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舞伴

一睁眼，四周又是那熟悉的一片漆黑，辽远、深邃而虚无的漆黑。

“我就知道，今天你不会放过出场的机会，”见到眼前这一幕，佩洛丝冷冷地哼了一声，“出来吧，别故弄玄虚了，还是说，需要我直呼你的名字你才肯出来，艾嫚大君？”

“在乔安娜梦里的表现，很不错，”那个声音依旧是神秘而悠长，分不清年龄，也无从分辨性别，只是这一次话语中似乎带了些许欣喜的感情，“如此年纪就能对魔法这般熟稔，可远胜过你的母亲了。”

“这种漂亮话，所有人都在对我说，”佩洛丝轻蔑地说着，半是嘲弄，半是自嘲，“请不要再夸我这个只是摸着母亲留下的信标褴褛前行的人了，凯琳她等不了我多久，不是吗？”

“哦？”那个声音忽然变了腔调，言语中竟有了几分急切，“既然如此，你希望加快一下脚步吗？”

“可以？”

“当然可以了，现在就可以。”

“你是在诱惑我？”

“你也知道你的母亲多么伟大，但是你要做的事情却是超越她，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声音用循循善诱的腔调，念咒一般地缓缓说道，“以你母亲的才华，真的解不出《海拉法典》的那三个方程吗？”

“什么？”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瞬间在佩洛丝的心中炸响。

“你是说，母亲她，其实已经解出了《海拉法典》的奥妙？那为什么……为什么她没在手稿里留下，没有告诉我？”

“她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吗，佩洛丝？她的手稿，你看完了多少？”

“我看完了其中的……”佩洛丝回想起地下书库最后汗牛充栋的手稿和笔记，仅仅安娜贝拉阿姨在整理的手稿就有几大箱，还有西北角的那三个巨大的书柜，一股惭愧之情忽然涌上心头，“…….一点点，仅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那我就破例告诉你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吧。”那个声音继续用循循善诱的念咒式声音，报出了好几个书柜的坐标。

“看看这些东西，你会有惊喜的。”

那声音听上去似乎正在逐渐远去，声音越来越微弱，只在空旷孤寂的空间之中留下悠长的回音。

“等等！”佩洛丝这时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遗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摩伊拉’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些人为你献上祭品？你又到底是什么？”

“嘿嘿，哈哈哈哈！”

空间中忽然响起了尖厉的干笑，接踵而至的是一阵尖细刺骨的回声。

“用自己的眼去见证吧，佩洛丝，而且，至少在目前为止，它们和你的凯琳无关，不是吗？”

如开始一般突然地，佩洛丝猛地开了眼，从睡梦之中醒来。

“看着书竟然睡着了啊。”望着翻开的书本，佩洛丝忽然感觉心中腾起了一股无名火，她张开小巴掌，鼓足力气，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脸蛋扇了一个耳光。

“这就是你，佩洛丝，懒惰无能的你，昨天给自己定的目标，又一次没有完成！”

回忆着别人的梦，结果却走入了自己的梦，几个小时的宝贵时间就浪费在了无意义的休眠之中，如果自己再如此懈怠，别说拯救凯琳了，就算是追上母亲的背影，也只是痴心妄想吧？

“对不起，凯琳，对不起，凯琳，对不起，凯琳……”

淌着眼泪，佩洛丝一面填鸭式地翻阅着书本，把大段大段的文字强行塞入自己的大脑，一面在口中不断呢喃着，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行祷一般不住地向凯琳道着歉。

她的精神是如此地愧疚和恍惚，以至于整个早晨的一切日常，甚至连同和凯琳一起的沐浴，都近乎梦境一般。佩洛丝甚至无法回忆起自己是怎么来到学校的，仿佛一睁眼，教室就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交谊舞。在装饰华丽典雅而舒适的舞蹈教室里，学生们穿着各自精心准备的漂亮舞裙，在玛西亚老师的指导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跟随着节拍，翩翩起舞。

佩洛丝和凯琳也挪动着舞步，但与那些仅仅是象征性地摆着手势，假装和不存在的男性舞伴一同共舞的同学们不同，佩洛丝和凯琳牵着彼此的手，真真切切地共舞着。黑色的裙摆和白色的裙摆在舞池之上旋转，宛若一对怒放的花朵。

与大多数的同学不一样，佩洛丝并不喜欢这节课。

“我非常讨厌双人舞的这种安排，首先我们为什么舞伴必须要一男一女，其次，为什么要由男方的脚步来引导女方？”

第一次上这节课的时候，可怜的玛西亚老师被佩洛丝这番咄咄逼人的诘问弄得哑口无言，狼狈不堪。

“把我们的炼金术、元素术、巫术的课程偷走，换来的是舞蹈课、音乐课和烹饪课，是啊，培养成一个‘好妻子’和‘好母亲’，大概确实需要这样的课程吧。”

佩洛丝更不想凯琳参加这门课程，非常担心激烈的舞蹈动作不利于她的病情。凯琳没有丝毫迟疑地点头同意了，但她那内心中压抑不住的渴望却令佩洛丝于心不忍，再加上汉佛莱医生也建议适度的运动对凯琳的病情有好处，这才令佩洛丝最终改变了主意。

“好吧，凯琳，我们还是一起去上舞蹈课吧。不过我有个条件，凯琳，你学男舞步，可以吗？”

“明白，大小姐。”

“对于你来说，女舞步有些太激烈了……对不起，凯琳……”

每到这种时候，佩洛丝的内心都如同刀割一般痛苦。如果可能，她真的希望自己能有力量让凯琳能自由自在地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每次舞蹈课，佩洛丝都会与凯琳共舞，久而久之，她们的共舞早已成为了在爱洛依丝人尽皆知的，不像是传说的校园传说。

今天的舞蹈课，两人仍然如同往常一般共舞着，只是，眼前大小姐的情况，却令凯琳担忧到了极点。

“大小姐…..您还好吗？您今天的脸色好差啊，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会？”

“没……没什么必要，”佩洛丝勉强挤出了笑容，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舞姿显得“正常”一些，“昨天消耗的魔力和精力都有点多，稍微疲倦了一些，不过没什么大碍，不用替我担心了，凯琳。”

“好……好的。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啊，大小姐”

佩洛丝不禁在心里庆幸，庆幸凯琳并不是像自己一样能窥探人的心声，不然，她大概会因为担心自己，而成日夜地焦虑不安的吧，这对她的病情肯定肯定不会是好事。

一个转圈动作做毕，佩洛丝忽然惊觉自己的头晕比清早的时候严重得多，她的意识恍惚了一下，身子有点摇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呼，好险。”勉强站稳身子，与凯琳的眼神相对，凯琳的内心并未涌现出太多担忧，这令佩洛丝放下了悬着的心。

“差点让凯琳感受到了，真幸运。”稍微定了定心神，抖擞着精神，佩洛丝强撑着身体，尽量让自己不要在凯琳的眼前表现出什么虚弱的状态。

然而今天学习的舞蹈，越往后，动作越激烈了起来。一连好几次，佩洛丝的脚下都趔趄了一下

“大小姐，您…..你……真的没事吗？”望着倦容已经无法掩饰的佩洛丝，一丝担忧逐渐在凯琳的心中浮现。

“我没事，不用替我——”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转圈动作，佩洛丝的身子忽然猛地一趔趄。脚下一软，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大小姐？！”

凯琳的心忽然咯噔一下，突如其来的惊吓令她感觉自己的心口也难受了起来。她忍着难受虚弱的感觉，蹲下身，惊慌失措地望着摔倒在地的佩洛丝。

“大小姐，您没事吧！”

“我……啊，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佩洛丝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支撑着身体，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惜，她那虚弱到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的双手，无论怎么努力，也支撑不起她那娇小瘦弱的身躯。她尝试在腿上使劲，然而她此刻的双腿如同在踩棉花上一般，无论她多么急切地想支撑起身体，都是徒劳无功的。

“对不起，凯琳，我可能，稍微需要休息一下。”佩洛丝尽可能让自己笑得自信一些，但是看到凯琳那焦急得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她知道自己的表演失败了。

“我……我这就扶您起来！”凯琳惊慌失措地想把佩洛丝搀扶起来。

“不…..不用了……我起得来。”

咬着牙，使尽全力，在所有同学和老师那炽烈的目光直视下，佩洛丝终于在凯琳的搀扶帮助下勉强站了起来。

“科普兰小姐，您还好吗？快去看看校园医疗室那里看看吧！”

“感谢关心，老师，不过没这个必要，”佩洛丝尽量装出一副说话精神抖擞的模样，但那白皙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早已把她出卖得一干二净。

“大小姐！”凯琳突然大喊了起来，令现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今天您必须去看医生，现在立刻！”说着话，她一把抓住了佩洛丝的手。

“那个，凯琳，我……”

“我们一起去，好吗？求求您了大小姐，您知道我是多么担心您吗，您希望我当一个连主人的健康都照顾不好的，失败的女仆吗？！”

“可你已经不是我的女仆了啊，凯琳，我们是……”

“就算是姐妹！就算是姐妹您也必须得去看医生！”凯琳那双水汪汪的蓝色眼睛哀求地瞪着佩洛丝，“算我求您了，可以吗？咳…..咳……”

“好，好，我一定去，不要激动，好吗，我没有事的，真的没有事……”

手牵着手，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舞蹈教室，凯琳像是生怕佩洛丝逃跑一般地，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丝毫不肯有半点放松。

“啊啊，这对主仆的关系真好啊，太羡慕她们了。”

“是啊，两个都是天使般美丽的人呢！”

“好羡慕，你能和我这样好吗？”

“嘘，不要乱说啊……”

“喂，我说，传闻该不会是真的吧，她们真的不止是主仆关系，而是…..”

“什么，你还觉得那只是传闻吗？”

教室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玛西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这些女孩们重新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