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沉醉的温情

上一次，这样睡在凯琳的身旁，是什么时候了呢？

望着透过窗棂映射在自己眼眸中的皎洁月色，以及被城市的光亮遮蔽了星光的夜空，佩洛丝仰面躺在床上，头脑中漫无目的地思索着。

“其实，算起来，也没过去多久吧？”

也就几天，还是几个星期，还是几个月？等等，自己连这个，都已经弄不清楚了吗？

确实已经弄不清楚了，因为这段时间她的思绪就几乎没有停歇过，魔法的事、学校的事，财团的事……数不尽的麻烦事交织在一起，几乎已经占据了她的大脑全部的思考空间。

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凯琳，发现凯琳那双散发着蓝宝石般瑰丽澄澈的目光的眼眸也正盯着自己。两人的目光稍稍一对，凯琳脸上就显出了几分羞赧的红色，头也稍稍扭了一扭。

“我有点冷，凯琳，可以抱紧我吗？”

“唔……可……可以，大小姐……”

出乎佩洛丝意料地，凯琳并没有拒绝。显得有些娇小的臂弯和含苞欲放的胸膛，轻轻地把一具更加娇小的身躯揽入了怀中。

“真的，好温暖啊……”

无与伦比的惬意感觉令佩洛丝的心中暖流满溢，渐渐地压制住了那股折磨着她的恶寒。

“大小姐……您…..怎么了吗？是因为，看到了罗莎琳德和她母亲的样子吗？”

哈哈，果然，即使是没有如同自己一样的探听心声的能力，自己内心的慌乱与焦灼，也瞒不过凯琳的眼睛。

“没什么哦，凯琳，不用替我担心，”佩洛丝尽可能轻松地向她露出了微笑，面朝着那皎洁的月光，“稍稍有点心绪未平而已，毕竟，今天晚上，确实十分刺激嘛。”

又用一个谎言搪塞了凯琳——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

“没事吗？真的没事吗？”凯琳的声音稍稍有些颤抖，“大小姐，其实，今天您一回来，就……似乎与平常不太一样……”

“是吗？不过我本来就该与平常不一样吧，凯琳，毕竟，我可是做了和平常不一样的事呢~~”

故作轻松地打着趣，但轻轻的叹气声和忧愁凝重的心声，让佩洛丝明白自己的打趣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大小姐……可以，告诉我吗？您发抖得这么厉害，是遇上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凯琳拥抱着佩洛丝的臂弯变得更紧了。她的眼眸中含着泪，心跳也变得越来越剧烈。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吧，凯琳。”

借着月光，凝望着凯琳的眼睛，看着那澄澈的视线，佩洛丝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

她真想就这么抱住凯琳，就这么将自己心中的恐惧与焦虑都与她分享——就像孩提时代那样，无所不告知，无所不相言。

“啊，就这么告诉她，好像也没问题吧？”

佩洛丝在心中思忖着。

自己救出了罗莎琳德和她的母亲，救援十分成功，唯独在最后出了点小意外，不得不杀死了一个打算杀死自己的人，并且带走了一个偶然目击到这一切的女仆。没有任何无辜者被卷入，也没有造成任何不必要的伤害。

“可我真的应该让她知道这些吗？让病成这样的她知道这些？”

不，绝对不可以。

凯琳不应该知道这些，也没有理由去承担这些。善良总是可以实现的，困难的人总是可以得到帮助的，救援遇到危险的同学肯定是不需要杀人的，科伦娜财团的黄金与钻石……也一定是干净的。

这是凯琳眼中的世界，美好，纯净，天空永远湛蓝而明媚，地上永远草木葱茏，鸟语花香。打破这样的一份纯净，不仅是摧毁一个美好的心灵，更是把自己仅存于世的挚爱推向危险的境地。

自己以后还该如何宽慰她拥有一个好心情？自己以后还该如何让她放下愁思，让她拥有快乐？

“不是不应该告诉她，我在这个晚上做了什么，而是……如果开了这个头，我该如何面对她，又该如何面对自己呢？”

心绪万千，但佩洛丝还是做好了决定。

“没关系的，凯琳，你看，我还是第一次当坏孩子，偷偷溜进别人的家嘛，”佩洛丝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更加显得童真，更加像是属于自己这个年纪的，天真而无邪的微笑，“肯定会害怕的啦，凯琳，你有没有做过像是坏孩子的事呢，如果做了的话，是不是心里和我一样慌张呢？”

“没有，大小姐，绝对没……”

“真的？”

“啊？大小姐，我……唔，确实，做了……”凯琳的脸羞红得更厉害了，虽然在月光之下看不真切，但佩洛丝可以猜得到，她的脸此刻一定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

“真的是……太可爱了……”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魔法呢？不管自己的内心多么地沉重，多么地煎熬，只要一看到凯琳的脸，一感受到她的温暖与呼吸，自己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舒缓过来。

“更多……想要更多…..”

佩洛丝的心中忽然萌生了更贪婪的想法。自己的心中是如此地寒意逼人，自己的灵魂是如此需要温暖的滋润，不索求更多……应该是满足不了的吧？

她坏笑着把脸凑到了凯琳的面前，双方的呼吸喷吐在彼此的脸颊上，令彼此的脸颊都蒙上了越来越浓厚的红晕。

“做了，对吧？之前没有找到机会，现在，是不是应该罚一罚你呢？”

“唔……”

“可别蒙混过关哦，瞒着自己的心，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违背诺言把自己弄得病发，”佩洛丝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该罚，对吧？”

“是的，大小姐，对不起，我应该受罚，我这就去，把那些算式拿来写……”

在圣艾比昂帝国，对犯错的仆人进行惩处，是每个贵族家庭都必须设立的规矩。善良一些的贵族会通过训诫、克扣工资乃至开除的方法惩罚仆人的失职行为，而通常，贵族们都热爱设立一整套森严的体罚规矩，那些犯了错，又不想离开或者不能离开自己这份工作的可怜仆人们，往往要做好挨一顿痛打或者更恐怖的责罚的准备。

不过在科普兰家宅，或者说，整个科普兰家族，规矩却完全不一样。科伦娜在世的时候，对整个家族制定了约法三章，不仅禁止了一切体罚，甚至连克扣工资的行为都受到了限制。然而，科普兰家宅的女仆们，也并没有几个敢说能轻松地面对犯错后的惩罚的。

科伦娜在改善对仆从行为的规制的同时，也在家族中建立了一套全新的体制。她特地在家宅、城堡乃至庄园之中聘请老师开设了学校，并且为所有来到科普兰家族工作的仆从，在工作之余提供教育。为此，她不惜将需要雇佣的人手数量扩大了一倍，以便减少每人的工作时间，给她们留下充裕的精力接受教育。

也正因如此，在科普兰家宅，若是女仆犯了错，惩罚也和学习有关。要么是被罚背诵一些生僻的单词，要么是被罚计算一些复杂的算式，总之，在平日的学习里，越不擅长什么，在惩罚的时候，越会被罚什么。

这样的责罚看上去似乎比棍棒和九尾鞭还可怖——至少，在科普兰家宅里工作的女仆，似乎都很小心，尽量在工作的时候一丝不苟，绝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犯错的空间。

“你的病还没好呢，这么用脑，好像是又在犯错吧？”

凯琳话音刚落，佩洛丝就出声打断了她。

“还有，你选的，这是惩罚女仆的做法吧，不过，”佩洛丝用故作严肃的目光看向凯琳，“如果是要惩罚的话，身份不应该是由我来选择吗？”

“是，大小姐，应该，由您来……选择……”

“不过，是我胡来在先啦，所以，我交给你来选择吧~~”趁着凯琳犹豫而为难的时候，佩洛丝把脸凑得更近了，“你是想以女仆的身份，还是想以姐姐的身份，还是——想以我所挚爱的人的身份，接受惩罚呢？”

“？！”

每说一句，凯琳的羞赧就深重一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凯琳恨不得地板上能豁开一个大洞，好让自己可以钻进去。

“我…..我……”

一时语塞，凯琳突然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佩洛丝那柔软的呼吸与沁人心脾的体香不断地冲击着她的感官，令她不知所措。

啊，又是这种感觉，这种讨厌的，如同电流通遍全身的感觉。

“如果一直不回答，那就是默认把选择权交给我了哦~~”

大小姐的问话怎么可以不回答呢？然而凯琳却感觉自己的嗓子忽然喑哑了，混乱的大脑做不出哪怕最简单的决断。

“三。”

“拜托了凯琳，别失了女仆的礼节，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啊……”

“二。”

“大小姐，今天沐浴，是谁侍奉的呢……唔，我在想什么啊，想正事！”

“一。”

“我……咦，我现在应该干什么？刚才大小姐问的是什么？”

“默认了哦~~”

佩洛丝毫不客气地轻轻在凯琳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就选择，以我所挚爱的人的身份接受惩罚，”佩洛丝的眼眸中透着狡黠的光，俏皮地坏笑着说道，“凯琳，我上次应该已经说过了我到底是如何看待你的吧？那么，你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是要我回应您吗，大小姐，可……”

“不，”佩洛丝连忙制止了凯琳，“我说过了，你并不需要回应我，而且，被当做惩罚的回应，我可是不能接受的。”

“那，我应该……”

“凯琳，你觉得，爱人，应该是怎样的模样呢？”

“结……结婚后的夫妻，那样？”

凯琳不禁回忆起了自己那逝去的父母。他们是凯琳在短暂的人生中唯一熟识的一对爱人，只是……在凯琳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之处。母亲是一个没落贵族的女儿，嫁给身为骑士的父亲，实际上算得上是一场下嫁，但却令两个家族都得到了彼此想得到的东西。据老家的女仆们传说，自己的父亲似乎曾经有过恋人，但却拗不过家族的压力，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一场无奈的联姻。

细细回想，自己从记事时起，便深深感受到了自己这副孱弱的身躯为这个脆弱的家庭带来困扰。尽管父母对自己的照料依旧是无微不至，亲属们也向来会对自己致以关切与关怀，可是关上门，心思细腻敏感的凯琳，总会有意无意地听到那隐约的争吵声，和母亲以泪洗面的悲泣声。

他们好像并没有过被称作爱情的东西，他们的生活总是围绕着家族，围绕着自己。

“爱人，是这种模样的吗？”

凯琳这才意识到，因为大小姐的告白而纠结挣扎了许久的自己，似乎对恋爱本身是什么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不过自己没有认知也应该是正常的吧，自己才十三岁，照理说……等等，已经十三岁了吗？

帝国上流社会的女孩们通常在十四岁就要走入社交界，在十六岁之前就会订婚，尽管正式的结婚通常会等到十八岁，但是女孩们未来的人生，经常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被决定了。

这样的婚姻，和爱有任何关系吗？

而且，她几乎可以猜到未来的情境。在这个月的月末，就轮到大小姐的十三岁生日了，距离十四岁，也就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尽管大小姐绝对不会有擅自为她做主决定她人生的家人，但贵族社会绝对不会放过她。请求她定下婚约的说客很可能会踏破门槛，报纸上也会开始操心起科伦娜财团的继承人的婚事了吧？

所以现在真的还很早吗？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样的未来，凯琳的心中竟然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令自己的内心焦灼，情绪也变得激动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本不该这样的，无论如何，大小姐的婚事也不该是自己这一介女仆有权干预的，但为什么呢？只要想到这里，为什么自己的心情就会变得如此地……气愤呢？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佩洛丝突然间迸发的爽朗大笑，令凯琳停止了胡思乱想，她这才想起来，懂得听取心声的大小姐此刻正躺在自己面前呢！

“大小姐，我……”

这下是真的该无地自容了，可惜地板上真的没有地洞，床铺也很结实，不像是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的样子。

“其实，你已经回答我了，那我也说一说我的理解吧，”佩洛丝忍住笑，脸上却依旧压抑不住那大笑着的表情，因而显得有些滑稽，她用那白皙细嫩的小手温柔地抚了抚凯琳的面颊，说道：

“在我看来，爱人，就是那个可以给予彼此温暖，可以给予彼此支持的人啊！可以称作爱人的人，一定能够携手穿过风与雨，共同闯过生与死；危急的时刻可以将后背托付，悲凉的时刻可以有怀抱所倚靠；欢欣之时可以有笑容可分享，孤寂之时可以有言语可抚慰……如此，才可以称之为爱，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觉得的呢？凯琳，你知道吗？我只要看到你，我的心情就无法遏制，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期待着你，期待着你的怀抱，期待着你的温暖，期待着你健康的笑容……多少也不够，因为你的一切都令我魂牵梦绕。你是不是会觉得，我最近冷落你了，或者是不愿陪伴你了？其实不是哦，凯琳，能恒久地陪伴在你身旁，是我最大的梦想啊，每次只要想到这样的未来，我不管是做什么，都会动力十足呢！”

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情不自禁，佩洛丝轻轻地抱住了凯琳。两个女孩就这样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在月光下对视着彼此，久久不愿松开。

“所以，凯琳，知道我想怎样惩罚你吗？”

佩洛丝又露出了温柔的笑脸，凯琳可以向卡奥斯起誓，在她睁开眼睛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甜美而真挚，令人沉迷而无法自拔的笑容。

“我有些冷，也有些累，所以凯琳，罚你就这样继续抱紧我，随我一同入眠，好吗？”

“好的，大小姐……不…..现在，是不是叫您佩洛丝，更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