“呵,他擅自行动,罔顾命令,滥杀无辜,将他撤职惩办,理所应当!况且——”
“父亲,况且什么?”
“况且他竟然这么不识好歹,只想着在爱德华兹公爵面前努力表现,妄想把血溅在吾身上,取吾而代之?呵呵,只怕他是不明白吧!”
威尔福德又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上的雪茄烟,喷吐着烟圈,悠悠地继续说道。
“他不明白,一柄宝剑,想成为主人手中的爱物,需要多识得爱惜自己,才能历久弥坚,刃锋不减当年啊!”
“如果我这样,然后这样…….不,不对。”
“再试试这个解……不,这得出的是什么?”
佩洛丝依旧在地下书库里奋笔疾书着,她的思绪正如同往常一样,在魔法知识的海洋中尽情遨游。
她的眉头紧锁着,小脸因为紧张与兴奋而变得通红。她的目光不住地游移着,一会是笔下的手稿,一会是身旁的书本与羊皮卷。
新的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希望的光芒似乎就在她的眼前闪耀,只是,这光芒看似如此接近,却又好似如天边般遥远。
“失败了,失败了,又失败了!”
佩洛丝赌气一般地把自己刚写好的手稿撕了个粉碎,扔在地上,用脚上穿着的玛丽珍鞋狠狠地踩踏着,鞋跟敲击在碎纸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刚燃起的希望,结果却是不断地一筹莫展。
佩洛丝想方设法地将自己猜测的伪元素理论构建成模型,代入凯丹系列熔炉及《海拉法典》方程的框架中,试图借助它们破解其中的奥妙,只是才刚尝试,立刻就碰了壁。
演算得出的答案,是完全没有规律的杂乱无章的算式。佩洛丝即使绞尽脑汁,依旧难以发掘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会不会是自己太过心急,初次尝试的演算方法不对,假以时日,只要自己扩大研究,加大演算量,就终究可以破解其中的奥妙,得出自己希望得出的结果呢?
“不,绝对不是。”
佩洛丝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心中这种侥幸的想法。
是南辕北辙,还是钻研不够,佩洛丝虽然年幼,可长期勤奋刻苦的学习与研究,早就令她有了对数字的敏锐感觉。直觉十分清晰地告诉了她,自己面临的完全不是深度与广度上的不足,而是根本性的方向错误。如果继续这样计算下去,无论自己耗费几许辛苦,也不过是虚度光阴而已。
偏偏,时间对佩洛丝而言是最宝贵的,她必须抢在凯琳的生命尚未消逝前,找寻到拯救她的方法。
“不能这么算啊,不能这么算,”佩洛丝口中自言自语地呢喃道,“但问题出在哪呢?”
她望着面前高高堆起的书山卷海,望着地下书库中琳琅满目的暑假上数以千万计的藏书,心中很快犯了难。
“佩洛丝啊佩洛丝,快点开动你的脑筋,想一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啊!”
佩洛丝在心中如此催促着自己,也许是太过焦急,也许是心绪过于沉重,她忽然感到一股急火炙烤着自己的心,五脏六腑都煎熬着,宛若在炼狱的烈火中翻滚炙烤。
“咳……咳!”佩洛丝感到自己的心肺难受无比,本能促使着她剧烈咳嗽着,每一根血管乃至气管都随着咳嗽颤抖,好似要随着气流的颤动飞出那般痛苦而凶险。
呵,又是那股讨厌的铁锈味,还有这嗓子眼发甜的感觉。
最近这段时间,这样的事情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已经到了佩洛丝见怪不怪的地步,她摸出自己的丝帕,在嘴唇上揩了揩,不出所料,洁白的丝帕上,又染上了斑斑的殷红血色。
“幸好呢,在这个地方没人看得见,要是被看到了免不了又被问这问那,很麻烦呢。”
佩洛丝小心地叠好丝帕,放回了黑色礼裙上的衣兜。她努力凝聚着自己方才因为痛苦而涣散的精力,将自己的头脑重新集中在了书本之上。
时钟不知道敲响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敲响了多少下,佩洛丝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她聚精会神,竭尽着自己的脑力与体力,努力翻阅着各式的古籍以及母亲留下来的那些写在羊皮卷之上的书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