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看诊

从舞蹈教室到医疗室的距离并不算近，需要横穿整个花园，到达爱洛依丝女子学院中等部校区的另外一边。

凯琳紧紧地牵着佩洛丝的手，不敢焦急却又不愿迟缓地朝着医疗室走去。在暖阳下冰消雪融的花园，吐出的新绿一天繁盛似一天，但此时的凯琳却无心欣赏。

“噗呲。”身后忽然传来了佩洛丝的一声轻笑。

“今天你竟然变得这么主动了呢，凯琳，是我向母亲许的愿灵验了吗？”

“大小姐......”

佩洛丝的声音，是凯琳能想象到的最曼妙的天籁之音，稚嫩、甜美，带着几分令人心痛的虚弱，却又总是在言语之中透着令人肃然起敬的刚强与坚毅。

凯琳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手无力的松开了。

“牵着吧，我有些累，给我一点往前走的力量，可以吗？”佩洛丝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她同样停住了脚步，立在原地，眼睛凝视着凯琳的背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凯琳能感到背后的视线，既不炽热，也不冰冷，而是带着洋洋的暖意。

一滴清泪从凯琳的眼角滑落，她转过身来，刚想重新牵起佩洛丝的手，佩洛丝却抓住了她的手，走近，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诶？！”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时令凯琳吃惊，但她很快也回过了神来，脸上露出了暖人的微笑。她也伸出了双臂，拥抱住了佩洛丝，回应着她的拥抱。

两人就这样紧抱着彼此，没有任何的言语，也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唯有那份心意，那份温暖，彼此相通。

上课时分的校园，安静得宛若无人的旷野，花园中那吐着新绿的嫩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着，像是在鸣奏一曲无声的抒情曲。

不知拥抱了多久，佩洛丝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自己的双手，须臾，凯琳也松开了。

“是琼斯教你的吧，凯琳，”抚摸着凯琳那头如丝帛般顺滑的金色长发，佩洛丝的声音显得格外地温婉，“她做得真不错，我看来得提高她的薪金了呢。”

“抱歉，大小姐，”凯琳的脸上浮现了一层难为情的红晕，“刚才我不该对您如此无礼......”

“以后如果你对我更无礼一些，我会更开心的，姐姐，”佩洛丝说到“姐姐”这个词的时候语气故意加重了一些，“走吧。”

两人重新牵起了手，并肩行走在花园之中。

“凯琳，你是不是觉得，从舞蹈教室到医疗室的路程，有些长？”

“是的，大小姐。”

“我理解你的心情，一年九个月零五天之前，当你在舞蹈教室突然病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次？啊，是那一次啊，我都有些忘记了呢.....”

“当时看着躺在担架上的你，我真觉得这段路太长太长了，就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一般，”佩洛丝眺望着前方，眼神中若有所思，“是啊，这就是我们的路，很远，很长，而且大概，沿途的景致，也不会如此怡人吧......”

“大小姐，您是说？”

“没事，当我自语好了。”

医疗室坐落在中等部主教学楼的后方，是一幢两层高的独栋建筑。虽然称谓上是医疗室，里面的设施却一应俱全，倒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医院。

“上午好，科普兰小姐！”两人一走进医疗室，便迎来了一阵礼貌的招呼声。

礼貌地还了礼，两人径直转过入口处的走廊，来到了一旁的一间房间。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房间，只有一张挂着帷幕的病床。房间的入口处是一个药柜，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药香。

药柜旁摆着一个小书桌和一把椅子，一个中年女性正穿着白大褂坐在那里。她身材略显矮胖，皮肤白皙，一头褐色的卷发被盘成了发髻，鼻梁上还架着副眼镜。她正翻阅着一本又厚又大的医书，一边翻，一边在书上做着记号。

佩洛丝轻轻地敲了敲门，向这位女士打着招呼。

“普尔曼医生。”

“啊，”普尔曼医生听到声音连忙抬起了头，有些急切地站起了身，“科普兰小姐？凯琳又病发了是吗？”

“不是，”佩洛丝笑了笑，将两人牵着的手扬了扬，“这次是我，被凯琳带来看病了。”

“这次是您来看病是吗？请问您有哪些不舒服的情况呢？”

“她今天在舞蹈课上差点晕倒，而且最近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和用餐。”未等佩洛丝答话，凯琳就急着抢过了话头，当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失礼慌忙捂住自己嘴巴的时候，已经迟了。

“对......对不起......大小姐，我又.......”

“我很开心，凯琳。”佩洛丝用尽可能美妙的微笑来表示对凯琳的肯定。

“是这样吗？稍微等下，我先给您做个检查。”

普尔曼医生取出了一根黑色的木制魔杖，魔杖上和汉佛莱医生的魔杖一样，刻着一条弯曲盘绕的蛇徽。她又取出了一枚戒指，戴在手上，戒指上挂着一枚大麦粒大小的钻石。

举起魔杖，轻轻碰了碰戒指，钻石闪出一阵桃红色的荧光，储存在其中的魔力源源不断地蓄积在了魔杖上，又通过魔杖的顶端发出，自上而下扫过了佩洛丝的全身。

“唔......”思考了一会，普尔曼医生作出了判断，“科普兰女士，您有严重的贫血情况，血糖的而且热量和蛋白质摄入不足，体重过轻，以及......您最近睡眠如何？”

“睡眠？还......还可以吧......不如说，有点太‘可以’了。”提到这个词，佩洛丝心里就不住地生着自己的气，自己最近的意志力似乎变得越来越弱了，深夜看书看到一半就不由自主地睡着是常事，几个小时的宝贵时间就浪费在了这种毫无意义事情上。

“您的疲劳积累似乎很严重，可能近期您需要多多休息才行，现在您的身体正是发育的关键时期，必须要注意的，另外，请您留心一下饮食的情况，最好多食用一些肉类。说实话，您的营养状况有些太糟糕了。”

“嗯，凯琳，现在安心了一些吗？”佩洛丝看向凯琳，却发现她的神色并没有放松的迹象。

“医......医生，大小姐现在的情况严重吗？需不需要特别治疗？”

“这个.......”普尔曼医生看向佩洛丝，佩洛丝没有做任何表情，既没有赞许，却也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若科普兰小姐不介意，我就实话实说了。科普兰小姐饮食和睡眠状态可能十分不佳，这是她出现这些问题的主要原因，若是这些因素没有改善，治疗手段也毫无意义。”

“那，严重吗？会恶化吗？”

“怎么可能啦凯琳，”佩洛丝稍微捏了捏凯琳的手，“凯琳保护好自己就好，也不用太过替我担心了，但是，我很感激哦凯琳。”

“那个......科普兰小姐，我可能需要取一些您的血液进行测试，可能会有些痛，可以吗？三天后的中午我会准备一份详细的报告。”

“嗯，可以。”看了看凯琳的眼神，佩洛丝感觉自己好像拒绝不了这个要求。

“艾米莱！”普尔曼医生向外招呼着，“请带科普兰小姐去取血。还有，给她注射一剂葡萄糖。”

“明白！”应声走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年轻女性，她有着乌黑头发和小麦色肌肤，有着东方行省人的脸孔，说话带着一口浓郁的东方阿卡德行省的腔调，穿着一身粉色的护士装。

艾米莱护士在爱洛依丝的中等部及初等部学生中可谓“声名远扬”，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她是几届之前毕业的校友，而是因为在医疗室里凡是“扎针”的工作几乎都是她负责。久而久之，那些有过被打针经历的女孩，见到她就会腾起一股本能的恐惧感。

不过佩洛丝却没有丝毫的畏惧，无论是刺破手指取血的时候还是注射葡萄糖的时候，她都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您真勇敢，科普兰小姐，就像您的母亲一样。”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能被形容为像母亲一样，是佩洛丝最喜欢听的夸赞。

走出医疗室，下课的钟声也正好敲响了。校园中渐渐地多出了欢声笑语，以及女孩们那端庄靓丽的身影。

“今天的午餐想去哪里呢，凯琳？是继续去‘绿洲海枣’，还是去尝试一下雅兰风味的‘北海渔船’？或者，去其他几家餐厅试试？需要的话我们还可以去校外尝尝鲜哦~”

“大小姐，这次.....由您决定吧，”凯琳的脸色依旧显得有些焦虑，“医生也说了，您需要好好用餐，否则再这样下去......”

“那，还是那句话，”佩洛丝忽然又露出了那份狡黠的神情，有些淘气地看着凯琳，“你得叫我佩洛丝，叫了，我就去吃，凯琳姐姐~~”

“这个......大小......好，佩洛丝。”

“叫干脆一点？”

“佩洛丝！”

“那么，我的凯琳姐姐，你叫你的佩洛丝妹妹干什么啊？”

“去一起用餐。”

“和谁一起用餐啊？”

“和我......”

“连着一起说，怎么说？”

“大小姐......唔，佩洛丝，我们一起去用餐吧！”

“不够哦，”佩洛丝的眼中闪着欲求不满的贪婪目光，“佩洛丝，佩洛丝是你的什么人啊，凯琳姐姐？”

“是，我的大小姐......”

“嗯？”

“不......不是，是，佩洛丝妹妹。”

“所以呢，该怎么说？”

“佩洛丝妹妹，我们一起去用餐吧！”努力挤着几乎不受控制的嘴唇，凯琳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她的心中不住地为僭越的愧疚感而惴惴不安。

“我怎么有资格称大小姐为妹妹......”凯琳在心中不住地打着鼓。

“有资格哦，我说有资格就有资格，”说着，佩洛丝一把挽住了凯琳的手臂，尽管作为同龄的两人，凯琳并没有比佩洛丝高许多，但佩洛丝还是小鸟依人般地将那娇小瘦弱的身躯轻轻靠在了凯琳身上，“走吧，去‘绿洲海枣’，你真的很喜欢家乡的味道呢，凯琳姐姐~~”

“放心吧，凯琳，我会让你摆脱病痛困扰的，到时候，我们一定好好回一趟你的家乡——我们一起。”挽着凯琳的手，一边走着，佩洛丝一边在心中如此下着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