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启示录

第5章 伍章

“星星啊,收起你们的火焰!不要让光亮照见我的黑暗幽深的欲望。眼睛啊,别望这双手吧;可是我仍要下手,不管干下的事会吓得眼睛不敢看…….”

科伦娜抖了抖手上的台本,声情并茂地朗诵着,伴随着雅克和詹里森那沉醉中带着几分惊叹的目光。

“我,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来指导你了,内森,刚才那一个瞬间,我,几乎都要把你当作角色本尊了…….”

雅克的话语里还带着激动引发的颤音,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才刚刚从剧情的世界里走出来,“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把我当作你的学长了,无论是朗诵还是魔法,我们都应该……是伙伴,是朋友,是对手。我们互相交流,互相切磋,互相竞争,互相提高。啊,卡奥斯,你到底是,让怎样瑰丽的钻石降临在我身边了呢?”

“朗诵结束了,你还没从话剧的世界里出来啊,”詹里森毫不客气地嘲弄了雅克一番,“这么喜欢话剧和朗诵,怎么今年太阳日的校祭你却连个节目都不肯上呢?”

“马上就是皇家魔法学院入校测试的日子了,你有心思放松,我可没有!”

“呵,”詹里森轻佻一笑,顺手拨弄了一下自己那一缕丝绒般的刘海,“不是我损你,雅克,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连我都不担心的事,你也担心?放心好了,要是连你都进不了皇家魔法学院,那今年入学生岂不是……要归零了?”

雅克听到这里,嘴唇微微一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一旁的科伦娜,“詹里森,这可未必啊。”

“啊,我是懂了,”詹里森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要和内森争第一,对吧?”

“嘻嘻,没错哦,”科伦娜丝毫没有客气地接过了话茬,“这个入学测试,我就是要和雅克学长……啊不,雅克同学,争一下第一!”

她那在男生装扮下显得过于瘦小的身体突然挺了挺,像是决斗前的挑衅一般地仰了仰头。

“是的,我这次就是要和内森同学争一争胜负!”雅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显得兴致盎然,望向科伦娜的目光里满是战意。

时光如白驹过隙,片刻不停歇。在那个忙碌却也具有丰富意义的暑假过后,几乎是转瞬之间,一整个学年剩下的两个学期也在不经意间过去了。自己仅仅待了一年多时间的莱顿公学,竟然就这样迎来了道别的日子。

莱顿公学实行的是三学期制,每年春季四月的神现日假期后开学,第一个学期持续到七月尾,随后就是暑假;第二个学期则在暑假结束后的九月中开始,持续到十二月中,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祭神日假期;祭神日假期结束后的一月尾,一个学年的最后一个学期也就拉开了帷幕。

而皇家魔法学院采取的却是双学期制,第一个学期从九月初开始,直到祭神日假期前夕的一月初,第二个学期从祭神日假期结束后的二月初开始,直到暑假开始的七月尾。

学制的差异意味着莱顿公学的毕业生们在七月中的入学测试前,有足足几个月的时间准备,同时与莱顿公学道别。道别总是伤感的,对于这些正处在青春韶华的男生而言,三年来的忙碌和友谊,并没有那么容易割舍。

虽然如此,科伦娜却并不觉得这是一场道别,而只觉得这是一次全新的开始。这个学校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值得怀念的人际关系,因为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头脑被那些寻常而庸碌的灵魂所误。她唯二在乎的同学是雅克和詹里森——恰好,他们两个与自己有共同的目标——前进,去皇家魔法学院,学习这个世界最尖端的魔法知识。

作为帝国乃至全世界最尖端的魔法学府,皇家魔法学院的入学测试自然以挑剔严苛而闻名,除了复杂的魔法、数学、语言、历史、地理、天文等的理论知识,更会用挑剔的考题考验学生实际运用魔法的能力,甚至,在此基础之上,还会有残酷的一对一魔法决斗,以此决出有价值进入这座学府的精英。

帝国所有的贵族都梦想着获得这里的入学资格,然而科伦娜与雅克从来没把这件事当做挑战,他们更在意的,是争夺第一名入学的桂冠,而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做到一件事,那就是——战胜对方。

这一年以来,在莱顿公学众多名师连同雅克的悉心指教下,科伦娜的学识与魔法能力几乎如同井喷一般增长,甚至就连校长老艾奇逊公爵都为她的天才感到了震惊。卓越的表现带来的是如雪片般飞舞的荣誉,而一同飞舞的,还有“科普兰”这个古老显赫却已经沉寂数十年的家族姓氏。

虽然,这样的声名鹊起,为科伦娜带来的与其说是喜悦不如说是麻烦与不安——自己的伪装身份变得有更多机会暴露了,而自己那不成器的长兄承接不住这份并不属于他的荣誉的可能性也更高了。幸好,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在繁华的帝都整日流连酒家和舞厅夜场厮混外,自己这个醉鬼长兄倒是没惹出更多的麻烦。而自己那个繁忙而迟钝的老爹也似乎满意于坐在老家收听帝都来的好消息,免去了自己拜托长兄在父亲面前假装——虽然自己已经连打带骂地强迫他与自己排演了多次——的麻烦。

喜悦当然也是有点的:连连的捷报自然让父亲给生活费的手更阔绰了许多,这个老人家甚至拜托亲信家仆,把家传的珍宝与家族象征——魔杖“粉彩之心”,交到了自己长兄手里,或者说,交到了自己手里。

“我可不希望被器物上的劣势束缚了自己,”当把这支象征着家族传承的魔杖捧在手里时,科伦娜心花怒放,爱不释手,“我的家名给我带来的东西加在一起,也不如‘它’实用吧。”

她嘲讽地看了眼自己之前使用的那根檀木魔杖,随手把它塞进了抽屉里。

将“粉彩之心”送来的管家显然对遥远帝都暗藏着的那些变化一无所知,他按照自己主人的命令嘱咐着科伦娜,丝毫没有注意到科伦娜嘴角露出的那一抹轻笑。

“那个废物,用铂金杖都是浪费了,‘粉彩之心’,我怎么能给他呢。”目睹着老管家离去的身影,回想着他离去前让自己交待给兄长的嘱托,科伦娜嘴角的轻笑早就变成了嗤笑,她站起身,攥住粉彩之心,用杖尖那颗显眼的粉色大钻石直直指向了故乡的方向。

“让我在人生里第一次感谢您吧,父亲,我一定会,好好使用好它的,嘻嘻,因为在这个家里,只有我,才有资格成为它的主人啊!”

尽管理论上,成功释放一个魔法,除了构建魔法框架时的缜密头脑,释放魔力时的精细计算外,只需要指尖的一次轻轻运作,就能指引魔力按照既定路线流动,完成释放魔法的最后一步,甚至手指的功效也能被脚趾或者眼神替代;然而,在实际操作里,作为智慧生物,人类总是忍不住去寻求器物的帮忙。一根魔杖作为手指的延伸,可以更精准地调控魔力的流驶,极大减少大脑的负担和运算量;而镶嵌了瀚瓷石——主要是钻石的魔杖,更是相当于魔杖和魔具的合二为一,既可以精准调控魔力,也可以像魔具那样在必要时补充和加强魔力。顶尖的魔法师可以把这类魔杖运用得出神入化,智力、肉体和工具的结合,可以让他们使用出理论上远超人类控制能力的宏大魔法。

魔杖分三等,第一类是单纯的木杖,通常为檀木所制,也可使用效果更差但价格更低廉的其它木料。这类魔杖是最简单的手指的延伸,可以令操控魔法变得更安全而精确。第二类为木杖尖端镶嵌铂金或者在尖端镶嵌铂金外还在魔杖周遭包裹一层铂金箔的铂金杖。这类魔杖与前类类似,区别在于铂金独到的性质可以使魔力调控更加灵敏,且在调控过程中近乎完全不流失。第三类则为在第二类基础上镶嵌了钻石的钻石杖。作为最优质的的瀚瓷石,钻石一直是伊文世界最为珍贵的战略资源,而钻石杖,如前所述,是魔杖和魔具的合二为一,在最伟大的魔法师手里,它可以变成突破人类极限的利器。

也有些魔法师更专精于将魔力集中在近距离进行搏杀的α类魔法,他们就会更钟爱剑型魔杖。剑型魔杖通常有着锋利坚固的合金剑身,铂金及钻石的部分,则通常会被放置在剑柄。最为昂贵的剑型魔杖除了在剑柄处铸造着铂金并镶嵌着硕大钻石外,剑身也会以掺有铂金的珍贵合金打造,剑刃处还会镶嵌上碎钻,既是精致无比的魔杖,也是锋利异常的利器。

顶尖的魔杖可以让庸人狐假虎威,更可以让强者如虎添翼,这让它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被追捧的对象。每一个显赫的贵族家族都会倾尽财力打造最强大的魔杖作为家族传承的象征,更有甚者,帝国的许多贵族家族并不愿意将家族的传承限于“嫡长子”的这个名号下,只有那些证明了自己力量强大的年轻人,才有资格接过家族传承的魔杖,继承上一代人所拥有的头衔与衣钵,为此,不知有多少兄弟反目手足相残的悲剧在帝国的贵族家族中上演。而那些穷途末路的衰落贵族,也可能像出卖领地一样出卖家传的魔杖——只不过,魔杖的象征意义往往比领地更重要,沦落到出卖魔杖一步的贵族家族,几乎每一个都将失去宝贵的贵族头衔,堕落到骑士阶层中去,泯然众人。

科普兰家族虽然早已衰落了数代,但这个古老的公爵家族,依靠那些古典时代的英雄们的荣光而并没有沦落到出卖领地的境地,因此也得以传承“粉彩之心”的光彩。这柄在帝国能位列前十的传奇魔杖,得名于镶嵌在魔杖尖端的那颗足足有35克拉的粉色大钻石。尽管它是数百年前的古典时代的产物,但以其精致的手工工艺和珍贵的选材用料,即使是在可预见的未来历史里,它的传奇依旧不会有落幕的可能。

“呵,似乎,我也悄悄地变化了啊。”

从学校回到空无一人的住所,一面细细抚摸着“粉彩之心”,科伦娜一面静静听取着自己心脏传来的跃动。

她逐渐感觉到了自己心境的变化。一年多前,自己还是个懵懂的小姑娘,因为对命运的不甘与知识的渴求,才鼓足本不该属于自己这个年纪的勇气铤而走险;而如今,她的心中唯一思考的,就是满足那心底里燃烧的熊熊烈火。她既感受着自己的优秀,也泰然自若地享受着,自己拥有,或者本应拥有的一切。

然而也就是在现在,在自己本应被拥有的事物满足的现在,科伦娜总会感受到有什么在折磨着自己。她的内心仿佛有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自己索求到的事物越是丰厚,这空洞反倒……越是巨大。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科伦娜自己也拿捏不准,是欣喜后的恐惧,满足后的空虚,抑或是…….一种微妙的不甘?

是的,自己确实是应该不甘的。如果卡奥斯没有让自己的灵魂被束缚在这样一具名为“女性”的躯壳里,自己本应不用如此战战兢兢,如此穷尽智慧与精力去伪装,就可以理所应当地拥有比现在更多的东西。

然而,仅仅是如此吗?

科伦娜忽然回想起了什么。那是一个声音,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玄妙离奇如梦境的声音。它虽然已经有一年没在自己耳畔响起过,然而,科伦娜却从来没有忘记它,也从来没有将它视为自己的一场离奇的梦境。

它真实存在,或者说,科伦娜愿意相信它真实存在。她渴求着那个声音曾经承诺过的,“特别的力量”。

“我会找到你的,我知道你叫艾嫚,”科伦娜一边凝望着手中的“粉彩之心”,一面对窗外那不见人影的黑暗暗自较着劲,“无论是我应该拥有的东西,还是我可能拥有的东西,我看到了,我就会得到它,如果你想吊我胃口,然后却远远跑掉,相信我,你找错对象了。”

深夜中的孤寂街道,似乎隐约响起了几声微笑。


“嘿,最后一天的会长大人,”詹里森像往常一样,坐在雅克的寝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调侃着这个老朋友,“向过去的三年道别的感觉怎么样?”

“道别?和谁道别啊?”雅克看着这个自己即将离去的寝室,内心却提不起一丝惜别之情,反倒在心中燃起了更多的憧憬,“比起这个,哈哈,我更期待和内森一较高下啊!”

“内森,内森,哈哈哈,我感觉,你现在越来越离不开他了,”詹里森从床上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着步,“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反正,我是感觉到了,现在,你的关注点,你的心情,全在他身上了吧!”

“还有你,”雅克的腔调里也没好声气,“你这三年来,总共违反了八百三十一次校规,其中有三十二次足够开除,我都记着呢。”

“我当然知道,”詹里森那轻佻的表情却突然收敛了,代以突如其来的满面严肃,“但你难道没感觉到吗?你对他的在乎和对我的在乎,好像并不是一样的。”

“不一样?”雅克稍稍一愣,“是指我沉迷于和他的讨论、学习与切磋吗?”

“可以这么说,却又未必只能这么说。”

詹里森说罢,坐到了雅克的身边,那深蓝色的双眸含着深意地默默打量着他。

“你是指?”

“你应该知道,话剧里,我经常反串女角,”詹里森微微一笑,“不过我想你不会因此把我当做女人,更不会因此觉得,我是可以作为比朋友更深入一点的关系的对象,对吧?”

“吓!!”雅克惊得如同屁股下安了弹簧般地弹到了一旁。

“我说,詹里森,你可别拿这种渎神的低级玩笑来消遣我啊,”雅克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下来,“你知道我的为人,我怎么可能会和那些贵族里的败类那样有见不得光的癖好呢?”

“所以说这只是个玩笑,但是,”詹里森的嘴角轻轻一咧,“如果把我换成是内森呢?”

“你又在开玩笑了,他是长得小些,但终归是男生,除了那些无良的败类,哪会有人对同性打这种主意。”

“那么如果,他是女孩呢?”

“这个…….”雅克突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这个问题不太适合回答,毕竟他又不是……”

“如果他是呢?”

“那,那,我还真有可能会喜欢上他……”雅克陷入了沉思。

甜美的爱情是帝国的文学艺术作品中经久不衰的主旋律,然而对于肩扛重任的贵族子弟而言,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却是比钻石更加稀缺的奢侈品。无论男孩女孩,帝国贵族家的孩子们,尤其是那些直系的后代们,都会在十四岁时便走入社交圈寻觅订婚对象。贵族的婚姻,绝对不是“爱情”这样一个轻飘飘的词汇就可以概括的,它夹杂了家族的期望,夹杂了政治的权谋,夹杂了主宰这个国家的精英们,未来会关注会索求的一切………

大概也许就是因为它美好而又珍贵脆弱,绝大多数人都求而不得,才会成为舞台上永恒传唱的事物吧?

作为显赫的艾奇逊公爵家的继承人,雅克自然也难逃这样的束缚,幸好,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开明友善的人,在这件事上从未给自己增添过压力,况且,艾奇逊家族显赫却也与世无争,倒也没有特别通过嫡子的婚姻攀附关节的必要,这使得这几年来,雅克得以单纯沉浸在魔法与学识的海洋里,完全无视这些事的存在。

然而这不代表雅克对爱情和婚姻没有向往,事实上,夜深人静,在那萌动的青春带来的难以抑制的生理激情刺激下,雅克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理想的伴侣应该是何种模样。

她需要美丽,需要端庄,需要楚楚动人,但,仅仅这些,似乎没有任何一个能够真正触动雅克的心。事实上,雅克对于自己认识过的任何女孩的印象,都极度糟糕,这不是因为她们不够美丽,不够刺激自己身为男性的生物学本能,而是因为,他更清楚,自己并不可能仅靠生物学本能来寻觅一生的伴侣。

他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一个能像内森,或者说,至少是詹里森这样,能理解自己的内心,能活跃自己的头脑,让自己在长久的相处中能产生思维上的碰撞甚至突破。自己并不想婚姻给自己带来的只是一夜激情的床伴,百依百顺的仆役,或者为家族提供继承人的机器,想到未来陪伴自己度过每一个夜晚的那个头脑仅仅是如此,他只会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抑感。

然而又怎么可能不是呢?卡奥斯定下的律法里,女人本就无权学习魔法,况且,雅克也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可以拥有能够精通魔法的头脑。如果自己只能在这样的一群人里选择对象,还不如干脆去当一名终身独身的神父,至少这样自己在夜晚里,还有可能找到同样聪颖的头脑陪伴——帝国的修道院里可是有名的卧虎藏龙之所。

“啊,詹里森,你还真说到我的心上了,”雅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如果有个女人能像内森一样优秀,我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把我的心交给她了。”

“哈哈哈哈,不止你,我也一样,不如说,如果你是女人,我肯定也不会放过你。”

“滚!”雅克突然意识到,詹里森这小子好像正在拿平日里在酒家夜场魅惑少女少妇的眼神望着自己,登时起了身鸡皮疙瘩,一拳就朝着他那张白皙的俊脸揍了过去,直到拳头差点落下时才猛地折了个角,让开了这一击。

“算了,你这脸我给你留着,快滚,用它去找你最喜欢的女孩子去,别来烦我!”

“哈哈哈这你可误会我了,我可从来不喜欢少女,有点成熟的贵妇才更对我口味,行了,既然是会长大人亲自首肯,我可就不客气了,你这次可别给我记账啊~~”

“嘿,别跑,好小子!”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涮的雅克赶忙大喊,不过詹里森早就一溜烟地跑出了寝室,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看来,我那个哥哥,现在又不知道醉在哪了,”思绪纷乱了一整晚,意识到时间已近凌晨,科伦娜感受到了袭来的困意,终于准备就寝了。

自己的哥哥还没回来,大概也不会回来,反正现在自己也不想再多关心这个没出息的烂人了,他醉死在哪里也随意。抱着这种念头,科伦娜简单沐浴洗漱后,就开始为自己准备床铺了。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喧闹了起来,人声,马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科伦娜对这个早已见怪不怪。这间为了租金便宜而选择的住宅位于平民区,治安一向不是很好,但由于又毗邻贵族区,所以是帝都的警察部门重点光顾的对象。时不时,这里就会来一次这样的突如其来的逮捕行动,头几次科伦娜因为睡眠被打扰而怒不可遏,还亮出身份好好训斥过街道警局几回,但之后就渐渐习惯成自然了,现在甚至听着这种嘈杂声入睡也不会是问题。

可今天的情况却不同寻常,因为,“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连带着,还有女孩慌乱的求助声。

“求,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

自己本来完全可以不理会,但科伦娜没有对求助视而不见的习惯,况且她也不觉得以自己的魔法和身份在这条街道上会遇上什么威胁。她几乎不假思索地打开了门,而门外那个女孩一见门开,就如同快要溺死的人遇上救命稻草般冲了进来,未及科伦娜反应,她又闪电般地甩上了门,还迅速地闩上了门闩,然后随便找了间看上去为止最深的房间就钻了进去。

“呼,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科伦娜满心疑惑,不过,她还是像是习惯成自然般地追过去对冲进来的这个女孩发问了。

“你叫什么名字?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谢谢,谢谢您…….”这个女孩此时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科伦娜此时才注意到了她的那头蓬乱的棕红色发辫、瘦削的身形和白皙中略显蜡黄的肌肤。她似乎因为过度惊吓而失去了思考能力,口中除了“谢谢”这个词外,什么都不会说了。

“喝杯水,冷静一下,”科伦娜倒上了一杯凉水,递到了女孩面前,“深呼吸,安静一会,然后再慢慢回答问题,说说你叫什么名字,遇上了什么事,需要我怎么帮助你,好吗?”

“好,好…….”女孩听话地深呼吸,过了好一阵,她才缓缓开了口。

“我,我叫朵拉,请…….”

就在这时,一阵繁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尖厉的口哨和战马的嘶吼。“哐哐哐!”紧接而来的敲门声恐怕用“砸门”形容会更贴切一些。

听到这样的动静,女孩顿时脸色煞白,手中的水杯“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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